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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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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知意:“??!”
想来温知意人生在世二十载,虽然在京中久负盛名,也仗着这幅皮囊俘获了不少芳心。然而温知意他爹是个正经了大半辈子的人,虽是常年驻塞不归京,但对自家儿子管教甚严,从来不允许知意跟着那帮大纨绔们厮混。
尤其是小时候,温知意敢晚回家一刻钟,温父都恨不得把家规给他刻脑门儿上。所以方才说他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到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如今温知意未曾婚娶,主要温父对他的期望高,希望他能在朝堂上拼出一番天地。毕竟温家虽是将门,但官职最高的那个却是驻在边塞,在京里名声再高也是虚的,必须得家族里有一个能在朝堂上站得住脚的,方能踏实。
再一个是温知意自己也无心风月。
可再是无心风月,听闻自己下半辈子怕是要成个宦官了,一时间也难以接受。
“耍你的,不过还是注意着些好。”见着对方似乎是愣住了,花傲寒才不紧不慢的补了一句。
温知意这才算是舒了口气,但总归是没忘了正事儿。
方才听着眼前这姑娘姓花,如若是没记错,花家不光是在姑苏出名,这九州之内都算能排的上号的。不是因为什么绝世武学或出过什么名士,就是因为这生意做得大,富有,往上数几代甚至有君王都找这花家借过银两。
如若眼前的姑娘真是这花家出身,想必从小是长在姑苏的,也多少会听闻过当年的事情。
不过温知意转念一想,大家小姐自己开药铺,总归是说不通了些。
“方才姑娘说自己姓花,可是这姑苏中的那个从商为名的世家?”
“嗯。”
“那……为何会在此处经营医馆。”
“琴棋书画学不会,诗词歌赋太难,横竖在府上待着也无聊。开医馆不求盈利,就是打发时光。”花傲寒一面说的轻描淡写,一面还不忘用手指卷起垂在两侧的鬓发,再放下再卷起,如此反复。
可见是真的无聊。
“那姑娘既然是生在姑苏,温某还有一事想要打听,”温知意沉思了一会儿,算了算圣上的年纪,以此往前推,“应是十二或十一年前了,当时这片有个保留国姓的王爷,最后家道中落之后的事儿。”
花傲寒没接话,只是继续自顾自的玩弄着脸侧垂下来的鬓发,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天塌下来都不会惊起半分波澜似得。
“继续说下去。”过了良久,花傲寒才重新开口道。
“圣上和长公主原是这一脉,生在姑苏。因为先皇隐疾,无法繁育子嗣,才将他们过继到宫里,这一点怕是坊间都传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这一次说是当年有个妹妹还在外流落,此次也便是来寻她的。不知姑娘可有所听闻过关于这个孩子的消息。”温知意思量了一会儿,大抵是觉得自己形容的过于片面,但是圣上给的信息本就有限,只得苍白的又补充了两句,“模样长得应是不错,年纪大概刚过及笄,或者是再大一些。”
温知意话音刚落,只听见外面又响起了一阵阵窸窣,估摸是方才那群人不肯善罢甘休,才一路摸到这儿来的。
这伤才刚包扎好……温知意忽然生起一股子无端的觉悟,觉得下半辈子废了没事儿,但前提是得活着。
花傲寒也听见了外头的动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的走到了窗子的缝隙之处,小心翼翼的向外张望。
似乎是外头真有什么骇人的事儿,只不过是瞧了一瞬,换了常人估计连个影子都看不清的,花傲寒却是一脸惊吓的赶紧缩了回来,死死的捂着温知意的嘴不让他出声。
温知意心想自己这点儿脑子还是有的,不管这嘴捂不捂都不会瞎叫唤。不过到底是没挣扎,毕竟一动就要闹出动静,而且人家姑娘到底是好心,无缘无故就肯帮他这个被追杀的,这种时候宁可难受一会儿也得憋着。
“圣上的意思是,让你去寻他妹妹,带回京城是吗。”这种情况下,花傲寒却是突然压低声音开口确认了一遍。
温知意被捂着嘴,也不敢乱动,只得跟啄米似得点着头。
“是不是,说话。”花傲寒又重复了一遍,将手松开了些,给了温知意一个喘气的机会。
