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故依然

79、聚会（三）

　　“小姐，这里外人是不能上来的。”

　　听到陌生的声音，女子缓缓转过身子，疑惑地看向迹部，“你是？”

　　迹部薄唇抿了抿，女子见到他疑惑的神情是很少见，往往都是惊艳或是欣喜，此刻，他倒认出她是在楼下与谦也坐在一起的女子，淡淡地问：“谦也携你上来的？”

　　女子点点头。

　　迹部扯出一抹嘲讽的笑，他没想过谦也除了未婚妻也会有女伴，不由上下打量对面的女子，不动声色的倨傲，随意地说：“现在的女子真是好本事。”

　　离听出他话中的挑衅，神色一敛，不言语，静静地与迹部对视，毫不退让。

　　渐渐，迹部的眸色犀利，盯着女子的神色凝重起来，他走近两步，似乎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竟微微蹙起眉，眸子中流露出难得一见的疑惑，半响，迹部又向前走了两步，双目紧紧注视着女子，语调含着紧迫，“你是……”

　　“离！”远处，一声喊压过了迹部的声音。

　　此时，谦也手里捧着一对瓷娃娃，跑到离的身旁举高手，似乎有点儿小得意，等着离的表扬，那样的神情总有点稚气，往往成年男子偶尔露出的那一点孩子气，可爱得让人忍不住心动。

　　“好可爱。”离捧在手里，两个小娃娃憨态可掬，女孩儿眉眼灵动一点，男孩儿咧着嘴笑得很开心，“送我吗？”

　　“嗯！”谦也重重点头，笑起来，眉眼一转，这时，他分了心，才看到迹部站在一旁，神情一怔，下意识拉住女子后退了一步。

　　“谦也？”离疑惑地看看谦也，顺着他的视线，想到了迹部，犹豫着说，“他是，迹部？”

　　谦也站在离的前面，若有若无地挡住一抹视线。

　　迹部的视线转向谦也，一双眸子凌厉万分，细细碎碎的锋芒，尖锐得迫人。他知道侑士心中一直就只有一个女孩，兴许无关乎爱情，但却扎根在他的心中。那时，侑士看着他的眼睛，唇边没有平常那般笑容，而是神情认真地说，那一天他有很多第一次：第一次去敬老院约会；第一次忘记自己的洁癖；第一次有女孩面对他说要守住自己的心；第一次他感受到那种满足的愉悦感；第一次他想与女孩再多待一会……

　　寻找这个女孩几乎成为一种信念，一种可以得到解脱家族摆控的希望。

　　迹部了解那种毫无结果的坚持是多么艰难。

　　他未曾想到，原来谦也一直都与她有联系，却从未说出来过。

　　谦也眸色淡淡地望着迹部，沉默半响，转头看向离，目光中多了一抹温柔，像孩子般笑起来，“离，你去找水岛先生送你回家，我明天会去找你。”

　　离看看谦也，看看迹部，她不明白为何迹部要用那样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她翻遍记忆，才隐约想起他叫迹部景吾，他是冰帝学院的网球部部长，她似乎见过他，只是在哪里她有些记不清楚……

　　“离？”

　　“哦，好的。”离侧了侧头，不再多想，她记得医生说的话，模糊的事情不要去回忆，那样会刺激她的脑神经，引起头痛，她对着谦也笑了笑，又向着迹部欠了欠身，转身走向楼梯。

　　“樱井离。”

　　离听见身后淡淡的声音，回过身子，再次看向迹部。

　　“你不见侑士吗？”迹部眯起狭长眸子，眸色幽深。

　　“侑士？谦也的哥哥吗？”离望着迹部，疑惑不解，“我为什么要去见他？我们认识？”

　　迹部一直神情冷冷地听着，但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竟难得恍惚，一时说不出话。看着迹部的面色，离好像明白了什么，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我之前生病了，记忆衰退了很多，模模糊糊的，大概我现在记得的日本朋友，只有谦也吧。”

　　“可你认得我！”

　　“我只是知道你是谁，但是我们之间认不认识，我并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也想不起来。”离不喜欢迹部言语中的压迫感，不喜欢他眼中的冷锐，不由得蹙起秀气的眉毛，不再愿意多说什么。

　　离的回答出乎迹部的意料，不过他很快恢复了神情，神色莫测地望着离。

　　细细想来，迹部就明白谦也与樱井离一直有联系并不奇怪，因为两个人订婚了，自然长辈会让他们慢慢熟络起来，不论是用什么方法，只是，不知道樱井离为什么会模糊了记忆……不知道，为什么她记得的朋友，只有谦也。

　　不过，这些不是他该关心的，也与他毫无关系。

　　迹部敛却了冷锐的眸色。

　　谦也没有再看迹部，取出手机，接通水岛先生，说两句挂下后，拉起离的手向楼梯口走了两步，小声嘱咐：“我已经与水岛先生打过招呼了，他现在在外面等你，回去后早些休息，记得睡前喝点牛奶，别忘了放几滴薰衣草精油泡泡澡……”

