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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二十七章 谁为孩子买单 ...

  •   冬天来了。天上下起了今冬第一场大雪,山区的天气,说冷就冷了起来。
      雷愫芬半倚半靠在被摞上,灰黄的脸,看起来明显比两年前苍老了许多。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将她的身影投射到墙壁上,映出斜斜瘦瘦的长长一条。干咳了一阵后,她无精打采地看着窗外,默默算计了一下日子,心里一阵难过,大女儿出去快有一年时间了。
      一年来,当妈的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她,不知道女儿现在怎么样了。还是半年前,雷荔写回来过一封信,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音信了,既没信来,也不见人回来。也不知道这孩子现在是否还在大青沟风景区打工。半个月前,她让大儿子雷宇给绿梦山庄挂了个电话,想让雷荔有时间的话,回家来看看。可是,接电话的小姑娘说自己是新来的,不认识康雷荔,让给问问别人,回答说康雷荔早就不在这干了,去哪就不知道了。这相当于雷荔与家里失去了联系,让做母亲的怎能不牵挂?真盼着雷荔有一天能突然出现在窗外,对着屋里高喊一声妈我回来了。
      想让丈夫康文出去找一找女儿,可康文学校有一大摊子的工作要做,怎么走得开?没办法,只好打发大儿子雷宇去了大青沟。结果白跑了一趟,大儿子什么也没弄清楚就回来了。说是挨家酒店旅店都问过了,谁也不知道有康雷荔这么个人,只好一个人回来了。
      “你倒是好好问一问呐,也不认真找找就回来说没有,叫你办点事就这么糊弄!”
      大儿子独自一个人回来,雷愫芬气不打一处来。
      “她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能丢了咋的?刚进屋,连口气也不让人喘就埋怨上了!”
      康雷宇刚进屋,身上的灰尘还没掸掉呢,当然不愿听母亲唠叨。
      气得雷愫芬把他臭骂一通,骂他不关心妹妹,不像个哥哥,骂他这么点事都办不明白,骂得大儿子一连好多天没敢登门。
      自从家里出了那档事后,雷愫芬的身体就每况愈下,一年不如一年了。两个月前,她忽然感觉身体有点顶不住了,总是干咳,呼吸也有些困难。自己去医院做了检查,说是患了肺脓肿。大夫建议她及早做手术,把病肺切除。“否则,一旦转成别的病就没法救了。”她拿不定主意是否做手术,怕自己一旦死在手术台上,就看不见大女儿了。还是等雷荔回来再说吧,那样就是死也不怕了。
      她隐瞒了病情,没告诉丈夫和家人。她不想让丈夫为自己分心,丈夫也没时间为她分心。他三天两头的不是开会就是应付上级检查,根本无暇顾及家中的事情。雷愫芬理解丈夫。丈夫好容易做上了校长的位置,虽说有康启跃这个书记后台,毕竟也得给人长长脸,把工作干上去,不能让人作难。她更不想让二女儿为自己担心,那孩子自己家的事已经让她够难心的了。
      失去了可爱的女儿,婆家人对她就变了,经常说些闲话刺激她。说她怎么会有康雷荔这样没人性的姐姐,又怎会找了顾洪光那样的丈夫,甚至质问她:“你们家人眼睛都长哪去了?品质那么恶劣的人竟没看出来?简直就是鲇鱼找鲇鱼,尕鱼找尕鱼,一窝子废物!”
