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言如遇》期寻

35、真的离开了

　　罗家家宴那天，许陌是跟着许知远和许阡一块儿去的，许念也吵着要去，被许知远骂了一顿，也就没去了。
　　家宴虽然说是从简，但毕竟来的都是有头有脸人物，场面还是要撑起来的。许陌很久没有参加过这样的晚宴了，不过不喜欢这一点倒是没变。一进去跟罗一晨打了招呼，罗一晨就带她去了角落里坐下来，看着面前全是她喜欢吃的，许陌对着罗一晨甜甜的叫了一声哥，看的旁边的许阡脸都绿了。罗一晨则温柔的摸了摸许陌的头然后瞪了许阡一眼，仰着头离开了。
　　许陌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等着廖子倾，只是没想到，她在角落里却看见了向她走来的安巧儿。
　　安巧儿本来没准备去的，毕竟她刚放假，而且她和罗一晨的关系也因为许陌的关系不太好，只是当她接到许念的电话时，她觉得似乎可以去了。一到大厅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许陌。
　　许陌看着安巧儿，没有起身，甚至希望她没有看见自己，似乎这样就可以避免很多事的发生。许陌只是不喜欢麻烦，但并不代表她傻。来者是善是恶她还是知道的，毕竟经历了那么多事，也是该长大了。
　　安巧儿径直向她走过来，手里握着一只洞箫，许陌眉头皱了皱，她认得那个，是陆溪的，她曾经还笑他是为了哄小姑娘学的。许陌冷笑，这次是连装都不想装了吗？廖子倾还没来，她也不能说走就走，就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
　　“许陌，这么巧。”安巧儿轻轻坐在许陌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那只洞箫。
　　“是啊，这么巧。每次都这么巧，你说是吧！”许陌侧过头对着安巧儿笑，笑的一如往昔。
　　“还认得这个吗？”安巧儿盯着手里的东西，“你看过很多次了吧，其实这是我买的哦。”
　　许陌没有应答，只是静静地吃着面前的东西。
　　“许陌，你吹一首怎么样？”安巧儿对她笑的很温柔，许陌竟然还有一种回到曾经的感觉。
　　许陌低头笑了笑，摆了摆头，“不了，我不会。”
　　“他说你学的比他好，你明明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总喜欢装傻呢？”安巧儿还是那副表情，“你陪他学书法，陪他学国画，陪他学钢琴，陪他学洞箫，陪他上补习班，可你做的却比他还好，他都跟我说过的。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欣然提起一个比他厉害的人，你是第一个，也许你也是第一个比他厉害的人。”
　　“你为什么总是装作不知道呢！装作不知道他为你做过什么，装作不知道我和他明明认识很久却从没跟你说过，装作不知道我喜欢他，装作不知道，”安巧儿突然转过头，看着许陌，“他，替你去死。”
　　许陌愣了愣，随即又笑了，一脸淡然。
　　“听小念说，你有了新男朋友啊！”安巧儿又笑了，“你说他知道了会怎样呢？”
　　“他会开心吧，毕竟我不会缠着他了。”许陌一本正经地回答，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什么时候开始她也跟苏言一样了，不管什么时候嘴角都微微翘起。
　　“许陌，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什么样子吗？就是现在这样，把所有人对你的好当做理所当然。”安巧儿看着楼梯上一个男生，点了点头，“可是现在我想要你记起他了，你怎么可以把他对你的好抛在脑后呢！”
　　许陌看着她面前的人，哪有半点曾经的样子，正噙着笑盯着她。许陌觉得自己好像又惹上事了。
　　此时许陌听见大厅的话筒传来声音，“许陌小姐有为罗先生准备礼物哦。”然后灯光打在了许陌身上，许陌想起了那个夜晚，也是这么亮的光打在她和他的身上，果然心里还是会痛的，装的再好也是会痛的。
　　许陌笑了笑，安巧儿顺手把洞箫扔到她手里，“她准备的洞箫哦，可是准备好久了的，大家给她一点鼓励吧！”安巧儿站在一边看着她，一如曾经站在那个夜里看着他和她。
　　许陌冷笑，慢慢站起来，她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这个情况下，她丢不起这个脸。她用手轻轻抚过手里握着的东西，已经没有了他的体温，眼前还是能看见曾经的一幕一幕，许陌眨了眨眼，妄图让涌上眼眶的东西退回去。然后在众人的眼光里慢慢走向大厅中央，一步一步，都是曾经。
　　苏言到的时候许陌刚拿起手里的洞箫，他看着她眼里的隐忍，看见她眼里的倔强，最后看见她眼里的不忍，看见她眼里的释然。苏言笑了笑，在看见她眼底的泪光时，还是挣脱罗一晨的拉住他的手，向着她走过去。
　　他何尝不知道她能自己处理好，可还是不舍得让她一个人去承担。
　　许陌看着从楼梯上一步一步下来的苏言，顿时愣在了那里。苏言走到她面前，牵着她的手，对着所有人说，“只听洞箫也还是有点无趣的，不如加点钢琴吧，虽然没试过，但也许还不错呢！”说完对大家笑了笑，一副公子如玉的模样，许陌想，又要招多少人喜欢了。
　　然后苏言对着她笑了笑，又对着安巧儿笑了笑，“就天空之城怎么样，虽然挺幼稚，不过听说安小姐你们以前很喜欢呢！”
