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四月生

10、【久·樱乃】

　　天空晴朗得近乎透明，云朵飘逸空灵，澄澈的阳光倾斜下来，在少年荡漾着无尽笑意的脸上流淌。飞扬的墨绿头发下，炯炯有神的琥珀色眼睛里似乎藏着无限旖旎的春光。

　　宇宁，我要重新开始了。浅川浩扬起脸，面对浩瀚的长空，嘴角恰到好处地牵出一丝释然的笑容。变幻的浮云落在他的瞳仁里，沉淀成细细碎碎的流年。我们的心往往没有想象的那么宽敞，可以不分巨细的容纳所有记忆，只有把一些事从心里拿出来，才能把其它事放进去。

　　网球部。浅川浩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面前的门。前方忽而霍然明亮，生命里的一扇门在那一秒钟也轰然开启。宇宁，请你在天上看我实现我们的梦想，我们的。

　　“龙崎教练，这是我加入网球部的申请。”浅川浩毕恭毕敬地递上去，脸上是谦逊的微笑。

　　“越前～～”龙崎去接申请的手僵在半空，面前的少年，眼神和笑容里竟然盛满了灿烂的温暖，与之前嚣张越前龙马判若两人。

　　“我回来了。”少年的声线干净而纯粹，有柔软的东西在坚定的背后悄然绽放。这句话，希望在云上的他能听到。

　　龙崎点了点头，她一直相信这些深爱网球的孩子们会给她一个又一个的惊喜，一次接一次的奇迹。放弃网球，熄灭梦想，龙马不会，青学网球部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

　　走出龙崎教练办公室的时候，一束玻璃的反光不偏不倚的刺进浅川浩的眼里，就像每次比赛时眯起眼睛看太阳那样快乐的灼痛，霎时间，他幸福得几乎掉下眼泪。宇宁，请为我加油吧。

　　“龙马君？”樱乃回眸，竟然惊喜地发现搭在她肩上的温暖的手是浅川浩的。麻酥酥的醉意透过皮肤，与轻轻的颤抖一起传遍全身。明明在家里对着龙马的照片练习了无数次，但是此时此刻，要她直视着他星辰般的眼眸，还是～～

　　“龙崎，我又加入网球部了。”浅川浩自然地走到樱乃左边，这是他和小林玥并肩行走时的习惯。尽管小林玥软磨硬泡极尽其能，他却从未告诉她这样走的原因，只是笑着说不知道。其实谁都知道，心脏在左边跳动，走在你左边，是为了更近地倾听你的心。

　　“太好了！”樱乃的眼睛一下子明亮起来，而四目相接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温柔让她不由自主地躲闪。脸上有开始发烫，心跳又进入了那个悸动的节奏。

　　“真实的，说过要看着对方的眼睛的嘛。”浅川浩依然笑得无懈可击，略带调侃地问，“我就这么不好看吗？”

　　“不是的！”樱乃辩解着，缓缓抬起头，把自己的眼神融在对面的清澈琥珀色里。

　　“开玩笑的啦。”浅川浩的笑铺天盖地地冲进樱乃的视野，“不过，龙崎真的要改一改自己这个习惯了。太过扭捏矜持会让别人误会的，这么可爱的龙崎，应该是大大方方的呀。”

　　“那，我去看你训练。”樱乃克制着狂乱的心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平和。

　　“今天就算了吧，”浅川浩无奈地摆了摆手，“刚刚见到部长，他说要罚我跑30圈呢。”

　　风呼啦啦地划过倾泻而下的阳光，一步，两步，浅川浩终于又踏上了承载了他太多回忆的网球场。坚实而厚重的感觉，就像从前每次与他击掌相庆时那样。握紧手中的球拍，记忆里的点点滴滴在密密的网格间无声地滤过，心里只有暖暖的快乐。单纯而澄明的欢喜，只为了网球，只为了梦想。

　　4岁那年第一次从宇宁手里接过球拍时，就是这种幸福的感觉。那份自己以为早已遗失的感觉，在对梦想的追逐与对自己的放逐中，竟然一直坚忍地存留到现在。

　　这就是梦想吧，即便是伤痕累累还会去努力追寻，即便是桑田沧海还是会怦然心动。

　　当手冢部长冷冰冰地要罚他跑圈时，他是快乐的；当看到不二前辈亲切的笑容时，他是快乐的；当菊丸前辈压着他一个劲地叫他小不点时，他是快乐的；当大石前辈不厌其烦地在他耳边说教时，他是快乐的；当桃城和海堂前辈不让分毫争得不可开交时，他是快乐的；甚至当他的味蕾被乾前辈的蔬菜汁摧残时，他竟也是快乐的～～～

　　汗水从墨绿的发梢滴下，浸透了运动衫，轻快地蒸发在晚风中。浅川浩对面前逆着斜阳的英挺身影轻轻地说：“谢谢你，部长。”

　　依旧是不动声色地冷峻沉静，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邃远目光，只是这一次，他面庞完美的轮廓好像柔和了起来，眉宇间有无法看清却又不能忽略的暖意。