“是。圣上的意思是要寻到这个流落在外的手足,也好弥补心中多年的亏欠。”
花傲寒听闻又是陷入了沉默,过了良久才重新开口,“进里间先躲着,我来对付他们。”
温知意自打启蒙以来武学可是一日都没落下过,方才一路被追杀至此,能活着都是勉勉强强。现在让一个弱女子去对付这些蛮徒,怎么说都是天方夜谭。
再者这么多年来学得礼节,也不允许温知意在这种时候当个懦夫。
然而没等温知意开口,花傲寒却是先一步感受到了他心中所想,先一步道:“他们如此熟悉地形,应也是当地土生土长的。敢动我就是敢动花家,与富可敌国的世家过不去,连皇上都不一定有这个胆子,更何况是这些喽啰。你且去里头待着,大可不必担忧。”
温知意还是没动,之前他也是抱着这种天真的想法,然而这些亡命之徒可真是胆量盖天。
“他们是冲着你来的,我一口否认没见过你不就得了,你脑子怎么就转不过来弯儿呢。”花傲寒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只要你别出声,咱俩就能活过这关。你要是上去硬拼,今天我得陪你葬在这儿。我不想这么早死,尤其是不想被人拖累至死。”
温知意一听也是,这才又些抱歉的点了点头,放轻脚步走进了里室,又觉得不够踏实,找了个柜子钻进去才算。
这种缩成一团的本事温知意掌握的炉火纯青,主要还是小时候被他爹打出来的。横竖那个时候温知意个头小,缩到旮旯里就那么一丁点,温父再是着急也毕竟是个成年男子的体型,想打打不着,最后多半都只能悻悻而终,等到温知意哪会儿憋不住自己跑出来了,再接着算账。
花傲寒再三确认温知意是真进去了之后,才将门栓拉开,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外面一行穿着夜行衣,腰配弓/弩短刀的男子见着花傲寒出来,早就恭恭敬敬的在地上跪的整齐,一丝都不敢乱动的,怕是上元节去寺庙烧香的时候都没跪的这么虔诚过。
沉默了大半晌,花傲寒才不冷不热的冒出来了一句,“人都快打废了,而且这一次太过嚣张。花家这么多年栽培你们,这种效率,当真是丢人现眼。”
“小的罪该万死。”
“死倒是不必,但这一次当街造成恐慌,责罚是免不了的。”花傲寒说到这儿忽然扬起了一丝不经意的笑容,又自然自语道,“不过还好,目的总归是达到了,也算你们有功,功过相抵,回去领赏吧。”
地上跪着的暗卫只得道谢,不停的说着小姐仁慈,可各自背后还是免不了一身冷汗。
“还有,回去提前跟爹娘说一声,我要上京。”
地上的暗卫听完又是一把冷汗。虽然一直以来知道小姐的性子古怪,但还是忍不住叹气。明明小的时候乖得不得了,人见人爱,自从走丢了一次之后,就成了这幅样子,见了谁都不肯笑,连话都不肯多说。
当时花家都以为这姑娘找不到了,寻了大半年都没个影子。到最后老夫人还是不甘心,愣是在佛前跪了许多个日夜,脸都哭肿了一圈儿,没想到次日人就回来了。
然而傲寒虽是回来了,却是性情大变,明明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见人却再也不笑了,也沉默寡言了好些。
本来以为是她心中有怨恨或是经历了什么才不肯开口说话的,然而渐渐地发现傲寒连路走的也跌跌撞撞,甚至基本生活都时常出现问题,这才发觉不对,一问才知,自打走丢回来的时候双目就几近失明了。
老夫人疼她,恨不得把当初走丢的那几天数以千倍的弥补回来,只是给予弥补再多,看遍了郎中,傲寒这双眼睛也没能再次复明。
上一次傲寒说想自己开个医馆打发时光的时候府上还大乱过一场,花老爷死活不同意,说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抛头露面的坏名声,但老夫人爱女心切,二话不说就塞给了傲寒一纸地契。
结果到最后这俩老人家大吵了一场,把这么多年的新账旧账全翻出来了,外人根本插不上话。
吵完以后也不等旁人去劝,又是奇迹般的和好了。
“小的知道了。”
花傲寒待着暗卫们陆续离开了之后,又过了好半晌才从经年思绪中回过神来。
往昔经历,着实是不堪。
同样的出身,有的贵为天子,有的就差点儿在淤泥之中栽了一辈子。不过花傲寒本就不是个信命的,既然是本能属于自己的,那就是自己的,没有天注定,全靠自己经营。
不枉这么多年,总算是等到了,前路还长,现在不过连个开始都算不上。
夜色之中,花傲寒像是自言自语似得,低声呢喃道:“皇兄……这么多年,总算是等到这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