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鬼差他拖欠工资！》蕊未落

4、阴间东西一二三

　　甘棠一脸艰涩地瞪着面前比方才那个卖花老婆婆长得更加相貌恐怖的恶鬼，其面容黝黑，下獠牙往外突出着，露在外面的皮肤像极了因干枯而开裂的肮脏树皮，而更令人觉得恐怖的是恶鬼的那双眼睛。他的眼窝漆黑空洞，犹如土里某种虫蚁潮湿的巢穴，仿佛下一秒就会从里面爬出些什么东西来。

　　恶鬼身上穿着一件破烂的皮质围裙，戴着发乌的及肘袖套，脚下踩着其中一只破了个洞的黑胶鞋，没有抓住她的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把带着泥土的花铲，像是园丁打扮，昭示了其生前的职业。那是个约摸50岁出头的老头，气息确实很微弱，可他紧紧抓住甘棠的力道以及大概有一米八的块头，还是让甘棠心底有些发怵。

　　只听那鬼急切地询问甘棠，“花儿去哪里了？”

　　随着他那不带停顿的语速，里面逐渐爆发出咬牙切齿的焦躁，尤其是当甘棠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话的时候，恶鬼更加快速地问了一遍。

　　甘棠无声地咽了口唾沫，她真的不知道。早知道的话，她就该把刚才那个不知是花妖还是鬼的东西送给他了，看鬼打架多爽呢，她何必自己动手。她刚刚的确把那个玩意儿给消掉了，可也仅限于这个动作，后续一概不知。

　　要实话告诉他吗？万一这个鬼生气起来要打她怎么办？甘棠在心里默默地估量着自己与对方的战力相比何如。

　　如此这般想着，甘棠试着将胳膊挣了挣，奈何她与那鬼相接触的地方就像被塘泥黏住了一样，她往四周看了看，似乎没有人注意这边，要不再次使用一下那个异能？

　　就在她心下纠结的时候，园丁鬼黏着的力道突然松开了，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她又重新体会到了那种干燥的舒爽。

　　“咦？”甘棠下意识往旁边看，这一看可不得了，只见面前站着一位面容俊俏的美男。

　　怎么会有长得如此完美的男人，她在心内惊讶道，这还是她所生活的真实世界吗？

　　不，下一刻甘棠便又反应过来，面前的男人穿着一身旧式的白色寿衣，还束着发，这一看就是个古代鬼嘛！老天！她甘棠今天是捅了鬼窝了吗？怎么一下子来了三个不是人的玩意儿？！

　　“嗯？”男子面上带有愠色，挑了半边眉毛，似乎对自己刚才替这个小女孩捏碎了个恶鬼而没有得到相应的感谢而感到愤怒。

　　甘棠此时福至心灵，瞬间装孬。她也不知这寿衣形制是什么朝代的，古代鬼她可斗不过。

　　“谢谢……谢谢大侠！”她差点脱口而出好汉饶命。

　　具子都很受用地点了点头，正欲接着往下面说。他在心内打了计量，大好机会，先是来一番这样的英雄救美，这个阳间小女孩肯定会对他感激涕零，那么他再请求说要把她当驴使，就显得不那么唐突了，当然他还要将这番话再修饰修饰。

　　岂料就在具子都装儒雅的时候，甘棠那边见没了禁锢，溜得比兔子还要快。大夏天的，她不带喘气地往东南边跑，因为从步行街的那个方向一直走有一座香火鼎盛的观音庙。不管他是现代鬼还是古代鬼，他总归是怕佛光普照的。

　　甘棠专往阳光最强的地方跑，她从未如此喜欢这夏天的骄阳烈火。

　　一头钻进观音庙内，甘棠这才放慢了步伐，生怕显得造次。摸摸口袋还剩十几块钱，甘棠便把这些全都捐进了香火箱里，旁边笑眼眯眯的老尼姑递给了她一枚明黄色的纸签。

　　“呃……我不求签。”甘棠连忙摆手，她没钱了。

　　“施主收下吧。这签与你有缘，算老尼送给你的。”不由分说，那签已经跳到了甘棠的手心里。

　　“谢谢。”甘棠将纸签攥在手里，因着后面还有排队上香的人群，便默默地退出了大殿，来到了后院内。她还不敢离开。

　　这观音庙的后院是开放的，绿化很好，占地几亩，修建有凉亭石椅，同时也作为市民的公园来使用，闲暇日甚至还有人在这里讲佛经，敲木鱼。想来也是佛光普照的。甘棠便在这里四处晃荡。