      懦弱的康雷薇常被挤兑得濒于崩溃,只好回到母亲家中哭上一场,哭得雷愫芬心都快给揪出来了。
      雷薇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这本来是件好事,可是突然失去女儿的祸事给吓怕了,吓出毛病来了,雷薇被不敢再让儿子有哪怕一点点闪失,只要儿子闹哪怕一丁点小毛病,她都会被吓得哭天抹泪,整个人窝囊得简直都快拿不成个了。
      大儿子两口子因为不能生育,总是矛盾不断,经常三天两头吵架,每次吵过架,儿媳妇都要到她的家里来闹上一番,让她烦透了心。
      “还是自己的梦自己圆吧。谁也不麻烦谁。” 这样一想,她就把患病需要做手术的事给拖了下来。
      前几天,想缓和一下家里的紧张气氛,便以自己过生日为由,跟大儿子和二女儿两口子都打了招呼,让他们晚上都回来吃饭。她撑着有病的身体,为大家做了一桌好饭菜,还让康文去顾家树家把虎虎也接了来。原本以为,这样一来,一家人就会尽释前嫌,和好如初,从此和睦相处了。可是,事情的发展,却让她无论如何想不到,真是糟糕透了。
      “妈,雷宙今年还不能回来探亲吗?不是已经到年头了吗?”程锦军边帮雷愫芬往桌上摆放碗筷,边问。
      “啊,你说雷宙啊?可不是,今年又不回来了。前些天来信了,说部队今年要换防,事太多,他刚提升团参谋,还不得好好表现表现?所以就不回来啦。”雷愫芬赶紧回答。
      “他那个对像处得怎么样了?听说还是个部队首长的女儿?他运气可真好啊。”
      “那可不!”
      说到二儿子康雷宙,雷愫芬灰黄的脸上兴奋得泛起了红润。
      “咱家呀,就出息了他这么一个。前几天的信上还说,部队要送他去上军校,要是能去,毕业后,提干升级什么的就容易多了。”
      边跟女婿搭着话,雷愫芬边从康雷薇手里接过孩子:“你先去洗洗手,一会你爸回来咱们就吃饭。哎,别忘了把饭锅端过来。”
      “那可就太简单了。何况他还有个首长丈人当后盾,提到团职以上轻松平常。”
      “你们说谁呢?”康雷宇跟媳妇推门走进来,问。
      “来啦?快上炕暖和暖和,外头是不是挺冷?”雷愫芬把孩子放到炕里的小被子子上,抬头招呼儿媳妇黄丽:“瞧瞧这小东西睡的,这个香。来,这边坐,炕头热乎。”
      “真冷,今天真冷。要不是康雷宇说今天是你过生日,我怎么也不能来。天太冷了,走这么一点道,脚都冻疼了。”
      黄丽说着脱掉鞋,爬上炕去,凑到孩子的旁边,低头摆弄起那孩子的小手来。
      “你手太凉,别把他给弄醒了。”想到妹妹对孩子的上心劲儿,康雷宇随口说了一句。
      原本带着笑容的脸僵住了,黄丽收回手,身子向后退了退,把脸转向了窗外。
      “没事,嫂子,别听我哥瞎说,不怕。” 看出嫂子有点不高兴,康雷薇立刻站出来打圆场。
      “可别,弄坏了我可赔不起。”丝毫也不领情,说这话时脸依然瞅着窗外,根本就没转回来。
      儿媳妇话说得有点不是味,雷愫芬没敢跟她搭话,而是把脸转向康雷宇,转了话题:“你不是问我们刚才说什么吗?正说你弟弟雷宙呐。他来信了,说是今年有可能上军校。你说,他要是上了军校,将来的出息不是更大?”
      “那是自然。咱家将来说不定要出将军了。那咱家可就……”
      康雷宇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媳妇给接了过去:“你们家哪个都比你强!就数你最没出息,一辈子也就是个当工人的料!”
      “当工人怎么了?你还不是看中了我这个工人的身份才跟我结婚的?我要不是个工人,我要是再有点出息,会找你?”
