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漫长》岛肆

54、chapter 54

　　如赵馨所说，这个时候的江城热闹非凡，充满年味的音乐从街头放到巷尾，超商里随处可见阖家出行购置年货的画面。

　　其实望辰湖里年货早已备齐，蔬果肉蛋这些东西也有人定时送来，只是赵馨心血来潮，想自己去挑只螃蟹，一行人就去了江城最大的生鲜超市。

　　几人先是闲逛了一会儿，随后奔向海鲜区。

　　赵馨看着两大水柜的帝王蟹，对周珩跟宋卉说：“这里有蒋姨陪我就够了，你们喜欢什么自己去逛吧。”

　　宋卉是抱着陪赵馨出门购物的心态来的，想留下陪赵馨一起挑，周珩却揽过了她的肩，说：“没事，蒋姨在呢，我们走吧。”
　　宋卉大窘，赵馨却笑了：“是呢，你也没有挑蟹的经验，还是去玩吧。”

　　话已至此，又见蒋姨在看着两人偷笑，宋卉只能跟周珩走了。

　　两人离开海鲜区，继续闲逛，突然宋卉拿起一盒糕点，对周珩说：“你看这个！”
　　周珩看了一眼，不明所以：“这个怎么了？”

　　“这是我小时候吃的那种老蛋糕，不加水，纯蛋做的，你以前没有吃过吗？”
　　“你小时候，”周珩问，“是什么时候？”

　　宋卉回忆：“差不多上小学的时候吧……十三四年前？”
　　周珩道：“哦，那时我已经不太吃蛋糕了。”

　　宋卉忽然想到，她跟周珩之间差了九岁，两人的喜好和生活轨迹恐怕没有太多重合的地方，于是默默放下糕点，不想周珩却忽地从她手里接过了那盒糕点。

　　“那时的我确实不爱吃，但现在我想吃。还要吗？要的话再拿几盒。”

　　宋卉愣了下，心里鼓胀胀的，说：“不用啦，其实也我不是想吃，我就是觉得有些怀念。”
　　周珩说：“没事，也不贵，怀念就多拿几盒。”

　　宋卉抑制不住地敲起了嘴角，看着弯腰去拿糕点的周珩，正想说点什么，却忽地看到不远处有一抹略显熟悉的身影，她脸上的笑意顿时悉数敛去。

　　“我看保质期只有三天，先拿三盒，等吃完再来……”
　　“周教授。”宋卉忽然道，视线依旧落在远处那抹身影上，“你看那个人……是温满恭吗？”

　　听到这个名字，周珩脸上笑意顿收，他没有转身，只是把糕点放进了推车里。

　　“螃蟹应该已经挑好了，我们走吧。”
　　宋卉没有动，倔强地问道：“周教授，那个人是温满恭吗？”

　　周珩默了一瞬，终于他妥协般地叹了口气，转身循着宋卉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了温满恭。

　　周珩说：“是他。”
　　宋卉问：“他为什么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案子没判吗？”
　　周珩道：“证据不足，不予起诉。”

　　宋卉不说话了。

　　其实温满恭自己就是法律方面的专家，本就知道该如何规避风险，加上当时余秋寒并不愿意出面指证，现在会有这个结果，似乎也是可以预料的。

　　可是，凭什么？

　　同时，为什么？

　　为什么事关余秋寒，她却直到看见了逍遥在外的温满恭才知道正义并未得到伸张，才知道余秋寒受的委屈并没有得到消解？

　　周珩自然察觉到了宋卉的情绪，只是司法需要证据，没有证据，自然无法惩戒。

　　他劝道：“天理昭彰，自有裁定。先回去吧，这事我会想办法的。”
　　宋卉不肯动：“想什么办法？”
　　周珩眉头轻蹙，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做的那些事总会留下二三痕迹。走吧，别因为这样的人感到不开心。”

　　话已至此，宋卉只能压下心头的不爽，冲周珩笑笑，准备去水产区找赵馨汇合，然而在他们走过转角时，远处的温满恭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抬头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温满恭觉得这段时间他简直太倒霉了！先是东窗事发被原学校辞退，让他不得不花了一大笔钱把自己搞进城大。然而进了城大才几年，余秋寒的事又闹得他被停职了近两个月，他的妻子也因为这件事终于爆发，独自一人回了老家，而等他回到城大时，他发现自己竟被边缘化了——

　　评优评奖被取消，课题也未被通过，课务锐减。而明明城大并未公告他停职的原因，检察院和公安机关也没有公布他的真实姓名，可有不少学生却像是知道了什么，看见他就绕道走，学院甚至动了把他调往其他岗位的念头，他在学生面前苦心经营了几年的正面形象一夕之间便荡然无存，所以他对余秋寒，尤其是对周珩宋卉，不可谓不恨。

　　温满恭正愤愤地看着宋卉和周珩的背影，这时即将走过转角的宋卉突然看了回来，两人的视线意外在空中交锋。
　　视线里，宋卉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厌恶。

　　她厌恶他？她把他害成这样还敢厌恶他？

　　温满恭顿时气血翻涌，但他很快想到什么，在宋卉走过转角的一瞬，他左手握拳，右手伸出一指，冲她做了一个动作，接着勾起嘴角笑了。

　　而这边，已经走过转角的宋卉先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当反应过来温满恭的意思后，一股怒意顿时冲上她的大脑。
　　周珩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迅速回头看了一眼，但视线被阻，他什么也没看见。

　　他牵过宋卉的手问：“怎么了？”

