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言如遇》期寻

26、白头

　　即使顾逸轩没有联系，许陌也没忘记他的托付。
　　许陌这次已经是第五次来医院了。前四次病房前面都有人守着，最近那件事才平息下来，那些人倒也没什么阻拦了。
　　在护士的陪同下，许陌第一次看见了顾逸轩的母亲。护士说她受了刺激，现在脑子有些不清楚，可能认不出人。顾逸轩并没有告诉她这个，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顾妈妈靠在床上看电视，手里拿着护工刚剥的橘子。看见许陌来了，眼里有一点警惕。许陌只当是没看见。慢慢地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阿姨，您好！我是许陌。”许陌把手放在顾母的手上。“我是顾逸轩的朋友，是他让我来的。”
　　顾母认真地看着许陌，“我知道你，逸轩跟我提过你。”许陌没想到顾母会记得这些，可接下来顾母又变成了之前的样子，“可是逸轩去哪儿呢？你见过他吗？他爸爸也不见了，他们还不让我去找。”顾母说的有点委屈，看得许陌心里很疼。
　　“逸轩去国外读书了，你不记得了吗？”许陌也不知道顾逸轩去哪儿呢，如果家里不出意外，他应该是去国外读书了吧。
　　“哦，那他爸爸呢？”
　　许陌看着顾母的眼神，那种希冀的眼神，许陌忍着眼泪，别开了眼，才发现枕头下面是一张全家福。
　　“叔叔出差了，等您病好了，他就回来了。”许陌的声音有点抖，不敢再看顾母的眼神。
　　许陌在那儿坐了一会儿，匆匆道个别，跟护工聊了一会儿，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出了医院，许陌看见了苏言。苏言就站在那儿看着她，对着她笑，那么美好，美好的不真实。
　　许陌在苏言的眼神下向着他走过去，苏言把她拥入怀里，北方的冬天，已经开始下雪了。
　　苏言用风衣把许陌包在怀里。外面是风雪，里面温暖的不真实。
　　“想哭就哭吧，别憋着，我在呢。”
　　有的人，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坚强如顽石，只是因为没有遇见那个让她可以软弱下来的人。
　　苏言听着怀里的人慢慢地抽泣，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哭的一塌糊涂。
　　“他那么好的人啊，为什么要经历这些呢。”许陌一边哭一边说，手抓着苏言的衣角，越抓越紧。
　　“那是他该经历的，会过去的。”
　　“会吗？”许陌从衣服里出来，瞪着哭红的眼睛望着苏言。
　　“会的。”苏言把许陌弄乱的头发抚顺，望着她的眼睛，说得很认真。
　　苏言说完牵过许陌的手，一步一步向回去的路走。
　　北方的雪下的很急，许陌和苏言走的很慢，不一会儿，头发上，衣服上都沾了雪。这是许陌第一次和苏言并肩走在一起，从一开始的相距两步，到如今的并肩，许陌用了一年。从一开始的相距千里，到如今的并肩，苏言用了四年。
　　真正走在他的身边，许陌才发现苏言好像又长高了，她163，如今刚好到他的肩。这不远不近的距离，她可以窝在他的怀里，不用多想。他可以搂住她软弱的肩膀，替她承担。
　　许陌侧过头看苏言，纷纷的雪花，在他的头发上，在他的肩上，在他牵住她的手上，有的还留着，有的转瞬即逝。
　　“看这么久，好看吗？”苏言突然停下来，低头看着许陌。
　　许陌看着苏言带着笑意的眼睛，那双让人一眼就忘不了的眼睛，在雪的映衬下，亮亮的。回过神来许陌忙撇过头，感受到脸越来越烫，许陌突然觉得抬不起头。
　　“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许陌说完郑重地点了点头。
　　“哦，我还没说什么好不好看呢，你说的什么啊！”苏言看着许陌泛红的脸，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许陌才反应过来被苏言坑了，果然电视剧里说的都是真的，不要相信长的好看的人的话。
　　“苏言哥，你学坏了。”许陌也不理会他说的什么，只知道把过错推给他。
　　“哦，是吗？”
　　许陌瞪着眼看着苏言，才发现苏言笑起来的眼睛是弯弯的，像清亮的月牙。
　　就这样，许陌又一次脸红了。
　　苏言看着好笑，伸手想要把许陌头上的雪拂下，可最后还是只把她落到眼前的头发弄到耳后。
　　许陌自己想要把头发上的雪拍下，却被苏言抓住了手。
　　“看着你沾着雪的头发，我还可以想象一下我们一起白头的样子。”苏言慢慢把许陌拥进怀里，声音在许陌耳边轻轻回荡着。
　　“小陌，我等你回来，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许陌慢慢把手放在苏言腰上，很明显感觉到苏言一瞬间的吃惊，然后又归于平静，只是拥着她的手更用力了。
　　我曾以为，我活下去的意义仅仅是代替另一个人，可如今，我发现我还可以为了自己。
　　许陌直到回到宿舍也没反应过来，她一直是一个能够控制好情绪的人，可遇到苏言之后，她会不由自主地做一些她从未想过的事，像个小孩子，不计后果。而她的那些无人知的心绪，明明藏的很好，连她自己都快忘记，却又突然被提起，一发不可收拾。
　　苏言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把那些本该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等了这么多年，竟在一瞬之间失了方寸。好在许陌当时没有推开他，他一直是相信许陌的，相信她知道他的心思，相信她会自己走出来，而他只需要在她出来的地方等着她。
　　两个人的冲动，各有各的想法，好在接下来便是考试，考试完后又是寒假，学期末总有忙不完的事，自然也为不见面找好了理由。
　　与其见面尴尬，不如不见。许陌这样想。
　　与其见面看她尴尬，不如不见。苏言这样想。
　　两个不同心思的人，都是这夜里的未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