      “行了,你俩能不能说点有用的?没事就在那瞎叨气。”雷愫芬赶紧拦住大儿子的话头,没再让他往下说。
      “我和你爸也都习惯了,也不想他了。这么多年雷宙就在外边跑,想也是白想。再说,他将来也回不来了,他的事,包括婚事,我们俩也都不用再操心了,他老丈人早就都给安排好了。”
      一家人坐在饭桌前,准备吃饭,就差康文还没回来。
      “妈,我爸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去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知道康文是去接虎虎了,可还不想马上把这事说穿。过了不长时间,康文就领着虎虎兴冲冲地走进屋来。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程锦军一眼看见康文领着虎虎走进来,立刻板着脸站起身来,一句话没说掉头就走出屋去,她想拦却没能拦住。见程锦军气哼哼地走了,康雷薇也沉不住气了,闷坐了一会儿,借口说怕程锦军没带钥匙进不去屋,也站起身来抱着孩子走了。
      虎虎虽小,也能看明白火候,见二姨夫起身就走,理也不理自己,心里明白人家是因为讨厌自己才走的,不由得胆怯起来。一双小眼睛溜倏倏地看看这个的脸,又看看那个的脸,愣是没敢往饭桌跟前凑,尽管一桌子的鸡鸭鱼肉,早馋得他直流口水。
      大儿媳看见虎虎来了也没吱声,坐在一旁不说话。
      虎虎怯生生的,媳妇又不太高兴,屋内空气有些紧张。为了活跃气氛,康雷宇就想拿虎虎作由头,跟媳妇开个玩笑。
      他走近虎虎,拍了拍他的头顶,半是调侃半是套近乎地对媳妇说:“你看人家虎虎啊,虎头虎脑的长得多招人喜欢。咱要是有这么个儿子该多好,你说是不是?我就喜欢小子!哎,你要是能早点给我生个儿子多好,我就不用看着别人的儿子眼馋了。哎,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一个?”
      说着他捅了媳妇一下,意思是让她对虎虎表示一点亲热,好让父母心里有个安慰。
      俗话说当着矬子不说矮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说这句话时本没什么用意,却实实在在地捅了媳妇的肺管子。黄丽久不生育,自卑心理造成了敏感多疑的性格,甚至近乎神经质。谁都不能在她面前提孩子两字,一提到孩子两个字,心就会咯噔一跳,马上会怀疑人家是不是在影射自己,这种怀疑的气泡已经不知冒过有多少次了。是在跟我找茬呢!想到此,黄丽心头的火开始蹭蹭往上窜。
      康雷宇可没想到这些,依然用手捅着媳妇的后背:“怎么样?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一个?”
      这更激起了黄丽的反感,一张脸憋得通红,终没能憋住火气,突然对丈夫大吼一声:“你干什么?有话就明说,用不着这么捅捅咕咕的。”
      一句玩笑话,竟让媳妇大发雷霆,这可让他没想到,康雷宇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康文和雷愫芬两口子正准备招呼大家吃饭,突然被儿媳妇的一声高叫吓了一跳,怔住了。
      好一会儿,雷愫芬才回过神来,带点责备的语气说:“你俩干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没个正形!”
      后面这句话,她是冲着儿子说的,可没想到儿子媳妇却不让份了,说:“妈,你说我怎么没正形了?是你儿子跟我没正形!不是我!”
      “我就是说他呀?!我没说你!康老师,你证明,我说的是她吗?”
      雷愫芬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看看儿媳妇,又无辜地转向康文。为了缓解紧张气氛,康文没理媳妇,而是转头去叫外孙子:“来,虎虎,过来吃饭。”
      “不对,我看你说的就是我,因为你儿子这会儿并没说话。”
      “你看,你的理挑得有点不是地方了吧,我再怎么也不能当你的面说你吧?”
      “你要是当面说我,我觉得还真不错,就怕有些话,你不当面说,而是背后说,这就不好了。”
      “黄丽。”
      康文看不下去了,想帮妻子:“你妈哪能说你呢?她明明说的是雷宇,是说她自己的儿子,你就别挑理了。雷老师,你也别说了,黄丽是没听明白。来,都别把这事放心上,吃饭,都吃饭!虎虎,来,吃这块鸡腿肉。”
      和完稀泥,夹一大块鸡腿肉放到虎虎碗里。
      “怎么能是我挑理呢?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不会看错的。你因为我不能生育,就有意刁难我,背后挑唆你儿子跟我打仗,你当我不知道?”儿媳妇是步步紧逼。
      “你别瞎说行不行?你要再瞎说,别说我揍你啊!”
