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妻》一澜春水汾河湾

11、第十章

　　林老爷一听这话，火腾就冒出来了，他皱着眉满脸的严肃，连调门都立马抬高了问道“什么叫不会说话？他顾家拿一个哑巴来欺骗我们么？我都怀疑这是不是那姓顾的从外面捡来的女子，我可没听说过顾家有过孩子。”

　　“您没听过那也不能代表人家没有，如今活生生的人站在您面前，这娶也娶了，难不成您要儿子娶妻第二日便休妻吗？更何况...他也...也只是小时候偶感风寒，吃坏了药，这才伤了嗓子。”

　　林晟睿护着身后的顾靖，在屋外那些个丫鬟下人眼里林大少爷对这个刚进门的大少奶奶真是爱护有加。可顾靖站在林晟睿身后，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他明白这些不过都是林晟睿逢场作戏的手段。他只能让自己尽量躲在林晟睿身后，免得再惹得这位林大少爷不高兴。

　　林夫人瞧着这刚过门的儿媳妇如此委屈的躲在自家儿子身后，她那脸色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回头瞪了林老爷一眼，而后回过头又笑着看着林晟睿身后的儿媳妇说道“哎呀，不就是不会说话嘛，名儿倒是合着这性子，安安静静的，是叫静儿吗？”

　　林夫人声音柔和，两三句话一哄把顾靖给哄好了，他这是装哑巴，自然是听得见的，他隔着林晟睿探出头来点了点头。

　　“行了行了，你爹他也不是那个意思，既然到了咱们林家，以后就是府里的人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虽然是小辈，但也不要那么拘束着，生疏了人情反倒没那么得趣儿了，要是没事儿就常来娘房里坐坐，若是我家睿儿欺负你，你可得告诉我，我帮着你，这要是一年半载再给林府添个孩子，那咱们才有的乐呢。”

　　顾靖侧过脸又躲回了，林晟睿瞧着这也不是个事儿，他腆着脸笑着去扶林夫人道“娘~您回去坐好吧！添子添福这事儿咱们以后慢慢再商量啊！”林晟睿着急忙慌地把林夫人安顿了回去，林夫人心里欢喜，眼神总也离不开自己这个儿媳妇，就拿眼这么仔细一瞧，这就瞧出端倪来了，她一把推开了林晟睿把顾靖拉到了自己身前，手指钩住顾靖的下巴这么轻轻一抬，心里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白皙的脖颈上是一块鲜红的印子，连带着脸颊上也是一块还未褪去的红印子，顾靖瞧着林夫人的眼神一沉，生怕自己有什么地方被戳破，眼神闪躲的急忙要躲回去。

　　林夫人其实瞧见的是顾靖的脸颊，倒是未在意脖颈之间，若是她仔细些，那异于女子的喉结早就被戳破也未可知。

　　“哎呀，这是怎么了？脸颊上肿了这么一块？是不是晟睿欺负你啊？”林夫人的声音不大，但还是引得一旁的林仕枫瞥了一眼，红肿的脸颊不假，骗不得人。

　　顾靖霎时间就像是一个外行人被胡乱上了妆，而后拉上戏台一般，大家的目光都瞧着他，这让他心中的压迫感急剧增加，他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恐惧，脸上强挤着露出一抹笑。他默默地摇了摇头，手里急忙比划着，也不知道比划着什么，只能是胡乱的比划着，然而他连自己想表达些什么也不知道。

　　林晟睿本来还想着用脖颈上的痕迹掩盖住那突兀的喉结，结果喉结倒是掩饰过去了，可这脸上的印记是糊弄不过去了“娘，您别这样，这是...是昨夜里不小心磕到的，您也别大惊小怪的...”

