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山楂果儿

30、定情之吻

　　“跟同事过来吃饭？”

　　虽然刚开始觉得有千言万语，真被文熙那对雾蒙蒙的眼眸盯着时，他只能这样苍白无力地开头。

　　“业主请饭。”

　　俞航用脚踢踢，好像地上有石子。沉默一阵，语气迟缓：“你为什么又不理我了？”

　　文熙抱肘看他：“你认为呢？”

　　“不知道才来问你啊。”

　　文熙将视线一转：“我们俩性格不合，不适合做朋友。”见俞航急躁起来，也不准备多说，“所以，就这样吧。”

　　“这样是哪样？我想知道的你一样都没说！”

　　“你只要知道，我们不再是朋友就行了。”

　　俞航哼笑，觉得这话真是滑了天下之大稽：“我做错什么了？”

　　“你没错，是我错了，”文熙不看他，“错在没认清你的面目。”

　　俞航本来松动的表情又紧绷起来，眉头不觉上挑：“你把话说清楚了！”

　　“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清楚？还用得着别人提醒？”

　　“那你倒是说说看。”

　　文熙懒得跟他打哑谜：“我问你，上周请我洗澡，可是出于真心？”

　　俞航磕巴起来：“是，啊。”

　　文熙轻蔑地一眯眼睛：“心虚了？你敢说没跟胡若妍达成什么协议？”

　　俞航脱口而出：“她跟你说的！”

　　文熙顿时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转身就要走开。

　　俞航急了：“我承认，胡若妍是让我帮她，她逼着我给你发信息，我没办法。”

　　“她是用枪指着你还是怎么你了？”

　　俞航结舌：“我不是怕……”

　　“是怕没有她介绍人来你这里吧？”

　　俞航勃然：“宋文熙！”

　　文熙按按额角：“行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事后非要分个黑白曲直，没什么意思。不管怎么说，把我耍着玩是事实吧？我只是被你耍累了，想喘口气，不要再来纠缠了。”

　　俞航没想到他是这么想他的。

　　他斜睨他一眼，伸手就要去拉门把手。

　　“那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感受？你以为我愿意，胡若妍故意接近我，盯着我做这件事，我能怎么办？总不能说，这是我喜欢的人，你不准碰！”

　　文熙刚要拉开门的手，被这话震得猛一颤。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们要你抱她的时候，心里很不好受。怕你看上她了。跟我在一起，你就那么不情愿，跟她在一起，你还能笑得出来。我知道，自己有这种想法很搞笑，但看到你现在这么讨厌我，我怕再不说，连说这种话恶心你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的眼眸里漫起水色。文熙紧紧握着门把手，不知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他。

　　俞航吸吸鼻子：“今天这么一说，你估计也不会理我了。我就直说了，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喜欢你，从一开始就喜欢上了。虽然不知道这种感情算什么，但作为朋友，我以为这样相处也挺好，真要说出来，怕你难堪，怕你厌弃，不如稀里糊涂地过。上回在你家门口那事，我都后悔了好一阵，担心自己一时冲动失去你。要不是你现在这么说我，我估计一辈子都不会说。”

　　文熙怔怔望着他，动动嘴唇，不知如何开口。俞航只穿了件毛衣，这里没暖气，又发自肺腑地抒发了一通情绪，使得脸有点惨白，肩膀在微微颤抖。

　　他一抹眼睛：“我说完了，你可以走了！”说着，把头扭过去，不再看他。

　　文熙却不走了，缓步走到他跟前，仍望着他。

　　“怎么还不走？”

　　文熙没说话。只是伸出胳膊，轻轻环抱住他。

　　这一碰，两人之间瞬间通了电流。俞航得到了反馈，返身将他紧紧箍住，扯住他的头发，把他往墙上猛一按！文熙还来不及抗拒，就已经被蛮横地抵住身体。后脑勺被紧按着，逼迫他靠近。接着，温润的嘴唇强势地贴过来，舌尖粗暴地在他唇齿间席卷，像要把这阵子积聚在心中的怒火都发泄出来。

　　这一刻，悠而长。文熙渐渐感到身体发虚，浑身酥软，如将醒未醒之时，意识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醒。似乎那扇门后有人要推门进来，于是想推开他。但身子被牢牢钳住，无法动弹，直到那种麻酥酥的电流贯穿脊背，让他再次沉入昏昏的欢愉之境……

　　门突然打开！

　　文熙猛然被外面的嘈杂声惊醒，慌乱之余，一把推开俞航！

　　那个看样子是迷路才转到这里来的女士，有点惊恐地望着眼前这两个衣衫凌乱的年轻人，慌忙替他们重新把门掩上。

　　分开来的两人，感受到热流过后的寒冷，几乎连对视都做不到了，彼此尴尬地拢拢衣衫，谁都不开口。

　　手机响了。俞航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才想起包厢里还坐着那些女人们。

　　“我这就过来。”挂了电话，俞航有点不好意思地将手往外一指，“我，要回去了。”