      父母被气得混身发抖,康雷宇便阻止她再往下说。
      正有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听康雷宇这样一说,火头立刻就转向了丈夫:“我就是要说,你能怎么的?这不是事实吗?你没经常回家跟我找茬吗?”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终于按捺不住,雷愫芬发起火来:“雷宇!你要是我儿子,现在就把你媳妇领走,你们回自己家去,愿意怎么吵就怎么吵,我不管,但是,就是别在我家里打。我把你养大,给你找了工作,帮你娶了媳妇,我够说了,你们不能再到这儿来这么嚼扯我!”
      康文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雷愫芬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而且话说得又是那么不中听。
      儿媳妇首先吃不住劲了,她把脸转向了公公:“爸,你说句公道话,她这是当婆婆应该说的话吗?谁嚼扯她了?我还不知道谁嚼扯我了呢!”说完,站起身来转头就走,脚步踏得咚咚响,出了屋还不忘回身把门使劲一掼。
      屋门被摔得“咣当”一响,屋里人被吓得一哆嗦。尤其是虎虎,更是怕得要命。在几个人争吵的时候,孩子已被吓得够呛,口里含着鸡腿肉,缩在桌边,悄悄观察大人们的神色。
      “妈,你也真是的,说那些个干什么?”雷宇脸色铁青。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雷愫芬脸色发白。
      “你说得对!你还能有不对的地方吗?你们就这么弄吧,早晚弄散伙就好了。”
      康雷宇说完,也转身出屋走了。随着屋门被摔回来,还带进一阵冷飕飕的寒气,更让人感觉寒冷透心,尤其当门外传来“这个家没个好,弄吧!” 的喊声时,三人不约而同地颤栗起来。
      “都是因为你!要不哪能弄得不欢而散?”面对这个突然发生的场面,雷愫芬很是无奈,随口说了虎虎一句。
      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虎虎被吓得直发抖,大人们吵架都是因为自己,早已胆怯心虚得不行,现在被姥姥这么一说,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嘴里还含着那口没嚼烂的鸡腿肉。
      又是生气又是心疼,连气带悔,雷愫芬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一把搂过外孙子,眼泪顺着脸颊流淌。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康文又是窝火又是心酸,想发泄却没处发泄,只能使劲咬牙忍着,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一桌生日宴席就这样被搅黄了。
      “这是何苦来的,我倒是过的什么生日!”
      后悔归后悔,这么一桌好饭菜,总不能扔了吧。还得吃。
      雷愫芬把脸转向丈夫和小外孙,气恨地说:“他们不吃拉倒。来,咱们吃!虎虎,吃!咱仨吃!”
      “吃!咱自己吃!以后他们谁也别想再到这儿吃饭,这家里,没他们吃饭的份!没有!”康文狠狠地向嘴里塞了一口鱼肉,使劲儿嚼得叭叭作响,以此发泄无奈与无助,“这哪是什么儿女,分明是一帮要帐的鬼,畜生!”
      “姥,我妈什么时候回来?”
      虎虎扬起小脸,瞧着雷愫芬,小心地问。
      “你妈啊?谁知道呢!不知道死哪去了!”
