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手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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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傍晚的风细细地吹起轻垂在窗边的纱帘，整个屋子安静得吓人，除了细微的翻书声和风声几乎听不到别的什么声音。碧落靠着书橱席地而坐专心致志地看着一本漫画书，每隔一小段时间就端起放在地上的日式小瓷杯喝上一口新茶。
这个就是若林说的漫画吗？很有意思，不过貌似都是在讲一个孩子。追逐着父亲，明明他的父亲那么不负责任，可是他还是就算再受伤也要找到他。给同伴带去安慰，给别人带去希望，那么一个光明的孩子。嘛，才看了第一本而已，考试还没开始不是吗，天知道他会不会变。
撇撇嘴，碧落正欲拿起第二本接着看，突然想起来是时候做晚饭了，今天爸妈都要上夜班，不会回来的。
“没关系，晚上有的是时间。”反正她就算几个星期不睡觉都不会觉得困乏。
一个荷包蛋，一碗紫菜汤，这就是她的晚餐。三下五除二解决完毕，洗干净碗碟的碧落继续她下午未完的历程。
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心脏跳动的砰砰声似乎就在耳边，抓着书的手慢慢收紧，身体颤抖着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那个人，为什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痛楚，愤怒，不甘，为什么她会突然产生这些情绪？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因为激动，只是因为，野兽开始苏醒了。
咯噔，防盗门的锁晃动了一下，接着掉落在玄观的地毯上。几个黑影轻轻地把门打开潜了进来，随后分散到各个房间开始窸窸窣窣的寻找起什么东西来。其中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挪动到书房，因为那里有光亮，所以必定有人，可是听到响声居然没有出来看看，真是奇怪啊。
一个少女正坐在地上看着漫画书，黑绸缎般的长发披散在肩上，额前的碎发遮住了面容，看不清表情，大概是睡着了吧？轻轻地走近却发现她正在颤抖，身边的同伴立刻提醒说她可能已经察觉他们的存在了。怎么办？杀了她？
“用这个，趁她现在还没有大吼大叫把警察引来。”
明晃晃的刀子硬生生地按到他手上，心里颤抖了一下，但是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斩草要除根，不然他们恐怕就要坐牢了。深吸一口气，把刀子举过头顶，接着就像过去在家种地夯锄头一般，把刀劈了下去。
“啊！”
男人的尖叫声从书房里传了出来，那些正在搜罗着什么的家伙来不及放下手头上的东西就冲进了书房，看到一个少女正用一只脚踩着同伴的脖子，手上的刀子散发着冷冰冰的光。
“他死，或者，你们死……”总之今天一定要有人死在这里。
黑色的眼睛中看不到一丝人类该有的光泽，鲜红的嘴唇勾起一抹鬼魅般的笑容，冷兵器在她的手中欢快地舞蹈，仿佛那也是她身体的一部分。真是可怕啊，真是美妙啊，阎王判官也不过如此，牛头马面也不过如此，时间，仿佛静止了。
“把刀放下，放下。”
一个老大一样的人一边微笑着，一边慢慢靠近碧落，放在身后的手却不停地给后面的几个同伴打暗号。松懈了，有机会！发现碧落的手有了一丝的松动，男人立刻招呼同伴扑了上去。
扑哧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刀子划开了一道口子，在场的人都停了手，看着他们的同伴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看来你们选择的是，让他活下来。”地狱一般的声音，就算再怎么动听都会让人感到背后发寒。“他是第一个，那么接下来，是谁？”巧笑着，碧落踩着男人的尸体朝另外几个人走了过去。她前进几步，那些人就后退几步，最后甚至有人叫喊着夺门而出，但，很快就扑倒在地上，死了。
“不，不要过来！不要杀我！不要，不要！”大声喊叫着，明知不该逃跑，可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朝出口方向奔跑起来，最后招致的，则必然是死亡。
裙瓣如花般散开，少女一边笑着一边把刀子往众人的脖子上轻轻一抹，噗的，鲜血从动脉里喷溅出来，可是奇怪的是她竟然能躲开所有的红色液体，而那把夺取了那些人生命的刀子却意外的没有一丝血迹，仿佛，他们的死只是意外，只是血管突然爆裂造成的必然结果。
呆楞着躺在地上看着同伴一个一个倒地，死亡，男人忘记了恐惧，忘记了颤抖，忘记了喊叫，大脑一片空白。他们，是强盗啊，居然会被受害人杀死？他在做梦，还是上天在跟他开玩笑？不，这一定是个恶梦，没关系的，只要醒来就没事了。他保证今后一定好好生活，他保证再也不做强盗了，他要去自首，自首！
“那么快就没了……”缓缓地转过头，少女黑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男人看，他现在是房间里唯一的活人。“没办法，说过要放了你的，算了，不过这些尸体该……”
“啊……啊啊啊啊！！！！”血，是血啊！突然惊醒过来的男人大声喊叫着，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头撞在书橱的角上流血了也没有感觉。打开客厅的窗户，男人朝楼下疯狂地大喊：“杀，杀人了！杀人了！救命，救命啊啊！！！”刚喊完，男人就晕了过去。
杀人了？用得着这么大吼大叫么？不过是，杀了一些人而已……而已……
