《芳心碧》潇潇湘水

34、初露锋芒

　　绵妃娘娘道：“碧玉过谦了，听闻阮姨娘在景兴三年和景四年先后有孕，无奈当时你的母亲沈氏尚未有孕，你祖父当年深受家中庶长兄所害，故而你祖母坚持让阮姨娘先后两次舍弃腹中胎儿，且自那之后阮姨娘坏了身子，直到景兴八年初，才又怀上了你。可惜此时朱府仍未有嫡子，阮姨娘东躲西藏瞒着你祖母，直到怀胎五月时，方被你祖母发现了端倪，你祖母坚持要让阮姨娘再次堕胎，你父亲又不在家中，阮姨娘被灌下一整碗乌头汤，她拼了半条命，毅然逃出府去，所幸被普霞观的无愆道长收留，亏得你命大，乌头汤都奈你不何，你姨娘又接连奔波疲累，担惊受怕，几度昏厥过去，终于在三个月后，你在一场大雪中迫不及待降临人世，阮姨娘见你是个女孩，大喜过望，当下踩着碎琼乱玉抱着你回了朱府，你这才捡回一条命。你受天半命，你消不了后福，谁能消得了？”

　　朱碧玉闻得此言，眼泪早已在心中翻滚，自从她知道自己的坎坷身世后，一直避着祖母，生怕她再剥夺了自己生存的权利，故而一直藏拙，装得很平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不多出去走动，岂料藏着藏着，就成了真拙。想着姨娘曾那么拼命护着自己，将来怎么着也要报答姨娘，可是，一个女子又能以什么方式来报答呢？无非是嫁得好夫君，让姨娘颐养天年，可如今自己又成为异类，眼下又还有什么方法能报答姨娘呢？傍绵妃娘娘？可她的动机太过于冒险，不过仔细一想，如今晋王府和朱府联姻，自己就算不卷进去，将来东窗事发也难独善其身。再说，自己何德何能可以为她效力？

　　“娘娘厚爱，本不应辞，实不相瞒，碧玉资质有限，恐难为娘娘所用，娘娘明察秋毫，当知碧玉并非诳语。”

　　“本宫自认有伯乐之才，不忍你珠玉蒙尘，玉就是玉，石头就是石头。眼下，你只不过是块璞玉而已，本宫自会将你好好雕琢，让你变成一块碧玉。据我所知，你博览群书，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农耕医术，均有所涉猎，只是你从未将书里学来的本事应用到现实，若有机会让你施展，你就知道自己并非平庸之辈。”

　　朱碧玉心想，为何绵妃非得说自己是玉呢？如果真的是玉，她和阮姨娘又岂会在府中毫无地位，难道娘娘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若碧玉实为不才，还请娘娘不要为难我姨娘。”

　　“只要你肯出力，一切如你所愿。”

　　“不知娘娘要碧玉做什么？”

　　“太后娘娘六十生辰在即，你可有好的点子？”

　　碧玉沉思片刻，脑海里想着各种有趣的书籍，珍奇古玩，山珍海味，戏法幻术，太后贵为一朝至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脑海里一时犯了难。

　　“不急，太后生辰还有半年多，不急，你慢慢想。”

　　绵妃娘娘说罢，朝浣纱挥了挥手，浣纱立即呈上一个锦盒，她打开盒子，盒子里赫然躺着一串钥匙和十张百两银票，“这串钥匙是城东鹿鸣园的，那是晋王府的私宅，里头有奴仆供你差遣，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他们说就是。至于这些银票，本宫见你实在是拮据，我不忍让我的谋士在街上看到肉脯都不舍得买，吃不饱哪有气力干活？”

　　碧玉有些惶恐，眼下她什么都还没做过，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种，绵妃就这样抬举自己，当下跪倒在地推辞道：“碧玉惶恐，哪有没开始做事就领俸禄的？碧玉实在担心让娘娘失望，实在不敢领恩。”

　　绵妃自打见朱碧玉第一面起，就到处搜集她的信息，她断定自己不会看错人，一个闺中女子闲着没事做就去买书看，若不是天赋奇才，还能作何解释，不过想来这个朱碧玉从未见过什么大世面，自己这么做的确是吓到她了，遂道：“算了，不要就不要。你且起来吧，本宫这里有一道山楂糕，你替本宫给太后送去。”又向浣纱道：“先带她下去梳洗打扮一番。”

　　碧玉虽不解其用意，不过眼下若问东问西，着实显得自己太过拙劣，不如一边照着娘娘的意思去做，一边用心思考。当下起身，与浣纱进了内室。

　　浣纱替朱碧玉梳了个简单的双丫髻，又简单地上了点脂粉，使得脸色看起来红润一些，然后选了一套略微鲜艳的芍药色的浮云锦替她换上。

　　到了凤祥宫，宫人们先进去禀报了一番。朱碧玉进了正厅，“抚军大将军府朱碧玉拜见太后娘娘，祝娘娘觞酒既升，永受万福！”

　　太后此刻正十分骄躁，今年的气候太过于反常，眼下春天还没过完，这几天到处蚊虫肆虐，扰得她不得安眠，她正考虑换个宫殿居住。

　　“起来吧，玉姑娘。”太后不紧不慢地道。鼻子似乎不经意地屏了屏气。

　　“绵妃娘娘让御厨做了山楂糕，请太后娘娘品尝。”朱碧玉恭敬地呈上山楂糕。

　　太后吃了一小口，正待细细咀嚼，忽然一只大花蚊又飞到她的手上，气得她手一甩。屋内的宫女纷纷跪倒，“太后赎罪，奴婢们无用。”

　　“不怪你们，今年这是什么鬼天气，这才几月里，蚊子这么多，本宫以前根本不招蚊子，今年真是见鬼！”

　　朱碧玉鼻子一吸，并未闻到任何香料的味道，今年由于蚊子变多，家家户户都焚香以驱蚊，绵妃娘娘的红榴宫也不例外，方才在红榴宫待久了，身上染上了一阵浓郁的香味，想起方才太后的小动作，心中了然，怪不得绵妃让自己换衣服，看来太后不喜熏香。

　　“太后，碧玉有一计，亲试有效。在屋内放几盆水，水中放入石灰，蚊子在水里产卵，石灰水可以杀死蚊子的幼卵，杜绝蚊虫的来源，至于余下的蚊子，只能人手处理了。”

　　一般人又岂会在太后面前信口开河，既然她说有效，姑且信她一信，再说，她若真是个莽撞小儿，绵妃又岂会让她过来请安，当下朝侍女们吩咐道：“你们按玉姑娘说的去做。”

　　太后见她年已及笄，“可曾定亲？”

　　“不曾，家父家母替碧玉占卦，说碧玉命里不宜早婚，故而未及操持。”

　　“不宜早婚，也可以先定下来。”

　　这……这个要怎么回答？绵妃娘娘没教过自己啊，这可怎么办？没办法，先装傻吧。碧玉垂低了头，假装有些不安地搓弄着衣角，“二姐刚出嫁，碧玉还想多尽几年孝，免得父母膝下一时空缺倍感孤寂。”

　　太后见她这般害羞，当下也不勉为其难，“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二人又寒暄了些家常，浣纱以太后劳累需要休息为由，带她回了红榴宫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