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得起放得下》简梨

3、我控制不住自己啊

　　顾耀他们办完手续回来，柳萍已经换好常服。柳萍的病本来就称不上病，只是富贵人家金贵，非要在医院修养，现在办起手续来十分方便。

　　柳萍提着张国阳送过来的文件包，挽着顾耀，对田帅笑道：“阿帅，今天陪我去看场画展怎么样？我也想有两个帅哥保驾护航呢。”

　　“当然没问题。”田帅摸摸后脑勺，别看他名字起的好，面容其实一般，顶多算清秀，中人之姿，并不是顶级大帅哥。

　　“妈，看不出来啊，你还爱好艺术呢！真想不到。”顾耀夸张笑道。

　　“你想不到的还有很多呢。”柳萍轻笑。

　　站在展厅里，看着许多人和柳萍握手，听他们一口一个“柳老师”，顾耀目瞪口呆。戳了戳旁边同样愣住的田帅，“这是我妈？我妈什么时候成大画家了？”

　　田帅抹了把脸，“你问我我问谁去，他们说中间那幅是妈的作品。”田帅指着展厅黄金位置，被人们包围着的那幅画。

　　顾耀看了一眼被几个人围着寒暄的柳萍，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拉着田帅走进《青青麦田》驻足观看。

　　“我也不懂油画，你看出什么来没有？”田帅问道。艺术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太艰深了，《蒙娜丽莎》就是一个微笑的胖妇人，毕加索的画不如他小学时候的涂鸦……

　　“我难道就懂了？”顾耀回嘴，他的外号可是“小暴发户”，他们一家子草根，谁会欣赏这种高雅艺术，果然他不是他妈亲生的，他也看不懂。

　　“我就看到一田的麦苗，你呢？”田帅生无可恋的问道，他注意着压低声音，让别人知道他们看不懂也太丢脸了。

　　“一样啊，不过看着挺积极向上的。”顾耀同样压低声音，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能看出这点就看懂了这幅画，《青青麦苗》想要传达的也不过是积极向上四个字。”柳萍在他们身后轻声道。

　　“妈……”顾耀和田帅异口同声唤道。

　　“我找画展的主办老师有点儿事儿，我找个人带你们参观吧，咱们一小时后在大门口见。”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自己看就行，一小时后见。”顾耀赶紧拉着田帅跑路，他懂什么油画艺术啊，还找人陪他看，别折磨他了！他家庭主妇的妈妈突然变成了艺术家，冲击太大，顾耀心说：要缓缓。

　　柳萍处理完事情出来的时候，田帅在玩手机，顾耀苦大仇深的在门口转圈，看样子等了很久。柳萍小跑过去，挑眉道：“忙完了，妈请你们吃下午茶，那家马卡龙做得特别好吃。”

　　“我又不爱吃甜食！”顾耀跳着脚反驳。

　　柳萍和田帅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看得顾耀恼羞成怒，大步先走了。

　　田帅绅士的帮柳萍提着包儿，道：“妈，咱们走吧。”

　　到了甜品店，田帅知道这对母子有话要说，自告奋勇拉着服务员去前台点餐。

　　“阿耀，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和你父亲离婚，你同意吗？”

　　吊儿郎当的顾耀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紧张道：“妈，你是认真的……你当然是认真的。”顾耀自言自语，低着头想了半天，然后道：“我听你的，妈，只要是你做的决定，我都听。”

　　柳萍长舒一口气，原主在意的除了丈夫，还有儿子，若是能取得顾耀的谅解，再好不过。

　　“当年的事情你都清楚，阿平重病高烧不退，退烧针一针要三千多，我一个月也挣不了那么多钱。所以我抱着他来求顾章，顾章说他没有下贱人生下的儿子，可他想给心爱女人的儿子一个完整大家庭，所以才有我们的婚姻。我当初一定是疯了，才答应这么耻辱的婚姻，我一直赶到羞耻，愧疚道今天。我这些年心里也不是没有过幻想，我好好做一个贤妻良母，做一个正常人，就不会再遇到当年走投无路的情景吧？直到阿平离开顾家我才恍然大悟，自己这些年究竟做了什么？我以为衣食无忧，能得到好的资源就是对阿平好吗？他最怀念的也许是我们相依为命的日子。”柳萍接过顾耀递过来的纸巾，轻轻抽泣道：“现在你和阿平都有了新的家庭，我也放心了，这有名无实的错误婚姻，也早就该结束了。”

　　“妈，妈，你别哭，是那个混蛋老头儿的错，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顾耀和柳萍挤在一个卡座里，轻拍他的肩膀。

　　半响，等柳萍终于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顾耀才期期艾艾问道道，“妈，你真想好了吗？老头儿是挺过分的，不过你这么多年……你真的放下了吗？”