刀子掉落在地上，碧落渐渐睁大了眼睛，僵硬地把头转到旁边，瞳孔急剧收缩起来。那么多的尸体，那么多的鲜血，就和梦中的一样，她杀人了，她真的杀人了！瘫软地坐在地上，碧落脑子里有许许多多的颜色混杂在一起，黑色的，白色的，红色的，一圈一圈地在脑海里旋转着。头好痛，好晕，好想吐……
警车和萧家的私家车几乎同时到达，由于锁被人撬开了，众人没有花费多大的力气就进了屋，然后看到的血腥场面连警察都有种想吐的冲动。
“碧落，碧落你有没有事啊？”顾不得那么多，俞纱冲到一脸迷茫的碧落前抱住她，安慰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幸好没有受伤。
“妈妈，碧落，杀人了……”眼睛呆滞地看着前方洞开的窗户，碧落断断续续地吐出的句子让俞纱的身体不禁一震，随即开朗。
“没事的，那些人是强盗，是流窜犯！碧落只是正当防卫而已，没事的，没事的，碧落别难过，别害怕，妈妈在这里，爸爸也在这里，别害怕啊。”搂着碧落颤抖的身体，俞纱询问警察可不可以先让她休息一下，回答，是否定的。
“抱歉，虽然她应该是受害者，但是……”眼睛瞟了一下案发现场，警官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现在必须和那个男人一起跟我们回警局录口供。”正当防卫？怎么看都觉得强盗才是受害者。死者脸上的惊恐表情，还有楼下路人所说的呼救声，一切都太过蹊跷了。
示意助手把人带走，碧落没有作丝毫反抗。到了局里，警察们都很失望，碧落一问三不知，似乎是被吓的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而那个求救的男人，呵，可笑啊，他居然疯了，问什么都只会大笑着说要自首。
“说吧，这个案子该怎么办？那个女孩子按法律条文来说应该是受害者，闯入民宅抢劫本来她就是杀人了也不会犯法的，但是，强盗几乎被全数杀尽，这也太奇怪了……”
那么普通的一个女孩子，居然能一连杀死五个强壮的大人，除了其中一个是刺中腹部死亡的，其余几个都是脖子上的伤口一招毙命。一招？有些好笑自己会用这么充满武侠奇幻色彩的词汇来形容它，因为这些伤口实在是太完美了，每个都仿佛是复制上去的，深浅一致，位置一致，专业杀手都不一定能做到这点，更何况杀手早就改用枪了。刀子，那么古老的东西……
“……不清楚，不过法官的话应该会判她无罪，毕竟她的行为在正当防卫的范围之内，谁叫这刀子不是她的而是那些有案底的家伙的呢？从盗窃演变为抢劫，从有罪变为无罪，完全是因为这把刀子的归属。”法医翻了翻纪录，有气没力地插嘴道。
“但也不能放着这样的危险人物不管吧？虽然这话不好听，但是，这个孩子还是送到少管所会比较好一点。”不然天知道又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只要判她无罪我们就没办法送她去少管所！没办法，先找人看着她吧。”一锤定音，局长既然都这么说了下面的人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更何况现在除了这个方法，还有什么更合适的行动方案吗？
开庭，结束审理，判决结果就如那些警察最初设想的那样，碧落被判无罪。
不敢回学校，碧落成天缩在家里，若林倒是有打电话来，但是很快就被她妈妈挂断了。怕了吗？这样的她。曾几何时有人告诉她杀人不该有丝毫的犹豫，曾几何时有人告诉她不杀对方死的人就是她自己，曾几何时，曾几何时，曾几何时又怎么样呢？到哪里她都是怪物，至少相对正常人来说是这样的。
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半夜总能听到父母在隔壁房间争论的声音。不是排斥她，不是害怕她，只是似乎有麻烦找上门了。那些死去强盗的家人，虽然他们承认自己的家人是坏人，但是被杀的毕竟是他们的亲人。如果是警察动手的话，他们无话可说，但是被这么一个孩子不明不白地杀死……则无法接受。
留书一封，碧落背了个小包带了点必需品就离家出走了。本来就不是这个家里的孩子，没有必要留下来给他们惹麻烦。
去哪里？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碧落坐在公园的长凳上痴痴地看着躲藏在云絮中的星星。她又没有家了，她又没有朋友了，她又是孤身一人了。好恨，好恨，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要杀人了呢？只是因为看到了那个人？不过是一本漫画而已，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它是真实的呢？记忆，过去的记忆在哪里？她怎么一直都想不起来？？
“你这个杀人犯！去死！”
一个男人突然从树丛里窜了出来，手上的水果刀直指碧落的头顶。愤怒的表情，仇恨的火焰在眼睛里熊熊燃烧着，男人的行为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他的兄弟死了，被这个女人杀死了，不管他的哥哥做了多少坏事，他终归是他的哥哥，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简单的就……死了呢？
碧落眨了眨眼睛，随即合眼准备就这么被他砍死，可是，身体却自己动了起来。条件反射一样，碧落本能地轻松夺过他手里的水果刀，左手将他狠狠地过肩摔在了地上，正想把刀刺下去，枪声却突然响起。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躲过了急速飞来的子弹，碧落同时清醒了，她刚才又差点杀人了。
“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再让我在外面晃荡了。”不然，会再次控制不住自己去杀人。碧落放下水果刀，越过那个正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的男人，看了他一眼。“不要再去找我的爸妈了，我只是他们收养的，不是亲生的，这些事情，和他们没有关系。”