　　“什么大惊小怪？你当娘是傻的么？静儿这样能是自己磕着的么？”林夫人一边埋怨的望着自己的儿子，一边挥手叫了丫鬟去取热鸡蛋。

　　林老爷在一旁心疼是有的，但自己是一家之主，此刻也不能掉了面子，他轻描淡写的掸了灰尘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打算，你也别跟着瞎搅和了。”

　　丫鬟手脚勤快，那煮熟的鸡蛋不过片刻就递了上来，林夫人拉着顾靖就给他敷热鸡蛋，剥了壳儿的鸡蛋白在微红的脸颊上滚来滚去，林晟睿在一旁想插手，却被自己的娘瞪了回去。

　　二夫人在一旁瞧着这一幕，只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她轻声一哼，双手环臂，一张樱桃小口微微撅起。林仕枫瞧着二夫人这模样，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咽下去便又转眼瞧大夫人，这一瞧心里就泛起了嘀咕，不都说这婆媳关系没见好的么？也从没见自家俩夫人啥时候对老太太这么上心的。

　　“我说夫人啊，这热鸡蛋还是让睿儿拿回房去亲自敷吧，小俩口新婚，你也别抢了你儿子的风头啊。”林仕枫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提点了一句，林夫人自然也觉得不妥，她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把手中的鸡蛋放下。

　　“如此，儿媳你也算拜见过各位长辈了，你刚来府里，许多地方还不熟悉，睿儿也要带着四处多走走多看看，要是累了随处都有长廊，下人我都嘱咐好了，你在顾家是什么待遇，我林府自然不会比顾家差。”林仕枫还是念在和苏凌相识一场的份上，能给的尽量给，能补的尽量补。

　　顾靖此刻倒是不知怎么办了，面前这人的好心自己受着不是，不受着也不是，若是愧疚，这恩情能愧疚多久？是情总有还尽的一日，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林晟睿对着父亲道了声是，而后伸手拉着顾靖轻轻一拽，他的思绪还在九霄外，楞着神儿就跟着林晟睿的脚步往门外走。

　　俩人绕小路回到了西侧门外，林晟睿刚推开门把人领进去，下一秒就把顾靖按在了门板上，伸手挑起他的下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脖颈，那暗红色的痕迹还留在上面，看那架势这几日怕是褪不下去了，那颜色略深，恰好遮住了喉结的凸起。

　　顾靖当时怎么都没有算到林晟睿会来这招，就在林晟智走后，林晟睿也不知是瞧见了什么，掰着他的脖子在颈上就开始吸，湿漉漉的触碰让他打了个激灵，他从未受过这样的感觉，那种酥麻的感觉从头到脚是给他使了个遍。

　　后来俩人是怎么到后堂的，他是一点都不记得，只觉得脑袋整个都是空的，就像现在似的，木制的门板在身后变得就像是长满了钢钉一般，他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

　　“顾靖...”林晟睿一声叫，顾靖立马抬起头，俩人四目相对了会儿，却都不吭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少爷~大少爷~”一声声急促的呼叫声从东侧门方向传来，听声音应该是二夫人身边的丫鬟。

　　林晟睿松了手，对着顾靖一抬眼道“回屋去...”

　　顾靖得了这话跑的比谁都快，一溜烟的功夫就跑进了屋，屋门的门锁还在上面晃荡着，林晟睿双手背在身后往东侧门溜达过去。

　　“大少爷~大少爷...爷...”小丫鬟着急跑，稍不留神一头就撞进了林晟睿的怀里，丫鬟撞上林晟睿后一个踉跄往后倒去，林晟睿眼疾手快一把拦腰抱住了那小丫鬟。顾靖在屋里依着梳妆台透过窗户纸瞧了个一清二楚，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是要冲出去闹个天翻地覆了，可自己不一样，男的，瞧着林晟睿这样竟然多了一丝想要继续看下去的欲望。

　　“大...大少爷，夫人说，请您和大少奶奶午膳过后去百花院听戏。”小丫鬟算是个识礼数的，她稳住了身形后立刻挣脱开了林晟睿的怀抱，低头往后退了一步。

　　“行了，知道了。”林晟睿也不知道是什么鬼迷了心窍，望着那小丫鬟远去的身影，一下子就想到顾靖早上走路扭的那两下子了，原本沉寂的心一下子就像一石激起千层浪似的，眼波流转间他回眸恰好对上了屋内人那惊慌失措的神色。

　　顾靖没想到林晟睿会回头，更没想到他回头会对上自己的目光，仿佛被窥探到了内心那不可触的地方。两个人的目光对上的那一刻就像是无根水落地，天雷霎时滚的感觉，火光刹那便立刻躲开了。他一下子没了看戏的兴致，只瞧着后门大敞，直通西侧门，屋外风景已消散，他又何必多叨扰？