　　安巧儿愣了，她们是喜欢，高中的时候他们四个人都喜欢，她，许陌，廖子倾还有陆溪。因为那部电影，因为那是许陌和陆溪第一次吹的曲子。
　　许陌大概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很自然地走到角落里的钢琴边上，然后看着苏言坐下，苏言对她笑了笑，随后整间屋子里，只有空灵的乐声。
　　置放钢琴的角落里，灯光被挡住了，只有壁灯昏黄，苏言侧头看见许陌脸上慢慢滑下一滴泪，落在地毯里，转瞬即逝。
　　等到一曲终了，众人才反应过来，罗一晨的父亲走过来亲切地拉住许陌，“这是我干女儿，厉害吧！”
　　然后罗一晨走过来拉住许陌，“这是我妹妹，这是我妹夫，厉害吧！”许陌顿时觉得之前的低落一下子都不见了，现在只想躲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去。
　　许知远也走出来了，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带着许阡去见他生意上的人了。许阡幽怨的看了一眼许陌，又瞪了一眼罗一晨，然后换了张脸跟了上去。
　　等到周围的人都散开了，罗一晨揉了揉许陌的头发，笑的停不下来，最后许陌在他眼里看到了眼泪，可他还是在笑，“小陌啊，真好！”
　　然后他拍了拍苏言的肩膀，“谢谢你，你小子厉害啊，好好照顾我妹妹。”
　　苏言对着他笑了笑，“会的。”罗一晨还在笑，然后背对着苏言和许陌抹了一把脸，走到另一群人身边喝酒去了。
　　许陌觉得其实自己很幸运的。
　　“去吧！”苏言摸了摸许陌的头，背着光看着许陌。
　　许陌看着苏言愣了，她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好到有时候她自己都快忘了，可他却记得，记得她的话，记得她话里的情绪，记得她自以为已经放下的过往。
　　“苏言哥，谢谢。”许陌看着那双眼睛，在昏暗里看不见底的眼睛。
　　“记住，该走的留不住，你留不住的就让它过去吧。”苏言把许陌耳鬓的发挽到后面，又握了握她的手，“我在这儿等你，不要担心闯祸，有我在呢！”
　　“嗯，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许陌擦了擦眼角还未落下的泪，回握了苏言的手，“我过去了。”
　　安巧儿一直在那儿看着许陌，她以为她可以顺利达到她想要的结果，可苏言是一个意外，可即使那样，又能改变什么呢？只要许陌过的不好，她就已经达到目的了。而现在她只需要在许陌一步一步走向她的时候提醒她，她不该过的这么好就行了，想到这儿，安巧儿勾了勾唇角，抿了一口手里的红酒，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许陌。
　　许陌笑着走向那个在角落里等着她的人，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一杯红酒，一步一步离安巧儿越来越近。
　　安巧儿看着已经到她面前的人，刚准备说话，许陌的做法却让她愣在了原地。
　　许陌走进安巧儿，笑着把整杯酒泼到了安巧儿的身上，看着安巧儿愣住的脸，一脸的不敢相信，也是，许陌从来没发过火，安巧儿的记忆里许陌永远是那个笑着说话的人。
　　许陌脸上还挂着笑，眼睛还看着面前的身上还滴着酒的安巧儿，“这是你今天晚上算计我的代价。”
　　安巧儿瞪着许陌，脸都有些狰狞，“许陌，你有什么资格这样。”
　　“我为什么没资格，我欠的是他的，不是你的。”许陌冷笑，“几年前我没动你，不是因为我没资格，而是因为我还记得初中的时候替我挡过一脚的安巧儿，陆溪的事，算是还你的一条命。”
　　许陌盯着安巧儿的眼睛，“可现在，我欠你的，还清了，你有什么资格再来找我麻烦。”
　　“许陌，那你有什么资格过得这么好，他替你死了啊！”安巧儿眼里全是恨意。
　　“安巧儿，当年的事跟你脱不了关系吧！为什么陆溪会死你比我清楚吧，只是你没想到，死的人是他，不是我，是你跟陆溪妈妈说的，你们两家是世交，你应该最清楚他妈妈的痛处是什么吧！”许陌一字一句说，字字句句都落入安巧儿的耳朵里。
　　安巧儿的脸一点一点褪去血色，脸上由最开始的狰狞变得满是痛楚，因为许陌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你听到了我和陆溪的谈话，听到了陆溪他妹妹的事，还知道了许家女儿不是亲生的，而是那个女人带回去的私生女，所以你和陆溪她妈妈说，许陌就是她丈夫和那个女人的孩子，所以才会有后面的事吧！还要我继续说吗？”许陌看着眼前的安巧儿已经泪流满面，又想起了曾经那些日子，是真的回不去了。
　　“你不放过我，其实是你自己放不下，因为一切都是因为你。”许陌抹了一把脸，这些事终于解开了。
　　“对不起，对不起……陆溪哥，对不起…”安巧儿坐在了地上，用手掩着面，嘴里一句一句全是那几个字。
　　许陌蹲下来抱住她，“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了，我想他也不会想要再看见你。至于你过得好不好，与我们无关。”
　　从今往后，别人再谈起那几个孩子的时候，不会有一个叫陆溪的人，也不会有一个叫安巧儿的人了。
　　即使在角落里，许陌和安巧儿的动作还是惹得很多人看了过来。好像惹事了，许陌心想。
　　许陌站起身来，无视那些探究的眼神，抚平了裙角，向着苏言走过去。
　　他在昏黄灯光下，微笑着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