　　浅川浩又一次抬起头，向天空勾了勾手指，然后在纯净的湛蓝天空和飘逸空灵的白云里，他看到了熟悉的微笑。

　　“我来教你打网球吧，你一定会比我还厉害的哦！到时候，你要实现我的梦想啊。”

　　“一定！我们拉勾勾啊。”

　　月华如水，安谧地铺在窗棂上，床边卡鲁宾睡的正沉。

　　浅川浩动了动由于过渡疲劳而酸痛的手臂，心里竟然是沉沉满满的快意。终于有一个夜晚，他不用担心陷进深深的梦魇，可以轻松地呼吸，自在地睡去。终于，他可以奢望在梦里肆意地奔跑，放任地大笑了。

　　蒙胧中目光落在窗外的星空上，满天的星斗快活地眨着眼，深深浅浅的星辉布满视线。浅川浩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在那一刻，炫目的光芒剪破了天幕，流星闪过，划出华丽的轨迹，稍纵即逝的美丽，摄人心魄。

　　“奶奶说流星很灵的，它们会燃烧了自己，实现人们的愿望。”小林玥的话在耳畔响起。浅川浩猛然坐起，凝视着早已消失的绮丽。

　　或许，刚才我许了愿，就可以回去了吧，浅川浩怅惘地想。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错过了，都够再有机会的吧。除了网球，自己在迷失的时候错过的东西，还能够弥补吗？

　　也许一直一直守在窗边，就能再次等到流星吧。浅川浩摇了摇头，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当时面对小林玥自己不是不屑一顾的吗？他再次躺下，扯了扯被子，闭上眼睛。

　　只是他不知道，真的有一个人，在一直一直守望着流星，等待他的回归。

　　“膝盖太直，手肘太弯，肩膀太开，头发太长。” 每当樱乃拿起球拍时，耳边总是闪过龙马的声音，尽管里面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柔情，但是还是常常怀念回味。这是龙马曾经注意过自己的证明，那怕一次能进入他的视线，已经足够。

　　每一次球拍与网球的撞击，都牵动着樱乃的手臂里绵延的酸痛。但她顾不上这些，她要努力，她要加倍努力，因为他是越前龙马啊。

　　汗水渗进头带，迅速消失；落在泥土里，无踪无影。太阳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瘦小女孩拼尽全力的身影，竟然还能笑得炙热灿烂。身体里的水快要蒸发光了，除了淋漓的汗水，脚步渐渐沉重，手臂的酸痛在每次挥拍时叠加。

　　只是，我还不能停下来，因为我想要与你说话时直视你的眼睛。现在这样的我，还没有这个资格。

　　“龙崎！”温暖柔和的声音使樱乃停下来，回过头去，便一下子陷进了浅川浩的微笑里。

　　“龙马君～～”樱乃的心脏撞击着胸腔，又要听到那写让她痛并快乐的评论了吧。

　　“打得不错啊，只是，”浅川浩递给樱乃一瓶绿茶，融融的笑意透过碧绿的清明直射到樱乃心底，“只是，不必这样拼命吧。”

　　“我～～”樱乃几乎冲口而出，我只是想努力靠近你啊。可是，当她看到面前琥珀色的眸子里慢慢荡开的关切与心痛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龙马，这真的是你吗？

　　“打球不是打仗。运动本来就是用来强身健体的，如果练球的代价是毁掉自己的身体，那不是执着，不是坚韧，是傻瓜。”浅川浩眼里罕见的严肃渐渐退去，声音又柔和起来，“你能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了，很好啊。”

　　“我错了～～”樱乃手中的球拍猝然落在地上，眼里湿润起来，“龙马君，谢谢你，让我～～虽然不像往常的你～～对不起，说这些～～”

　　“如果有一天，我变回从前的样子，你也要记住这样抬起头说话啊。”浅川浩的目光忽然深邃起来，“不用害羞也不用自卑，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龙崎樱乃啊！”

　　柔和的风亲吻着少年少女的衣襟，软软的头发和平稳的呼吸招摇在阳光里。也许风吹散了他们彼此的笑容，彼此的眼神，但吹不散此刻温馨的记忆。曾经有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微风浅草，夏色倾城。

　　越前龙马，我帮你抓住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呢。

　　又是个星光璀璨的夜晚啊，浅川浩刚想习惯性地叫小林玥一起来看，却发现身边只有慵懒的卡鲁宾在悠闲地伸着懒腰。

　　这叫做想念吗？短短半年，自己竟然已经那么习惯她的存在了。现在耳边没有了她或喜或怒或娇嗔或失落的声音，眼前没有她时忧时怨时开怀时抑郁的表情，竟然开始感到寂寞了。

　　真是纯净啊，天河里流淌的星辉疏疏落落的抛向人间，溶进地上孩子们上扬的笑脸里。

　　《小王子》里小王子离开之前对飞行员说：“你夜里望天空，因为其中一颗星星上有了我，因为其中一颗星星上有我在笑。对你来说所有的星仿佛都在笑。”

　　就是这样的，当浅川浩想起那个世界时，因为其中的一处有小林玥，其中一处有小林玥在笑。对他来说，仿佛那个世界都温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