　　这个时节，刚出夏还未入深秋，景致不错的花园里要说有什么还值得一观，除了红枫就再也没别的什么了，打眼一望去全是大片大片的红枫，像是一团火烧云一般。

　　顾靖从西侧门出来的时候恰好瞧见鸾春和芙秋躲在墙根下，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嬉笑声隔着很远都听得见，他思绪一团乱麻，自然也不想去扰了她们的清闲，扭头踱步就往反方向走去，越往后走四周就越安静，拐弯的一刹那，一大片的红枫就映入眼帘。这是林家独有的一个小花园，专门给林家两位少爷单独建的，这花园之中其实还有一个隐蔽之所。

　　他抬手撩开红枫的枝桠，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尽头是依湖而建的一座凉亭。那个小湖中养了许多的锦鲤和荷花，四周假山环抱，倒映入水，那些锦鲤就仿佛穿梭在假山之中，怡然自得。这凉亭原本是供林家两个少爷小时候玩耍歇脚用的，现在倒是颇得顾靖喜爱的。

　　瞧完了湖里的景色，顾靖扭回头望向自己原先来的方向，望了一会儿才把目光下移叹了口气...这凉亭不大，正中有一个汉白玉雕的石桌，那石桌上也不知是谁遗留了一本书。

　　顾靖是一个从小就对诗书有兴趣的人，他有些好奇，伸手去翻那书，书本才翻开一页他就吓得不敢再往下看了，那一页画了一个详细的骷髅，四周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备注，一晃眼也没瞧个仔细，只觉得那书一定个光怪陆离的东西，心里也多了害怕。

　　这边还未定下心神，从院外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顾靖把那书重新丢在了桌上就往凉亭外跑，右侧树桠奇高，恰好可以遮挡住一个人，他侧身藏了进去，才发现原来这院子后面别有洞天。

　　“余荣兄啊...你真的把我的书随手丢在花园了么？这哪哪可都找遍了...连个书页都没瞧见，你不会是把书藏起来了，故意诌个胡话骗我的吧？”林晟智和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从草丛里钻了出来，衣服上还带着几片枯叶，头发也被草丛中的树枝弄的凌乱不堪。

　　那个叫余荣的男子身形高大，比林晟智整整高出来一个头，满脸焦急地跟在晟智身后钻出了草丛，身上也是粘满了枯叶，头发乱糟糟的，俩人就像是刚刚打了一架似的。

　　“哪能啊，我说晟智啊，不过是一本书，我家中要别的没有，就这穷酸书生的书多的是，你要随时去挑一本不就得了。”

　　林晟智是个读书的，每日学堂是必须去的，也就今日偷了个懒躲在自家宅院里称病，巧的很，偏偏赶上对门余家的公子来串门，这余家是做香料生意的，近几年生意有了起色，也把公子往学堂里送，两家离的近，一来二去的也就成了酒肉朋友。

　　林晟睿及其宝贝那书，他自从上了学后那心思压根就不在学习上，成日里是抱着医术古籍在那研究个没完，前两日废了好些功夫才借到手的一本西方医学的书就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余荣给弄丢了，他要说不着急那这个世上是没着急的事儿了，他撇着嘴瞪着眼双手一叉腰指着余荣道“我这本书可是问先生借来的！上面记载了许多的西药的制作和配置还有先生的批注，仅此一本！你要是弄丢了，就算是拿4.5亿的白银也是换不回来...”

　　他拍了拍大褂袍子上的树叶，抬脚就走到了凉亭中，未消的火气把他气的两眼都直了，那么大本的书在桌上愣是没瞧见。他一屁股坐在了凉亭里，心里泛起了嘀咕，这书明日就要还回去的，如今丢了可怎么办啊...难不成还要去市场上淘一本？也是寻不到一模一样的啊...今日里真是倒了霉了。

　　就在林晟智垂头丧气的时候，余荣瞪大了眼睛抬手指着林晟智身后，下巴颏抖动了两下却一个字没发出来，那俩眼倒是瞪的老大，像是瞧见了什么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