      冲口而出的气话,让虎虎一下流出眼泪。于心不忍,便给他擦着,安慰着,“姥这是说气话呢。你妈不是到外边给你挣钱去了吗?等你妈把钱挣够了就回来了。” 雷愫芬说着低头用手抺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
      瞅着眼前这一老一小,想到大姑爷带给全家的这场灾难,想起出事前一家人欢聚一堂其乐融融的温馨场景,康文心里难过得没法说。男人的自尊使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才没使眼泪流下来,但还是溢满了眼眶。怕妻子看见更难受,便低头大口吃饭。始终没再抬一下头。
      祖孙两代三口人,闷头吃完这餐生日宴席,谁都没再说话。
      天快黑了,康文起身要送虎虎回爷爷家:“虎虎,走吧,我送你回去。”
      磨蹭了一会儿,虎虎凑到姥姥跟前,声音小得像耳语:“姥,学校老师让交捐款,说要帮助失学儿童。我没有钱。”
      “没跟你爷爷要吗?”雷愫芬问。
      “要了。奶奶说没有钱,家里的钱都给爷爷看病买药了。”虎虎低着头,用小手绞着衣襟下角。
      “你爷爷怎么说的?”康文有点生气。
      “爷说,我都快成失学儿童了,还给人家捐款!?”虎虎不安地抬头看了了姥爷一眼,又低下头去,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雷愫芬和康文互相看了一眼,无奈盯着虎虎低垂着的小脑袋,很是气愤。
      “他们也真是的,再怎么着也不该为难孩子吧?几块钱的事,值得这样吗?怎么能让孩子难心?真是的。”说这话时,雷愫芬脖子上的青筋直蹦。
      “他们也不易,老顾有病,老许既带孩子又得照顾病人,老两口又都是在工厂退的休,工资都不高,也不可能有多少钱。”康文想了想,通情达理地说。
      “他们不易是谁闹的?要不是他们养了个好儿子,咱们家至于这么难吗?我到现在出去,在人前还抬不起来头呢!”
      “那能怎么办?已经趟上了。他们也不想这样吧。”
      “我不管他们是不是想这样,反正事是他们家的人起的,害了我两个女儿还够,还搅得我们家不得安宁,像话吗?我不管,这钱咱们不能给拿,叫虎虎找他爷要去!”
      “你看你,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变了,能让孩子为难吗?”
      说着,康文拉起虎虎的手向屋外走去。
      “别跟我说这些,这钱咱不能给拿!……我告诉你啊,我说不给拿就不能给拿,不准背着我给他钱,让虎虎去磨他爷爷奶奶去。”
      康文没回头,领着虎虎跨出门去。
      天上的星星在祖孙二人头上一眨一眨地闪着冰冷的银光,使这冬季的夜晚更显寒冷。江溜子上,初冬的西北风嗖嗖刮着,迎面打在人的脸上真的很疼。虎虎坐在自行车的前大梁上,被冻得鼻涕流到了嘴唇。康文的脸也被吹得通红。走时忘了戴棉帽子,现在他只得一只手握着车把子,另一只手用来捂被冻得生疼的耳朵。就这样,一路上,他一会儿用这只手握车把子,一会用那只手握车把子,握车把子的手冻得疼了,就换下来去捂耳朵。雪太厚,车子骑起来很是费劲。一直骑了二十多分钟,才到了顾家大门口。跳下车,把虎虎抱下地,康文从衣兜里掏出五十元钱递给外孙子:
      “给,这钱给你交捐款,剩下的留着零花,买个本啦什么的。别告诉你姥姥啊!听见了吗?”
      摸摸揣在兜里的钱,虎虎小声地在嗓子眼“嗯”了一声。
      “敲门吧!让你奶出来给你开门。”
      “奶,开门!我回来了。……奶,开门!我回来了!”
      胡同里响起了虎虎暗哑的男童音。
      “回来啦?怎么没在你姥姥家住一宿?”
      随着房门吱哑一声响,康文从院门缝里看见许桂兰披着件男式黑棉袄推房门走出来。于是,把虎虎向前推了推,回答:“怕他明天上学不跟趟,我把他送回来了。”
      “是康老师呀?快进屋坐坐吧,暖和暖和!”
      “不了,趁月亮地,我得赶紧回去。……虎虎快进院!我走了!”
      “送送你啊。”
      “别送了,回去吧!”
      “有时间过来坐。”
      “能来,回去吧。”
      调转车头,康文骑着自行车朝胡同外蹬去。一老一少两个黑影,在大门外远远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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