　　文熙点点头。两人互相看一眼，又避开视线。

　　亲热之后，连出门都客气起来，文熙让他先，俞航让他先，结果乱了阵脚，挤一起去了，忙不迭分开。出门之后，被外面的喧闹包围，俞航总算恢复点神气，转身叫住只想匆匆离去的文熙：“吃完饭，在外面等我。”

　　文熙没回答。

　　回到包厢时，吴碧芝的脸色不好。文思也没了活泼劲，靠在椅背上玩手机。文思妈妈么，到底要顾面子，仍旧微笑相迎。俞航感觉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熟悉。

　　“接个电话，你跑到太平洋那头去接了啊！”

　　俞航笑笑：“有事，就多说了点。回来找不到路了。”

　　“啊，哥哥是路盲！我也是。”

　　说起迷路，女人们的话题再次热络起来，说这个地方的设计倒匠心别具，但对女人们来说，找不到路，着实狼狈。

　　俞航不禁想象那个推门进来的女人回去时不知怀揣什么样的心情。

　　服务员端上来一盘水果，文思恢复了之前的活泼，举着小叉子，要喂俞航一口：“哥哥，你尝尝这个。”

　　想拦着已经不可能了，两个妈妈只好装作没看到，只叽叽咕咕自己的话题。

　　俞航愣了愣，勉为其难地吃了。

　　“哥哥，我们学校里圣诞节有活动。你要去跳个舞，我会很有面子！”

　　俞航嗯啊应着。

　　用餐完毕，俞航在妈妈的眼色指使下，给女人拿来外套披上。两个妈妈在前头，文思傍着俞航，像只欢快的小鸟，叽喳个不停。走过大厅时，他努力跟文思保持距离，怕万一被文熙看见，又得生气。

　　东瞅西望，没看见文熙。司机还未取来车，女人望望黑夜，拒绝了服务员让她们暂时去里头避避风雪的建议，说：“难得下雪，看看也是好的。”

　　吴碧芝附和道：“今年的雪下得真早啊。”

　　俞航看着灯光投射处，雪花像碎屑一般飞舞。不觉眉头一舒：说它似雪非雪，还是修成正果了。

　　一行人从廊下出来时，俞航扭头，轻快地喊了一声：“文熙！”

　　这一叫，连着吴碧芝和文思母女俩都看过去，一个长相脱俗的年轻人有些别扭地应了一声，好像认识俞航是件让他在朋友面前难堪的事，这让吴碧芝有点反感地转回了脑袋。但女人看到那年轻人，脸上一抖，像是冻着了。

　　“妈，我过去跟朋友说几句话。”

　　吴碧芝“不”字还没出口，儿子已经飞快地跑过去。那年轻人似乎很不情愿，跟其他人道别之后，一同走到角落中去。放着未来老婆不管，去跟这些不三不四的人说话，吴碧芝小心观察女人的脸色，怕她一气之下反悔。

　　文熙对他的鲁莽行为很不满：“你这是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

　　“看见你高兴嘛。要么，你晚上先去我家等着，”他把头往妈妈那头一撇，“等我应付完这些人就回去。”

　　“为什么要去你家？我自己有巢。”文熙忍不住看看那头，“老实说，你今天干嘛来了？”

　　俞航踌躇着笑笑：“相亲。”

　　文熙果断就要走。

　　俞航悄声说：“我不能跟你说太多话，先走了。今天初雪，来我家喝两杯？”

　　文熙努嘴：“你去跟那位小姐喝吧。”

　　俞航背地里捏捏他的右手，从那边看过来，看不到他这个举动。于是，轻轻摩挲着手心，柔声道：“那丫头怀疑还没成年呢，怎么喝酒？说好了，记得来啊！”

　　没等文熙回话，俞航已经哒哒跑回去了。

　　文思望着年轻人消失在夜色中，说：“妈妈，那个哥哥好帅哦！”

　　女人倏地变色，眼里都要喷火。吴碧芝以为她看不惯儿子重友轻色的行为，有点懊恼地扯扯儿子，让他把两位客人送到司机已经打开的车门前。

　　女人临上车前，问俞航：“那是，你的朋友？”

　　俞航以为她看出了什么，支吾着说是。

　　女人款款一笑，跟吴碧芝道晚安，然后在她耳畔说：“你这个儿子，我很满意。”

　　虽然不知道俞航哪方面得了分，但总没让人失望而归，吴碧芝更加殷勤地约她下次再出来。

　　看着车子远去，俞航看看妈妈，问要不要送她回去。

　　吴碧芝说：“管好你自己吧，我打车回家。还有，下次不要抛下客人，去跟别人说话。你就不能等人家走了再去啊！”

　　“那他也走了啊。”

　　吴碧芝拢拢头发，裹紧外套：“幸好是个男的。要是个女的，你这样做，看这事还能不能成！”

　　俞航嘟囔：“她还是个孩子。”

　　吴碧芝眼一翻：“你见过这么大的孩子？二十岁可以定亲了。”

　　俞航懒得跟她多说，出门拦下一辆车，看着妈妈远去，才跑去开自己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