　　她挑了一处背靠绿荫且离正殿不远的石凳，用纸巾擦了擦上面的浮灰，一屁股坐了下来。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前面大殿内的诵经声，这使得她心里安定了许多。

　　甘棠忽然想起了那枚纸签，闲着无聊便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几字工整的蝇头小楷：“因果轮转，终遇旧人。”

　　甘棠将纸捏成了一团，又塞进了口袋里。她还以为是写着什么发大财走大运之类的，结果这么一句无来由的话，又加上自己刚才的经历，反倒使她心里发毛。

　　旧人？难道那个古代鬼就像电视剧里那样写的，一直没有投胎在等着自己吗？这也太惊悚了。何况看那帅鬼的眼神，他并不像是很爱自己的样子，反而是像在看一件小玩意儿。他……应该不会再缠着自己了吧？甘棠挠挠头，打定主意，再等一会儿才回家。

　　就在这时，苏世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

　　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句，“甘棠，你跑到哪里了？”一副老妈子的口气。

　　“我……来观音庙玩呢！”甘棠装作很轻松的样子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把苏眠扔掉了，跑去观音庙里玩？那里有什么好玩的？”苏世显然不相信甘棠的说辞。

　　“我没骗你，我真的在观音庙！不信待会儿发照片给你看。对于苏眠……呃，我本来是想回家的，突然想来观音庙里玩，这是后来才兴起的事情。把你妹给扔掉了，不好意思啊。”甘棠打着哈哈。

　　“那个不重要。”苏世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听起来像是舒了一口气，“你快点回来。记得给我发照片，否则晚上的大餐就不给你留了。”

　　“嗯？嗯？晚上有大餐？你们晚点吃！”甘棠心里简直在哀嚎，她真的想快点回去。她太清楚苏世的脾气了，说不给留是真的不给留，他说到做到。

　　“那你就快点撒丫子跑回来！”苏世那边挂了电话。

　　紧接着□□那边传来消息，还是苏世。

　　俩字。

　　“照片。”

　　“哦。”甘棠回了一个字后，赶紧打开手机的摄像头对着自己，笑容满面地以寺庙后院为背景拍了一张，迅速传送过去。因着这里大家经常来玩，景物什么的很熟悉，甘棠也没有特意找标志物。

　　发完照片关掉手机，甘棠忽然听到了什么异样的东西，咕噜噜咕噜噜地响。

　　女孩低头往下看，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闹肚子了。

　　不是吧，她才在这里歇了多久！回忆着早上吃的东西，她只想到一袋小熊饼干，难道那那袋饼干过期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里的厕所是最远离大殿的地方。 To go or not to go，this is a question.

　　犹豫片刻，甘棠决定后者。罢了，还是解决必然的问题，那些玩意儿如果遇到了，一个一个再收拾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更何况她也未必遇得上。

　　人呐，就不能这么执迷于概率。你看甘棠，当她揉着肚子，从卫生间里舒坦地出来时，下一刻就傻了。

　　来者换掉了刚才不知是什么年代的白寿衣，穿了一身简洁利落的白衬衫牛仔裤，正靠在墙边，跟出来的阳间小女孩打着招呼，皮笑肉不笑地，“Hi~”

　　甘棠的脸色比刚刚闹肚子时还要白，她的脚不由自主的往后退，朝着大殿的那个方位。可这回她就没有那么自由了。具子都这次学着那个园丁鬼，也抓住了甘棠的手腕。

　　具子都的手触感极凉，就像万年的玄冰，甘棠猛地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她的牙齿甚至都有些打颤，吐字也不是很利索，“你，你……”

　　具子都轻轻巧巧地拉住他，自恋地摸了摸下巴，“我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甘棠给自己打了打气，可声音仍就是放不高，她低语道，“我知道你不是人。”

　　“嗯哼。”男人眨眨眼表示承认。

　　甘棠看了看自己被压制的手腕，简直是透心凉，她埋头装龟孙，“你找我干什么？”