　　离笑起来，谦也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婆妈，讪讪地挠了挠头发，目光却在不经意间瞟了一眼迹部，侧了侧身挡住迹部的视线，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什么都别想。”

　　离听了，拍了两下谦也的手臂，点点头，转身下楼。

　　看着离走出自己的视线，迹部转向谦也，两个人静静对视了片刻，迹部此时感觉到，对面的男子早已不是当年温润的少年，此时与他对视的目光不再像少时那般怯意躲闪，似乎有了某种坚定，不过……

　　迹部薄唇一勾，眯着眸子，转身向前走去，漫不经心地抛出一句话。

　　“你真能守得住她吗？”

　　身后没有声音，迹部笑了笑，这么多年，谦也知道侑士的心中有一个叫樱井离的女孩，侑士的母亲知道他儿子的心中有一个叫樱井离的女孩，侑士的父亲知道，爷爷知道，家族中似乎每个人都知道，但每个人又都装作不知道。

　　他不是在讽刺谦也，迹部知道自己是真的在问他，若是侑士知道樱井离回来了，他真能守得住她吗？

　　迹部推开房间的门，在将房门要合上的一瞬间，他听见谦也清晰而坚定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廊道里响起：“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守护了她七年，以后还会一直守护下去！”

　　迹部的手放在门上，他心底似乎冒出一丝好奇，樱井离这七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谦也默默地站在走廊里，想起那一年，他遇见离的地方，是在瑞士的医院。那是他除了订婚仪式上，第一次看见她，他的未婚妻。

　　女孩坐在洁白的病床上，望着窗外，听见他的脚步声，回头看向他，孤独而又脆弱的眼神，却笑了，暖暖的笑了，她说：“嗨，我的未婚夫。”

　　*****

　　离坐在忍足家的轿车上，闭着眼睛，脑海中似乎总有什么要浮现出来，半响，她睁开眼，翻开手机，今天聚会上看到的这些人让她想起了一条记录，想起了一个人，他们都是她以前的伙伴吗？

　　在手机事件记录簿中，有一条提醒的时间是她七年前就设定好的，只不过她现在已经忘记了当初为什么要设定这条提醒信息了。

　　这条信息上记录了一个人的电邮，那个人叫不二周助。

　　她在心中默默地念这个名字，念着念着，她感到自己的唇角竟不知不觉地扬起来，心中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离只记得不二是她在青学的同学，只是脑海中总会显出一个模模糊糊的画面，一名清润的少年站在她身边笑眯眯地看着她，而她却抿着唇，拿眼斜睇着他……

　　“唔……”

　　离用手捂住头，她不想去想，她一直认为人能忘记的过去一定是不想记住的，所以尽管她会好奇她过去的生活，还有，那些人的身份，但是她却不愿去回想，记不记得在她看来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久久恢复了情绪，离望着车窗外沉沉的夜色，想到天色已经很晚，便请水岛先生将车开到家中在东京的住房，她想就在这里住一晚，明早再请家中的司机来接她。

　　很快车就停在了一栋二层高的小楼前，离下了车，站在这栋房子前，静静地看了一会。

　　很熟悉。离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围墙上的块块青砖，上面遗留着岁月的痕迹，这是她回国后第一次回到东京，第一次回到她生活过的这栋房子，与记忆中某些模糊的画面重合，她记得回国前，她最后一次去医院复查，漂亮的凯莉医生面上有着少见的严肃，嘱咐她，若不想记起过去的事情，就少去那些曾经怀念的地方。

　　她想，偶尔一次，没有关系……

　　离走进玄关，灯光照亮了屋内每一处，长软的沙发上并排摆放着各型玩偶靠垫，她似乎看到一个少年和一个女孩，一大一小开心地互相扔着靠垫，玩成一团，最后女孩倒在沙发上躲着痒痒讨饶，少年低头看着女孩浅笑……

　　离笑起来。

　　笑着笑着，才意识到这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

　　她懵然，恍惚之间，生出了一丝惧意，为何她会独自发笑？

　　离后退了两步，关上灯，忍不住从房子中逃了出来，站在深夜的街道上，昏暗的灯晕映在她的脸上，衣服上。离转身就要走，走前却又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这栋房子，墙上的树叶蔓蔓延伸到二层的窗户边，望进窗户，漆黑一片，她知道这栋房子里，藏着故事，也许是她的，也许是别人的。房子一旦被寄托的感情多了，也就有了自己的灵魂。

　　坐在开向神奈川的出租车上，离靠在后座上，这么晚已经没有新干线了。

　　她不敢住在那栋房子里。

　　现在，她开始后悔，很多很多后悔，后悔没有请水岛先生将她送回家，后悔没克制住心底被一些熟悉的面孔勾起的好奇……

　　最大的后悔是早回了日本这几天，她不知道哥哥在国外留学赶不回来，否则她也不会被要求代表樱井家来参加忍足家的宴会，不会见到那些似曾相识的人，不会去那栋似曾相识的房子。

　　哥哥。

　　离想不起来他的样子了，或者说，什么也想不起来。

　　只知道他叫樱井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