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色》牛肉才是王道

4、练字

　　从南天寺回来之后，日子过得飞快，内院仆妇们为了筹备小姐的及笄礼张罗个不停。府上是簪缨世家，婚丧嫁娶，弱冠及笄都有章法安排。虽然不至于忙乱，但府里嫡出长女及笄算件大事，相知相交的侯门望族大多会有女眷来道贺，实则也是借机相看，若觉小姐是个秀外慧中，温柔贤淑的可人儿，那不出几日，来提亲的人也将陆续而至了。 欢夕自觉南天寺之行交了好运，提了一等丫鬟涨了月俸不说，每日做的活计也轻松了不少。小姐是个好相与的，对下人从不苛责刁难，每日作息也简单。欢夕很快摸熟规律，伺候起来自然妥帖。小姐见她性子老实，又不是多嘴聒噪的姑娘，便常常让她伺候笔墨，兴致来了，也教她习两个简单的字。欢夕心底是不耐烦学的，她一个伺候人的下人，认字习字也排不上用场，倒不如跟着小姐绣帕子，选几件绣得好的，还能托了扫洒的李妈妈出去卖掉。不过为了讨主子高兴，欢夕便也佯装很感兴趣的学着，然而小姐教了几次后却又失了兴致，只将一卷自己抄写好的《女则》丢给欢夕，让她每日临摹学习书写。“你是我贴身丫鬟，自然也不能是粗鄙之人，能看会写，懂女训女则，才不给府里丢人。” 于是欢夕做完伺候小姐的活儿，还得晚上点灯熬油地依样画葫芦描摹《女戒》，没曾想她也倒是个有天赋的，数月过去，虽然书里的字没能认识几个，照猫画虎地写起字来，到有点娟秀的意味了。欢夕也有过纳闷，这读书人都是不学识字，先学写字么？她与旁的丫鬟说了，别人都笑她，小姐这是在拿你消遣呢，哪里是真教你读书认字。哪天小姐兴致来了，想看你耍大刀胸口碎大石，你也得去学呀。 “净瞎说，小姐怎么会看哪些下三滥的玩意儿”欢夕虎着脸维护主子，心里却一紧，村口的王麻子就是年轻时候去学天桥把式，后来折了条腿，到现在还没娶着媳妇呢。小姐那么温柔善良，一定不会让她涉这凶险吧！ 好在她家小姐可是正经的府小姐，别说看天桥把式了，恐怕连听都没听说过市井还有这些“耸人听闻”的表演吧。因了南天寺的意外，也因及笄的日子将近，大夫人对小姐的管束比往日更严格许多。除了每日晨昏定省，余下的时间，小姐全是呆在闺阁，习字看书，做做女红，翻翻账本礼单便将消磨日子。也有好几次，与小姐自幼相熟的别家府邸的小姐们递帖子来相邀或赏花或游湖，都被大夫人婉拒了，几番推脱之后，从南天寺回府半年有余，小姐竟未踏出内院半步，每日消遣，不过是在花园散步消食罢了。 有嘴碎的仆妇背后议论，夫人是续弦，五年前小姐生母去世后才嫁进了府里。人都说后娘难做，夫人既要对小姐做出视如己出的样子，便要如生母般严格管教小姐，若是为了讨好老爷而对小姐一味宠溺不加拘束，反倒会让人觉得夫人存了心要让小姐长歪，传出后母心思歹毒的议论来。 也有不懂事的小丫鬟为小姐抱不平，觉得小姐正因是风华年纪，总这么被关在深闺，是要憋坏了。当朝风风气虽不如前朝开放，但大户人家相熟的小姐们接了帖子串个门子，或是结伴做个诗会，仍是再平常不过，小姐没有嫡出姊妹，老爷夫人也颇有家长威严，平日里小姐连个说体己话儿的人都没有，想来也孤单。夫人哪能把小姐当成笼中雀儿养呢。 欢夕却觉得，乡下丫头们田埂地头干农活，城里贫户女儿们或摆摊儿或当帮佣做营生，虽是能往外跑了，可哪里比得上府里小姐生活得矜贵优雅。都说养在深闺的女子是笼中雀，可府上三进大院，皆是高檐出厦的敞亮大房，雕花斗拱，青砖铺地，主子们的房里，陈设摆件之精细考究自不必说，后花园虽不大，但也悉心植着四季常青乔木，春有海棠斗艳，冬有雪梅暗香，园子的西北角更有一方睡莲池并几尾锦鲤，常引得水鸟儿流连。“衣食无忧，又有这么华美的房子，这金丝笼子，任哪只雀儿飞来也不想走了罢。若能向小姐讨个恩赏，到时让嘎丫儿也进府来做个丫鬟就好了" 欢夕摩挲着窗棂上的雲纹, 想着不日姊妹就能团聚了，嘴角的笑遍掩也掩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