　　终于发问了，具子都心情很好的样子，嬉笑道，“帮我捉鬼。”

　　“啥？”甘棠整个人被震惊住了。一个鬼居然让她帮忙捉鬼，这难道涉及到鬼子间的爱恨情仇琼瑶剧？

　　“别瞎想。”具子都蹙了眉头，打断了她的思维。

　　“最近地上怨气太重，我奉令捉拿。”他解释道。

　　原来是鬼差大人。甘棠恍然大悟，难怪刚才那么厉害，他是白无常吧，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居然是吊死的，太可惜了。

　　具子都的脸色愈加黑了，可他似乎又不想给这个阳间女孩解释，只冷冷地看着她。

　　甘棠有些察觉，可又觉得这恼怒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应该是她的错觉吧。她遂拿出狗腿子的态度，夸耀道，“大人比我厉害多了，刚刚不就一手一个，效率超高！”

　　“你觉得奥运冠军的网球拍每天拿来打蚊子合适吗？”

　　“……”甘棠心里默默吐槽，不就是懒得动手想找个使唤的小弟吗？话说网球拍可以打蚊子？

　　具子都点头，又摇头，纠正道，“你是姑娘，可不是小弟。”

　　甘棠惊得眼睛瞪得像铜铃，这厮竟能听到人的心里话！她瞬间在心里停止吐槽他，转而思考起了昨晚还没写完的高数题。

　　具子都那边不知从哪里变来一张白纸，他问甘棠有笔吗？甘棠摇头，他似是嫌麻烦一般，修长惨白的手指插·进牛仔裤的口袋里，掏了又掏，终于掏出一支水笔来，就着旁边的墙面，唰唰地在纸上写着。那张纸，则诡异地悬在半空之中。

　　半分钟过去，具子都将写好的东西递给甘棠。

　　甘棠机械地将纸接了过来，当她看到纸上写好的内容时，再一次惊愕了。那道题居然解出来了，她昨天在网上搜都没有搜出来答案。现在她宣布这张纸是她的宝贝，管它是阴间的还是阳间的。

　　甘棠小心地将纸叠好，具子都那边却在慢悠悠地吐槽，“明明解题提示都在题干上，居然要花一晚上来想。有这时间帮我捉鬼不好吗？”

　　甘棠黑线，可不是吗？解题的提示都在题干上，她就看不出来怎么滴了。

　　“所以，”具子都清了清嗓子，“帮我捉鬼，你会拥有不限次数解题权限，吃不完的美食，如果想住豪宅也可以给你安排个房间。怎么样？”

　　如果在平时，甘棠肯定会觉得这个问题简直是脑子抽了才会问，不会做题而已，捉鬼，那可是要命的事情。她也不贪吃，她也不贪睡，更何况她也不敢往别人家睡。可现下，她想到即将来临的高数期末考，委实被第一个权限给诱惑了下。一分钟做题，花半晚上捉鬼，那她还将会有剩下的半个晚上用来刷剧看小说，似乎有点划算。

　　但她又犹豫不决，“可那不缺德吗？”

　　“嗯？缺德？”男鬼好听的声音表示了质疑。

　　“以前外婆就对我说，不要去插手阴间事，那样损阴德。”甘棠老实答道。

　　具子都表示了不认同，“你外婆是阴间人？这么了解？”

　　“现在是……”

　　“……”具子都扶额，“她跟你说这个的时候还不是吧？”

　　“呃……”甘棠依旧想驳斥一下，便小声抗议道，“可我外婆也能看见那些东西。”

　　具子都的眼睛一亮。如果这个小女孩的外婆也是，那么这种祖传的灵力，可以开发出来的会更加强大。换句话说，驴子更好用。

　　“那你考虑一下吧，我不勉强你。”具子都也不知怎的，突然放弃了本来打算的十分霸道总裁的口吻，换了一幅绅士的面孔微笑着。

　　甘棠点了点头，话语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那我怎么找你？”

　　“你在心里默念，具子都，便可。”具子都歪头，消失不见。

　　没有预料到就这样结束的甘棠，赶紧叫了一辆车回家去，她要去吃苏世的大餐，打的费自然是苏世来付。

　　轻松回家的女孩不知道，自己的后背上正在悄然长出一朵，别人无法看到的含苞待放的栀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