　　事关秋寒，周珩想必也颇为不平，她不想让周珩也跟着生气，于是努力地将怒气压了回去。

　　“没什么，我们走吧，赵姨她们应该已经买好了。”
　　周珩狐疑，虽不知道她怎么了，但想到她曾不管不顾地冲进温满恭公寓的举动，便提醒道：“我说了有办法就是有办法，你要相信我……”

　　话未完，已经同蒋姨挑好了蟹的赵馨突然找了过来，脸上笑盈盈的。

　　“你们去哪儿逛了？这是买了什么？”
　　“拿了点蛋糕。”宋卉迅速切换心情，笑着道，“赵姨你们挑好了吗？蟹呢？”

　　“挑好了，挑了可大一只，我让打包送回去了。”赵馨说着挽过宋卉的手，“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要是不逛了就先去量尺寸吧，东西叫蒋姨跟老金带回去。”

　　宋卉自然说好，同赵馨往超市外走去，周珩只能暂且压下疑问跟她们同行，等把东西拿给蒋姨跟司机老金后，他另外驱车带两人去了赵馨常去的店里。

　　赵馨跟周永书可以说是白手起家，在周永书功成名就、名利双收前，赵馨的衣服都是随便买的，偶尔几件牌子货也只是拿来充场面而已，但条件改善后，她要么学年轻人淘宝，要么就是喊固定消费的品牌定期送不同季节的成衣过来。

　　眼下快过年了，赵馨见宋卉虽然有几身品质不错的成衣，但都是旧款，便带她到场来的店里量了尺寸，当场选了几套，又喊销售送几套冬装并春装去望辰湖，今天这街就算正式逛完了。

　　晚上，望辰湖。

　　宋卉已经过了早上的尴尬劲，边吃边陪赵馨说话。
　　吃到一半，她感觉自己的手机像是震了一下，但顾全餐桌礼仪，她并没有拿出来查看，直到吃完饭后，她回房间洗漱，才发现她收到了一封邮件。

　　邮件是从一个陌生邮箱发来的，没有署名，但有图有文字，还有一个链接，像是一则广告。

　　宋卉向来不会点开这种邮件，但不知怎么的，今天的她总觉得有些不安，因此她几乎没有犹豫，甚至都没有仔细看过邮件里的图文便点开了链接。

　　惊讶，嫌弃，疑惑，茫然……
　　宋卉的情绪几经变化，最后她的记忆定格在了一幅几近褪色的画面上。

　　那是两个多月前，她闯进温满恭的公寓后，余秋寒从房间里跑出来奔向她的画面。

　　那天的余秋寒穿着一件白色的木耳边衬衫，下身是一条咖啡色的复古裙子，西装版型的深蓝外套则被她抱在了怀中。

　　大概是她的衬衫衣摆还完好的系在裙子里，所以宋卉便放下了心，转而朝向温满恭，自不量力地想要替余秋寒出口气。也所以后来在车上，余秋寒问是否对她有些失望的时候，宋卉说了句“还真有一点”，可她竟然没注意到其他细节。

　　她没注意到她泛红的嘴角，也没注意到她藏在西装外套下颤抖着的手。
　　更没注意到，她不愿意配合警察调查时的异常。

　　现在所有的细节都一一浮现至眼前，而脑海里的画面跟邮件链接后的网络图片奇异地重合在了一起。
　　那是幅不堪入目的图片。

　　宋卉浑身颤抖，她觉得自己好似置身在一团熊熊烈火之中，怒气在她胸膛里奔涌嘶吼，却始终无法找到出口。
　　又觉得浑身冰凉，好似置身冰窖，无尽的冷意铺天盖地而来，冻得她无法思考。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了敲门声，周珩的声音出现在门外。

　　“洗漱完了吗？是我，开门。”

　　烈火褪去，冰块消融，宋卉重回人间。

　　她出声回应，声音克制且冷静：“还没有，稍等一下。”
　　与此同时她迅速关掉邮件，却没有删除，而是给邮箱加了密，以免有人点进她的邮箱，发现这封邮件。同时她打开微信，在搜索框输入一个名字，点进头像，转进朋友圈，下滑，浏览，放大……

　　这时周珩又问：“好了吗？”
　　宋卉冷静道：“快了，再等我一分钟。”

　　手指点按屏幕退出朋友圈，回到聊天页面，自报家门后快速打下几句话，而后打开水龙头浇湿脸庞，用洗脸巾随便擦了擦，并用漱口水快速漱了个口，最后拧开房门。

　　“一分钟到了。”周珩说。
　　“所以我真的很准时。”宋卉笑笑。

　　周珩笑着躬身在她唇上碰了一下，抽身时他闻到了自她嘴里溢出的薄荷气息，视线里一缕额发还满是潮意，肌肤上也有润泽过的痕迹。

　　周珩放下心来，直起身来微笑着看着宋卉。

　　“今晚还想吃宵夜吗？”
　　“今天？”宋卉假装没有看出他的动作，神色如常，“今天不用了吧，我吃得很饱。”

　　“那还洗头吗？”周珩问。
　　“也不。”宋卉说，“周教授，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珩看着她，嗓音清隽但低沉：“我只是在想，你既不需要吃宵夜，也不需要我替你吹头发，那我要做些什么才能被允许在这里留宿？”

　　宋卉愣了一下，这时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机忽然震了震，她猛地回神，看向周珩。

　　“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需要说一句‘抱抱’，今晚就可以留在这里。”

　　周珩也愣了下，有些意外。

　　“那，抱抱？”
　　“好，抱抱。”宋卉应着，上前半步将自己挤进了周珩怀里。

　　抱抱吧，抱抱我，好让我再多一点点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