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漫长》岛肆

42、chapter 42

　　宋卉回房时正是暮色四合、夕日欲颓的时候，金黄的落日余晖越过远处山尖，如一席瀑布飞落小院，还在温泉里泡着的陈嘉嘉忙招呼她。

　　“快下来啊！可舒服了！”

　　宋卉笑了，也换了衣服下了池，等泡好且享受完精油按摩后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她们懒得出门，便打内线电话让酒店送来了晚餐，吃完后齐齐睡了。

　　次日凌晨，宋卉叫醒了陈嘉嘉她们。

　　王臻睡眼惺忪，看了眼窗外：“好黑啊，几点啦？我可不可以不去？”
　　宋卉正在收拾包裹，闻言抬头：“你说真的吗？”又看向剩下两人，“你们呢？北山日出不算难得，你们要是不想去可以改天。”

　　王臻立即道：“我就是随口说说，起啦起啦！”
　　陈嘉嘉和张乐菱也跟着起身：“来都来了，肯定要去啊！起！”

　　宋卉失笑，在三人洗漱的间隙去小厨房热了几杯奶，又拆开前一天在山腰商场买的吐司放进面包机，热好后抹了花生酱盛进了盘子里。

　　陈嘉嘉洗漱完出来，不住感叹：“你是田螺姑娘吗？居然还有早餐！”
　　宋卉解释：“早起爬山，怕低血糖，你们都吃一点。”
　　三人齐声道：“吃！吃完出发！”

　　凌晨四点的北山一片漆黑，天空中连一丝月影都看不见，呼啸的山风却好似要把人给掀下山去。好在来北山看日出的人不在少数，四人跟在零散的人群后，借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功能，边听周边的人闲聊，边往最佳观景地莲花峰行进。

　　两刻钟后，刻有“莲花峰”几个字的山道入口到了。

　　陈嘉嘉和张乐菱岔腿坐在石阶边，不住喘气：“快到了吗？这路也、也太难走了吧……”
　　宋卉也有些气喘，鼓励道：“快了，再有半个小时就到观景台了。”

　　张乐菱几乎仰倒，这时王臻突然拽了拽宋卉的衣服，小声道：“宋宋，你看那边那个……那是不是周教授啊？”

　　宋卉一愣，还未抬眼，就见张乐菱和陈嘉嘉忽地从石阶上弹了起来，脸上倦意一扫而光，兴奋地循着王臻手指的方向拼命张望。

　　“哪儿呢？哪儿有周教授……”

　　确实是他。
　　确实是周珩。

　　天还黑着，但在偶尔晃过的手电光里，宋卉还是找到了周珩。

　　今天的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冲锋大衣，登山靴、保暖手套、强光手电筒、双肩包……装备齐全。一顶黑色毛线帽压住了他的眉峰，露出一双黑暗中也难以忽视的眼睛。

　　四目相对，还不等宋卉反应，周珩便主动迎了过来，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完美得无懈可击。

　　“你们怎么也在这里？来看日出吗？”

　　陈嘉嘉三人面面相觑，半晌才应声：“啊，周教授好……我们，我们来看日出。”接着把宋卉往前一推，“是周教授啊，快打招呼！”

　　宋卉猝不及防被推到了周珩面前，她忍住笑，向周珩颔首：“早上好。”
　　周珩神色不变：“早上好。既然碰到了就一起走吧……介意吗？”
　　陈嘉嘉几人纷纷摇头：“不介意不介意！”

　　周珩点了下头，抬起手电筒照了照前面的山道：“那就走吧，今天来看日出的人多，早点到观景台还可以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

　　陈嘉嘉她们自然说好，周珩就这么成功且自然地混进了四人当中，不过他多少算个“教授”，又是之前论坛事件里的男主角，陈嘉嘉她们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又走了一段路后，陈嘉嘉悄声对宋卉说了句“对不住了”，而后抬高声音道：“周教授，我们仨想比赛看谁先到终点，就先走啦，等会观景台见！”
　　说罢三人迈腿就走，宋卉阻拦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消失在了山道前方。

　　“看来你只能跟我一起走了。”周珩说着，将手伸向宋卉。

　　从莲花峰山道入口到观景台这一路十分崎岖，好几处都是凌空的崖壁，但边上却只有几道浇筑成树干形状的水泥围栏隔着，手电光一晃，显得深谷更深，丛莽更密。

　　宋卉把手递向周珩，黑夜里，她只觉得有只特别宽厚的手掌在她手上握了握，等拽着她登上了一阶高台后就又放开了。

　　“怎么没戴手套？”周珩问。
　　“忘了……”
　　“戴我的吧。”周珩说着解开手套递过来，宋卉下意识接过，上面还残存着他的体温。

　　两人错开半个肩位在曲折的山道上走着，身边陆续有人经过。

　　“你什么时候到的？”宋卉问。
　　“你指莲花峰吗？”
　　“嗯。”
　　“没有很早。”周珩说着，又伸手扶了她一把，“我看你们房间亮灯了就出发了。”

　　那就是凌晨三点半。
　　可问题是，他怎么知道她们房间什么时候亮灯？

　　宋卉嘴角微翘，没有再问。

　　此时天色仍早，周围依旧一片漆黑，山风却有变大的趋势，在山间林稍狂响，寒气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不住地往人的身上钻。