　　“这段婚姻从错误开始，早就名存实亡，若不是你们兄弟……三十年都捂不热的心，我累了。”柳萍拍着顾耀的肩膀，示意他坐过去，从文件袋里拿出顾章婚内出轨的材料给他看。“我早就想结束这一切了，可还是抱着微茫的希望，也许呢，万一呢……唉，现在不必了。”

　　顾耀翻看那些材料，越看越火大，忍不住怒吼道：“妈，离，这种男人不离婚，留着过年吗？”

　　柳萍噗嗤一声笑出来，道：“这是我和你爸的事儿，你能理解，我已经很欣慰了。他对你一直很好，你也要孝顺他。”

　　“好吧，知道了。”顾耀别扭道，他当然知道顾章对他好，顾章对不起柳萍、顾平母子，但对他真是掏心掏肺、宠爱有加。

　　田帅十分会卡时间，等他们母子谈完了，才领着服务员一起过来。

　　顾耀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兴奋道：“你去应聘服务员啦。”

　　“不是应聘服务员，是去厨房偷师啦。这家甜点师父可是从法国来的，厉害着呢！”田帅爽朗道。

　　“怪不得阿帅手艺这么好，时时刻刻不忘学习啊，都是为了阿耀，你可不爱吃甜食的。”柳萍笑着打趣，田帅羞红了一张脸。

　　母子三个吃完了下午茶，又去逛了商城看了电影，回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

　　三个人说说笑笑的回来，还在玄关换鞋，保姆就小声道：“先生等了一个小时了。”

　　客厅里四处弥漫着烟雾，茶几上烟灰缸里全是烟蒂，柳萍忍不住轻声咳了起来。

　　田帅小跑过去开窗，顾耀嘟囔道：“老头儿，你抽这么多烟干什么啊，妈还病着呢，闻不得烟味儿！”

　　“还知道回来！你们上哪儿去了！电话不接，手机关机，再不回来只能找警察请你们回来了！”顾章气不打一处来，顾平突然放手，去京都发展，公司忙得一塌糊涂。这些年顾章几乎把权力下放给顾平，多亏顾平有良心，不然他只需要带走自己的心腹，整个顾氏就垮了。可谁也不是傻子，顾平跟着秦先生在京都发展明显更有前途，顾氏中高层谁不想跟着走？

　　事情堆成山，顾章还惦记着住院的柳萍，到医院一看，好家伙，病房已经住进新病人了。一问才知道是顾耀办的出院手续，顾章真是气坏了，老婆儿子串通一气，出院都不和他说，让他在医院丢脸。

　　柳萍还想着等顾章忙完这段时间再说，现在看来不必了。柳萍指着阳台道：“屋里烟雾太多，咱们这里谈吧。”

　　“我也要听。”顾耀手忙脚乱的打开阳台门，这是一个封闭式阳台，将近二十平米，摆着桌椅花卉，透过玻璃，城市灯火在脚下闪烁。

　　“你裹什么乱，帮阿帅收拾收拾，今天买了一大堆呢。”顾耀不情不愿得被赶离客厅，和田帅一起躲在楼梯后面偷听。

　　顾章金刀大马得坐在藤椅上，嗤笑道：“想说什么，说吧！”

　　柳萍给他和自己都倒上一杯冰水，冷静道：“我们离婚吧。”

　　“什么？哈！离婚，你开什么玩笑，离婚？”顾章犹如听到玩笑的话，摇头失笑。看着柳萍沉静的脸，突然意识道柳萍的认真，再看她憔悴的模样，忍不住软了态度，道：“不可能！离什么离，也不看看你多大岁数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姑娘呢，折腾什么了，都过大半辈子了。”

　　“我要离婚。”

　　顾章犹如一头愤怒的狮子，暴躁道：“不可能！”

　　顾章起身，一脚踹开椅子，怒气冲冲道，“我不离！甭想！”

　　“为什么？我们本没有感情，现在孩子们也各自有了归宿，何必强求绑在一起，放过我，你也该有新的生活了。”

　　“什么新生活，想都别想，当初是你死皮赖脸缠上来的，现在想抽身，晚了！这么多年你做家庭主妇，知道外面人心险恶吗？还是说你又傍上什么人了，迫不及待想远走高飞！”

　　眼泪再一次忍不住，柳萍面容平静的看着顾章，只有眼泪忍不住。

　　“唉！”顾章烦躁得抓了抓头发，把椅子勾过来坐下，尴尬道，“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生气，话赶话到那儿了。”夫妻三十年，顾章深知柳萍爱他，爱得卑微，爱得没有自我，他不是不感动，就是脾气上来了，控制不住。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柳萍轻轻擦干眼泪，“你不是那么坏的人。”

　　艹！顾平请骂一声，话是没错，可自己心里怎么就那么别扭呢！都怪柳萍太软懦了，自己骂她，她骂回来就是嘛，干嘛这么善解人意。

　　“我要离婚。”柳萍再次重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