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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烦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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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才开出路口,文熙又想起来:“我没换洗衣服。”
“穿我的。”
“不合身怎么办?”
俞航觉得他有点矫情:“脸肿成这样,又不上班,在家随便穿睡衣不就行了。还管合身不合身?”
文熙想了想,还是没同意,让他靠边停车,自己打电话。
电话是爸爸接的。
听说他要出差几天,但没空回来拿衣服,老宋说要不要给他送到单位去。
文熙忙说不用:“姐姐在家吗?俞航刚刚有空,要不你叫姐姐拿下来,我让他替我去拿?”
安排人倒是一把好手。
文雅接了电话,文熙还没出声,就被一通训斥:“你姐姐我现在哪还有脸出门啊!我难受得都快死了,你倒好,还有心情出差!出差也就算了,还有心情换衣服!这个天,就是一个月不换衣服都没事,死不了!”
俞航听得里头噼里啪啦放鞭炮一般,跟着文熙边躲闪边皱眉,看他挂了电话:“你姐姐吃枪药了?”
文熙叹一声:“婚姻不利,没心情。”
俞航张张嘴巴:“不会?”
“不就是你们那儿那个林巧。你说我姐夫每回都去接,我之前怎么一直都没碰到过呢?”
“早碰到晚碰到,没什么区别。出轨了是事实,不想走远的人一开始就回头了,想离开的人,就算一开始就发现,也留不住。”
文熙摸摸脸,看到路口出现一个人影,自己把身子一低,推推俞航:“我爸来了,你去拿下衣服。”
俞航出去很快就回来了,坐上驾驶室,探出脑袋跟老宋招手,再一推文熙:“你爸回去了。”
文熙坐直身子,顺手拿过后面的药来看:“想想也是不应该,他们难过的时候,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
“看你爸的气色,没前阵子我来的时候好。”
“因为姐姐的事,他又不出门了。也不去跳舞,除了买菜做饭,接送孩子,也不怎么笑了。”
“说起来你姐夫真不是个人。”
文熙呼着气,脸上扯拉着疼:“总之什么爱情啊都是骗人的。我还记得我姐夫为了迎娶我姐跟家里做激烈抗争,平凡的生活一磨,他又开始为别的女人跟妻子抗争了。”
俞航声明:“我不这样啊。”
“现在说还为时过早。”
到了他家,俞航帮他把衣服叠好,放进衣柜,又开始摸出几盒药来看。
文熙忽然有些不安:“我住这儿,万一你妈过来……”
“她过来就是了。朋友来住几天,有什么关系?”
“可……”
“放心,她不会来的。我之所以换密码锁,也是为了防她。她不是那种很想知道孩子在干什么的人,只要我照她的意思乖乖来做就行了。”
俞航指着床头的一个阶梯状收纳盒:“我不在家的时候,里头有各家饭馆的外卖电话,你自己定。”说着,又哗啦啦打开柜子下的抽屉,“有各种最新杂志,还有书,想看的话,自己挑。我会给你烧好开水,想喝花茶在吊柜里头的玻璃罐里,翻翻就能看见了。唉,还是给你找出来放好吧。”
文熙说:“我欠下好大一个人情了。”
“你想还的话,也简单——”
“……”
“洗干净躺好就行!”
文熙因为脸上像蚂蚁一样钻着疼,否则真要扔给他一枕头:“你就正经不了几秒。”
“要正经干嘛,又当不了饭吃。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何必委屈自己。”
文熙冷眼道:“还说你不是,你跟我姐夫也好不到哪里去。”
“别把我跟那种人比啊。”
已经过了十二点,俞航打过外卖电话之后,跟他说自己下午出去,晚上可能回来晚点。他要无聊的话,可以打打游戏,“用我的账号都行。”
“玩废了也没事?”
俞航犹豫了一下下:“那还是用你自己的吧。”
文熙现在笑起来很艰难,话题又转到吃的上面:“中午没有排骨吧?”
俞航说:“都是清淡好嚼的。”
等待的时候,没事可干,两人就坐在床沿发呆。
过了一会,俞航突然问:“你说我这人是不是有点变态?”
“你自己也感觉出来了?”
俞航的手指轻轻地掠过文熙的脸颊:“你都肿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觉得你好看呢?还是我一开始眼光就出现了问题,其实你长得一点都不好,纯粹是我把你看成漂亮的了呢?”
文熙伸脚一踹:“滚!”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外卖送来的菜是香干肉丝、山药木耳、一碗蛤蜊蒸蛋和冬瓜香菇瘦肉汤。房间里有一张小矮机,俞航把菜布好,去厨房拿了筷子和勺子,递给文熙:“吃吧。我特意问了老板娘,说这些菜适合病人吃。”
“我不是病人。”
“但你不能嚼,不能吃辣的,这总没错吧?难道我去跟人说,我朋友因为抢女朋友,被人揍了,脸肿了不能笑,应该点什么样的菜?”
