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漫长》岛肆

38、chapter 38

　　晚上十点，城大梅园宿舍区后门外的院墙下停着一辆全黑的mini。

　　梅园是城大的另一处宿舍区，也是城大最早的一处宿舍区，不过正因为最老，所以现在住在梅园的学生并不多，这处后门甚至已经被疯长的爬山虎给封死了，门外两侧绵延出去的花坛上草木蔓长，加上这里并未设过路灯，所以成了一处幽暗且无人踏足的地方。

　　当然说无人踏足或许并不合适，因为梅园的斜对面是近两年刚翻修好的兰园。
　　兰园热闹，住了人文、经管、信息三大院的学生，从南侧方向回兰园的学生会从这道门前经过，而远远看去，北侧向的来人也能尽收眼底。
　　换言之，这里幽暗且不易被人察觉，是观察兰园的最佳地点。

　　又一阵嘻哈声传来，几个女生互挽着手经过了这处后门，说说笑笑地往兰园走去，谁都没有发现这辆隐匿在夜色深处的全黑mini。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要不是疯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架靠在窗框上的手抵在唇边，指甲无意识地刮过牙齿，发出了微不可闻的轻响。

　　最先察觉到宋卉或许也喜欢他是在人文学院的院办门口，那次的意外相拥虽然在后来的论坛事件中成了射向他们的箭，却也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等后来在夏城山顶，他被醉酒后的宋卉扯着领带逼问，那丝希望便成了确信。
　　但这次论坛事件后，他提醒自己，在正式辞聘前，他务必先跟宋卉保持好距离，而这段时间或许刚好可以让宋卉静下心来再考虑考虑，至于结果如何，他都愿意接受。
　　但他没想到的是，不冷静的是他自己。

　　他是在中午时收到时忻的短信的。

　　不知道时忻从哪儿知道的，说宋卉约了郑西一起吃饭，饭后还打算去看电影，而郑西这段时间正在追求宋卉，说不定今晚他就会有新行动。

　　其实这样也好，至少从各个方面来看，郑西都是个比他更适配的对象，可他的心里却始终盘旋着一丝难以挥去的烦躁。

　　他心不在焉地解决了完律所里的事务，又食不知味地吃了顿饭，等赵馨第三次裹着披肩走进花园，问他究竟在干什么时，他终于决定屈从内心。

　　他问赵馨借来了她刚买的mini，找到了这处黑暗的存在，然而他到这里已经一个小时了，却始终没有看到宋卉的身影。
　　所以郑西告白了吗？他成功了没有？他们看完电影后又去了哪里？

　　周珩用手掌撑住额头，疲惫地垂下了眼睛。

　　再等五分钟，等时针划到十点，不管宋卉有没有出现，他都得离开了。
　　周珩想着，放下手继续往车窗外看去。

　　冬日冷风乍起，周珩抬眼间，有道身影忽地从他车身旁边走了过去，月光下那道身影高挑且纤瘦，看样子头上还包了块看起来十分厚实的围巾，此刻正缓慢且懒散地往兰园大门走去。忽然那道身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疑惑地往他停车的方向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空气一片阒静。

　　是宋卉。

　　那种感觉很是奇妙，附近没有路灯，黑色车身也没有发出任何光亮，可借着头顶的月亮，车内车外的两个人都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的眼睛。

　　被发现了，是不是要下车说些什么？
　　可他该说些什么呢？
　　郑西呢？他们一起出去看电影，为什么回来的只有她一个人？
　　而他又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一瞬，周珩脑海中划过了无数的问题，但下一刻他便知道自己无需再问。

　　——她猜到了他为什么会来，他也知道了她会独身一人的原因，今晚的夜色虽然模糊了两个人的面容，却但让彼此的心意前所未有的清晰。

　　“时间过得好快啊，再过几天就是元旦了，你们打算回家吗？”
　　“我肯定不回啦，我家那么远，你呢？”
　　“我也不想回去，可我妈非喊我回，说家里这么近，而且多少算个节日，让我回家看看外婆……”

　　细碎的说话声从不远处传来，两人的对视被打断。

　　宋卉收回视线，在后面的人发现周珩的车子之前往前走了两步，而后假装系鞋带，在路边蹲了下来，等那几个人从她身侧走过时，她才慢慢站了起来。

　　夜色依旧，宋卉再次回头，发现周珩仍维持着之前看着她的那个姿势。

　　宋卉突然笑了。

　　她仰头看了下天空，今晚月色皎洁。

　　***
　　似乎学生总对假期最为敏感，宋卉回寝室时陈嘉嘉她们还没睡，正躺在各自的床上商量元旦去哪里玩儿的事情，见她回来了，话题终止，纷纷趴在床沿上看她。

　　“回来啦，怎么样？说清楚了吗？”
　　“说清楚了。”宋卉应着，笑着解下围巾放到了桌上。

　　王臻摇头：“郑大帅哥可真可怜呐，辛辛苦苦送了两个星期的早餐都没换来你的笑容，现在被拒绝了个彻底反而让你乐成了这样。”

　　宋卉一顿，迅速收起了嘴边的笑容：“别乱说话。”

　　“不说不说。”王臻在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们刚才在聊元旦的安排，以前你都是回家的吧？今年也要回去吗？”
　　“对啊，我们刚才商量着去北山泡温泉，你要是不回咱们一起去呗！”
　　“今年……”宋卉愣了一下。