　　宋卉有些发冷，不由地扯过羽绒服上的拉链，试图把脸埋进去两分，走在前面的周珩像是看到了她的动作，拉着她让进山道内侧，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让她坐下。

　　“怎么了？”宋卉有些茫然。
　　“先休息一下。”周珩说，取下登山包，拿出一个保温水壶，旋开了杯盖。

　　夜间山里空气清冷，宋卉一下就闻出了红糖姜水的味道。

　　周珩倒了大半杯姜糖水给她，宋卉接过，仅能勉强视物的眼睛盯着手里的杯子，却没有马上喝，周珩问：“怎么了？”
　　宋卉匆匆回神：“没怎么。”

　　其实是有些新奇，毕竟记忆里只有她会偶尔煮给余秋寒喝，别人煮给她倒是第一次。

　　姜糖水的温度比口腔温度略高，宋卉先啜饮了几口，再一饮而尽，将空杯子还给周珩后，周珩又倒了一小杯，随后一口闷下，接着动作自然地收起水壶放回包里。

　　宋卉先是一愣，继而后知后觉般红了脸，好在夜色深重，谁也看不出来。

　　就这么又走了十多分钟，观景台终于到了。

　　北山虽是江城的旅游胜地之一，但并不是每一处都已开发到位，所谓的观景台其实只是接近莲花峰顶的一片空地。不过政府虽没在这里完善什么观景设施，但酒店却自费支起了两顶天幕，天幕下露营灯、露营桌椅俱全，还有穿着印有“北山·温泉”字样的工作人员给游人分热咖啡。

　　陈嘉嘉三人早他们一步到，正一人捂着一杯咖啡暖手，见他们来了，立即挤进天幕替他们领了热咖啡，而后一起缩在其中一顶天幕下捂着咖啡等日出。

　　宋卉其实有过一次看日出的经历，记忆中是一个夏天，在黄山。
　　其实黄山远比北山高，但耐不住这时正值深冬，虽然周边都是人，但宋卉仍旧觉得自己要被山风吹傻了，手里的咖啡也无法再提供一丝热度。

　　周珩站在她身后，正想提醒她把手套戴上，深黑的夜空里却突然闪出一线深蓝。

　　“来了来了！太阳来了！”

　　有人高喊一声，人群立即躁动起来，宋卉下意识抬高胳膊，以防咖啡洒出，可这个姿势却让她难以稳住身形，就在她快被人流裹挟出天幕时，一只胳膊忽地从身后拦腰搂住了她，在冷冽的空气和游人兴奋的呼喊声中，她听到周珩近乎气音的提醒。

　　“小心。”

　　向她裹围而来的人群渐渐褪去，呼喊声也逐渐屏蔽在外，宋卉在这周密的保护下安全地来到了观景台边。

　　山风依旧凛冽，可她却不再觉得冷，定定地站在人群中央看着不断变幻着颜色的天空。

　　墨黑、深黛、绀青、霁蓝、星蓝……
　　接着好似岩浆倾倒，泄出琥珀、杏黄、朱柿、赪霞……
　　在蓝与橙的交界，一点红色慢慢升起扩大，盛大而绚烂的霞光随即铺天盖地般涌过来，橙红交错的太阳在云层中几经翻滚，最后彻底跃出。
　　天地刹那明澈，无人言语。

　　宋卉定定看着，仍由温柔霞光洒在她泛着热泪的脸上。
　　而她身后，周珩的目光掠过了这伟大造物倾洒下的神奇，同样温柔且克制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太美了……好美……”

　　陈嘉嘉喃喃，随即想要找好友分享，就在她四下找寻时，她突然看见了不远处的宋卉和周珩，也看到了周珩落在宋卉脸上专注而热切的目光。

　　陈嘉嘉心里一惊，接着迅速收回视线，抬头茫然地盯着已然浑圆的太阳。

　　什么情况？
　　周教授为什么那样看着宋宋？
　　难道他真的喜欢宋宋？
　　那宋宋呢？宋宋也喜欢周教授吗？

　　陈嘉嘉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大秘密，可她不敢泄露分毫，只能故作若无其事，继续欣赏日出。可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收回视线的前一刻，王臻和张乐菱也看到了这一幕，而她们也同样默契地收回了视线，睁大眼睛心不在焉地看着这场绚丽的日出。

　　就在这时，赏景的人群里再次传来了一阵躁动，但这次躁动不似之前。
　　周珩听着人群中的碎语，低头跟同样察觉了的宋卉对视一眼，当即往骚动最明显的地方挤去。

　　“怎么了？那边怎么了？”
　　“说是有个学生从莲花峰上掉下去了，已经大半个小时了……”
　　“怎么会摔下去呢？”
　　“谁知道呢？听说还是附近大学的高材生。不过也不奇怪，莲花峰一路又没什么安全设施……”

　　周珩眉头皱起，连说几次“请让一让”，终于成功带着宋卉挤进了骚动中心，而原本正哭着向周围人求助的女生在看到他们之后，眼里猛地一亮。

　　“周教授？是周教授吗？时忻她……时忻她滚到山底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