头也不回地跟着警察离开，由于是当事人自己要求的关系，碧落很顺利地进了少管所，这让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只是，接到通知的养父母仍然坚持要让她出来，这让她很为难。
“没关系的，不会留案底的，我只是觉得这里可以让我安静一下而已。妈妈，不要再来看我了，等我觉得自己可以出来了会让警察叔叔通知你的。”转身，碧落回到自己的单人看护房。因为她的情况太过特殊，所以保险起见，她必须一个人住一间。
少管所里的生活并不像她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么痛苦，只是每天都有很多心理医生，催眠医师过来看她，不过结果依然是令人失望的，他们什么都查不到。
夜晚，冷冷的月光通过牢房的铁窗户倾泻进来，碧落静静地看着，口中念念有词，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那似乎是一种习惯，一种手段，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方法。
“呐，你真的不想知道自己是谁吗？”充满诱惑色彩的声音伴随着隐隐约约的笑意从虚空中传来，对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你是谁？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事情？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警戒了起来，即使看不见目标的方位，但是仍能凭感觉掌握到大致的位置。
“没有人能阻止我进入这里，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就先告诉你好了，把你送到这个世界的人是我，消去你过去全部记忆的人也是我，但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不然，过去的十几年你也未必会过得痛快吧。”张狂地笑着，奇怪的是女人的声音并没有引来看守人，好像这声音除了碧落，谁也听不到。
“或许你应该连我身体上的记忆都去掉。”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情了。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终有一天要回到原来的世界中去，完全消掉关于那个世界的记忆是不可能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送过来？况且，我现在并不想回去。”这里更适合她。
“真的吗？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回去吗？你真的觉得这个世界更适合你吗？呵呵，笑死人了，你现在的处境正好说明你与这个世界不相容啊。你一直在追寻自己的过去，一直觉得自己和这里的人有隔阂，这可不是偶然啊。矛盾是处处都有存在的，你与这个世界的矛盾更加的明显不是吗？当矛盾升级的时候，也就是你必须得回去的时候。”时间也确实差不多了。
“一定要走了吗？”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
“是的。不过放心哦，我会把你的记忆还给你。对了，回到原来的世界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找我哦~呵呵，我叫墨纪拉。SA，我现在就送你过去吧。”
清风拂面，眼前的景物迅速向后退去，一阵接着一阵的眩晕感让碧落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间，但也许又仿佛是许多年，碧落感觉到自己的脚站在了结实的大地上。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让她的瞳孔再次收缩起来。
烧焦了，冒着白烟的房屋，满地的没有眼珠的尸体，血流成河，而她，正站在这修罗场的正中，孤身一人，仿佛她就是那个嗜杀的恶魔。为什么要送她到这种地方来，她讨厌血，讨厌死人，讨厌死亡，讨厌，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讨厌！
“你并不讨厌这些东西哦……这些，还给你。”
白色的光球一下击中了碧落的额头，睁大了眼睛，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眶里溢了出来。双手抱头，碧落的嘴唇颤抖着，张合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跪倒在满是鲜血和泥巴的大地上，她想起自己是谁了，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些事情了，可她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要，我不要想起这些东西！不要啊！妈妈，妈妈在哪里？爸爸，爸爸呢？我要回去，我再也不要回来了，不要回来了啊……”痛苦地哀号着，碧落并没有发现此时的她正在发生改变。发色，还有瞳色，完完全全，与黑色无缘。
“说吧，你有什么愿望，我会帮你去实现……”
诱惑的声音再次从虚空传来，注定了的命运，终于拉开了序幕。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手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