　　余秋寒恋家，以前元旦她都跟着余秋寒一起回去，今年余秋寒已经去了瑞典，她应该也就留在学校了吧？
　　想着她正要回答，余秋寒却心有灵犀似的打来了视频电话。

　　此时哥德堡时间还不到下午五点，视频接通后，宋卉正想问余秋寒吃了晚饭没有，就见她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声音都显得生硬了几分。

　　“宋卉，你还把不把我当姐妹？”

　　宋卉心里咯噔一下，茫然且无措，这时余秋寒继续道，“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是不是今天我不给你打这个电话，你就永远都不跟我说？”

　　大事？什么大事？

　　宋卉仍旧摸不着头脑，但在开口询问的前一秒，她福至心灵般反应了过来。

　　她指指手机，对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陈嘉嘉等人说：“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几人纷纷点头：“你快去吧！”

　　宋卉“嗯”了一声，走到阳台上重新把屏幕对着自己。

　　“你是在说论坛里的那件事吗？”宋卉问。
　　“是啊！”余秋寒气呼呼的，“你不跟我说，我的室友知道了也不跟我说，要不是今天我有事找同学帮忙，她又刚好提了一嘴，我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

　　宋卉哭笑不得。

　　“我没想瞒着你，只是当时我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我知道的时候周珩已经解决好了，我也就觉得没必要再说了。”

　　听到宋卉这么说，余秋寒放心了点，但还是气呼呼的。

　　“不管怎么样，以后要是再有什么意外情况，你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的，我知道了，我一定告诉你。”
　　“不过……”余秋寒眼珠子一转，“你不叫我哥周教授了诶，你们不会真有情况了吧？”

　　宋卉顿时噎了一下，余秋寒破天荒地敏锐了一次。
　　她拖长声音“哦——”了一声：“看来我真要多个嫂子了哦……”

　　宋卉快速回头看了眼，屋内的三个人还跟之前一样，趴在各自的床沿上聊天，谁都没有注意到她们在阳台上聊些什么。
　　她放下心来，想了想，对余秋寒说：“其实我们从没谈过这些事，所以或许是我会错意，周教授他并不喜欢我……”

　　“小宋宋！”余秋寒忽然打断她，“拜托你对自己有点清醒的认知可以吗？论颜值，你多少也算校花级别。论成绩，你也是系里第一。从小到大，你收到的情书都可以论斤卖了，你有什么不自信的？况且……”

　　余秋寒翻了个白眼，“请你对我哥也有点信任好吗？你觉得他会是那种会随便给异性发射错误信号的人吗？我从出生起就认识他了，但从没听过他有什么绯闻八卦，你上次在我哥家见到的那个表舅妈还曾怀疑他是gay，生怕他带个男朋友回来……”

　　宋卉没忍住笑了，顺着她的话问道：“你表舅妈为什么怕周珩是个gay？”

　　“因为她有一个跟我哥差不多大的表侄女，想撮合我哥跟她表侄女在一起。所以啊，我哥还是很抢手的，而且我舅舅舅妈都很好，你要是真成了我嫂子，别的不说，婆媳矛盾这块肯定是没有的！而且我舅妈以前想生女儿但没有成功，加上她又那么喜欢你，她肯定会把你当女儿疼的！”
　　“说到这里，”余秋寒说，“元旦快到了，我舅妈怕你无聊，问你愿不愿意去望辰湖小住，我说这得问你。怎么样，你愿意去吗？”

　　赵馨会惦记她假期的去处，宋卉有种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的感觉。

　　她想了想，说：“不了吧，我和周珩……我还不知道现在该怎么跟他接触。”
　　余秋寒不解：“为什么？因为他是我们学院的客座教授吗？”
　　宋卉含糊道：“原因之一吧。”
　　余秋寒立即翻了个白眼：“小宋宋，你知道什么叫当局者迷吗？”

　　周珩当初准备回国发展，虽说他的律所在国外声名斐然，但在国内的知名度却不高，又欠缺优秀的执业律师，正好城大政法学院有不少教授在律师界颇具盛名，学院历年来也培养了不少优秀律师，所以双方便达成了合作——
　　周珩客座城大，组织人员定期开展讲座，给法学院学生提供实习岗位，而学院有声望的那些教授则替他的律所背书，为律所的未来输送人才。

　　“所以只要合作的核心内容不变，我哥去不去学院上课并没有那么重要，你要是因为这个不敢跟我哥接触，那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宋卉倒是不知道这些，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余秋寒解释。

　　今天在宿舍区外看到周珩，说实话，她很惊讶，可等她撞上周珩隐藏在夜色里的眼睛后，她便明白了他的来意，也知道了，原来在这场情不知所起的爱恋里，她并非是一腔情愿。
　　可她仍旧不敢确定。
　　她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只是喜悦过后，她有一丝的空茫，像是身处悬崖却摸不到栈道，脚踏深水却泅不上江岸。

　　宋卉最后也没说元旦要不要去望辰湖，挂电话时，余秋寒说：“元旦你想去哪儿都行，但要有时间就去望辰湖吃个饭呗，我舅妈那么喜欢你，你多去看看她，她会很高兴的！还有我哥，他肯定也会很高兴的哟！”

　　周珩？很高兴？

　　宋卉想起方才看到的那辆黑色mini，想起车内那双熟悉的眼睛以及漫天皎洁的月色，慢慢笑了。

　　希望吧。

　　她希望他是高兴的，像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