文熙夹了一块山药,用另一边咬的,还是感觉疼,不由咕囔着:“前几天是一吃东西腰疼,今天是脸疼,再这么下去,真要饿死了。”
俞航笑笑:“有我在,饿不死。再说,多少人宁可不吃饭,也要干那种事呢?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文熙说:“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好好,你吃饭。”
吃过饭,俞航把桌子一收,剩余饭菜一丢:“叫外卖就是好,不用烧不要用洗碗,省事。”
“长期吃不好,我爸就不喜欢我在外头吃。”
俞航酸酸地说:“你当然了,有那么疼你的爸爸。我们这种有父母生,没爹娘管的人,只能这样过日子。”
饭后无事,文熙拿过一本厚沉沉的画册来看,翻了几页:“印刷还不错,也想给朵朵买一本呢。”
“还买什么,把这本送她不就行了?”
“你不要了?”
俞航摇头:“小时候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画画,拿上画笔在那坐满一节课。老师后来都不管我,随我在那里发呆。”
“你要都认真学了,没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就是一个全才了。”
“你是笑话我呢?再说,人就这点精力,怎么可能对任何事都感兴趣。”
文熙翻到一页,其中有一幅画是一个大的长方形被长短不同的线条分割,内部被划分出大小不一的方块,给其中有些格子涂上不一样的颜色。
不由嘟嘴道:“这也算名画啊,我都会!”
俞航凑过来,看着蒙德里安这幅享誉世界的画,说:“所谓名画不是你能不能画出来,而是谁先画出来。那你说毕加索的画有什么,除了乱七八糟的一片,没什么难度。但人敢画,敢堂堂正正地把这个叫艺术,敢有自信说这叫抽象派,那就行了。粉丝一多,从里头看出了各种玄机,一点不知道其实他们自己脑子里臆想出来的东西完善了这些画作。”
文熙昂着脑袋看他:“想不到,你还有点思想。”
“不然呢?你以为我这么帅气的脑袋是空的?”
俞航看看时间,说可以吃药了。
文熙一瞥药:“真要吃那么多?”
“你想好得快一点,就配合一点。”
吞了药,俞航即刻给他剥一粒糖,塞进嘴里:“家里没有冰糖,只找到这个,还是同事结婚拿回来的喜糖。”
“不会过期了吧?”
俞航认真地回答:“糖哪会过期?”
“是吃的都有保质期好不好?我待会去看看你珍藏的那些方便面,没准上回你给我泡的都是过期食品。”
“过期的你到现在还能活这么好?”
“……”
还有啥好说的。
一个人在家,文熙无所事事到几近发狂,看看窗外,一色灰蒙蒙,除了车就是车,从这里往下看,人就是一截移动的棍子,看不出穿着表情,听不到说话声。打开电视,不是做作的青春剧就是各类大同小异的综艺节目。
以前一窝蜂全是唱歌比赛,现在一窝蜂全是喜剧。也有些好玩的,但大多数都生搬硬凑,闭门造车的痕迹太过明显,即使只想从他们的对话上听出来一点发笑的因子,都很困难。
玩游戏更不行了,一个人打没意思,打着打着就分神了,定睛一瞧,生命值已经降到水平面以下。一激动,脸上敷的药包掉下来,在俞航深蓝色的被套上留下一个明显的褐色渍迹。东寻西找地拿来一个小刷子,刺啦刺啦地刷。药迹不好擦,文熙费了一番力气,又拿来一个吹风机,一边吹湿掉的那块被面,一边发呆。
无聊是真无聊。
之后,姐姐打来一个电话,问他怎么跟姐夫说的。听语气,还有点兴师问罪的架势。文熙鼓着脸,说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下最后通牒呗。这种男人你还想跪着求他啊。
姐姐说,嘴上没毛做事牢,说的就是你。吓唬吓唬可以,真说那么绝干嘛?你想让朵朵没爸爸啊?
文熙捂着脸,心里烦极了:叫你送个衣服就没脸了,这种事情就不顾自己的脸了。他替她出气,反过来还怪他。
“我吃力不讨好,自己去解决吧。我懒得管了。”
姐姐说,你想管也管不了了。刚才他妈又上门来了,说不想跟我们这种家庭有瓜葛,都来提离婚的事了。
文熙说,那不正好?刚好摆脱这个满嘴谎言的骗子。
文雅却失声痛哭,可我要怎么办啊?三十出头离婚,上不上下不下的,苦了自己还苦了孩子。
“不离婚才苦。”
“咦?你声音怎么了?”
文熙顿顿:“我在吃糖。”
文雅突然很冷静地说:“你们男人真可以。我伤心成这样,你含着糖跟我通话,就那么不舍得吐掉?”
“你现在什么想法?”
文雅又窜回自己的话题上:“能有什么想法,发奋挣钱啊。真要一个人过,不得给朵朵挣学费,培训费啊。”
“也是。没准过得还开心。”
文雅啐了一口:“离婚了能开心吗?你见爸这么多年开心过么?”
文熙不吱声。
文雅啰嗦了十多分钟,她最近身心俱疲,不愿多说,就挂掉了电话。才放下,俞航打电话过来,说替他点了外卖,待会记得开门就行。
“哦,先看一下是不是手上拎着东西?不要什么人都开。”
文熙想:我又不弱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