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妇》祈祷君

98、人穷志短

　　肥乙提出的交换条件，实在优渥到让人无法不动心的地步。

　　别说庞人，就连对面坐着的龙人们也露出羡慕的表情，那个爻我将军更是笑着揶揄：
　　“这么好的事情，王女你还想什么？我要是有女儿，我肯定都把女儿送过来生孩子了！”

　　无论是龙方还是土方，都是以男权为主导的社会，在他们看来，一个孩子换取实实在在的好处，只要不是失心疯，一定都会答应，尤其肥乙还允诺了阿好生下的孩子会继承土方。

　　肥乙已经这么老了，要是阿好动作快点，说不得第一个孩子就能坐上土方的位置，成为她实实在在的助力。

　　可因为对方提到了“生孩子”，这样的帮助，阿好是势必不能要了。

　　“将军，这样的契约最好要警惕。”
　　这个时候，一直站在阿好身后默不作声的子昭突然压低了声音说：“土王的儿子们等着这个位置等了几十年，怎么可能由着土王一封遗诏，就把王位交给外人？您若答应了，怕是要杀您的人，就不止怀桑了。”

　　是的，这样的条件确实无法让人拒绝，可也太理想化了。
　　她在庞国没有什么竞争者，那是因为她的母亲当年驱逐了自己所有成年的儿女，可土王是在位很久的贤王，有着一堆的妻妾，也生了一大堆孩子。

　　土王的两个最年长的儿子都已经四十多岁了，其他的子嗣也都开枝散叶，他们的势力在土方盘根错节根深蒂固，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日土王一死，土方围绕着王位，必有一场惨烈的内斗。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岂容外人擅夺自己的权柄？

　　但此时此刻，就算阿好有无数个理由可以拒绝土王的好意，只要一说出来，就纯属“不识抬举”，非但会得罪这位“热情”的长辈，也会让她身后那些希望得到助力的国人失望。

　　“怎么样？你若觉得现在履行承诺比较赶的话，你可以挑选一个我的儿孙陪你去殷都，路上还可以顺便培养下感情，什么时候你觉得感情到了，再准备孩子的事也行啊。”
　　肥乙以为阿好是在害羞，笑眯眯地打趣。

　　土王已经退让到这种地步，拒绝的理由就绝不能放在自身或者土方的身上，那就只有……

　　阿好的目光从对面等着结果的龙人身上扫过。

　　突然，她笑了。

　　“土王的好意，阿好感激不尽。”
　　阿好诚挚地感谢着对方的好意，“我母亲能有土王您这样的朋友，也实在是我庞方的荣幸……”

　　“应该的，应该的。”
　　肥乙抚着胡须笑。

　　“我庞方是大国，千尺布或千斗盐对我们来说，不算是难事；土方与我国实力相当，自然也不会赖账。但这样一大笔花费，必须要物有所值才是。”
　　阿好柳眉一挑，“要知道，我们庞人曾经以一国力抗数国而不败，即便我们要雇人，也得证明对方确实是能和我庞方士卒一较高下的勇士，否则贵方和我们定下契约，却只给我们一堆草包，那还打什么仗？”

　　“你这女人，难不成是在怀疑我们的能力？”
　　爻我将军一怔，明白了这个王女是在犹豫什么，顿时怒不可遏道：“你这庞国的王女，真是不识好歹！要不是土王允诺会先提供我们发兵时的粮草补给，这种事情要我们答应，还得看我们的心情，你居然还挑三拣四？”

　　阿好心中一喜。
　　想不到这个龙人这么好激怒，那她的把握就更多了几分了。

　　“哦？土王还得先给你们提供粮草，你们才要‘考虑’发不发兵？那你们岂不是稳赚不赔？就算你们用老弱病残以次充好，那也是换了粮草回去的。”
　　阿好的笑意更深。
　　“我怎么能确定你不是看着这买卖好做，就糊弄人呢？”

　　眼见着王女突然和这些龙人怼上了，就连老谋深算的土王都有些猝不及防，蹙着眉地看着她挑衅着这本该是他们讨好的对象。

　　“笑话！我们族中的勇士哪个不是杀人如麻，就你们庞方这种躲在女人裙子下面的男人，也能算得上勇士？！”

　　龙人们纷纷被激怒，有些更是直接跳了起来。

　　“什么力拒数国，最后还不是把女王都嫁出去了！”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磨叽？你当雇人打仗是挑瓜拣菜吗？！”

　　原本，庞人和土王预料的那样，对着这些可能会提供援手的龙人是带着尊敬和善意的，毕竟战场刀剑无眼，这些人未来很可能要为他们牺牲。

　　但那也是契约能订立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王女还在考虑呢，这些人就如此猖狂，甚至侮辱先王、诋毁庞人都是躲在女人裙子下面的懦夫，这叫哪个庞人能忍？

　　不必阿好示意，立刻就有性格暴烈的庞国使官破口大骂。

　　“打仗又不是只打人，我看你们一身破衣烂衫，布甲都没一件，像样的武器更是都没几把，就这样还想打下我们庞国的精兵强将？在庞国，连我这样的文官都有几把趁手的武器！”

　　“我看你们穷疯了红了眼，我说你们一天能吃上两顿饭吗？能吃上盐吗？一个个饿得面有菜色，走路都飘着呢，还杀人如麻？”

　　这话实在是歹毒，但也确实没夸张多少，毕竟龙方地处偏远，一直被诸国看不上，先进的铸造技术和手工业生产是没有的，土地贫瘠又种不出什么，这么多汉子长途跋涉还要吃饱吃好，几乎是不可能的。
　　再加上初秋尚有些热，有几个干脆上衣都没穿，看着越发寒酸。

　　这几句话正中对方的软肋，人都是要脸的，就连阿好之前碰到的那个温和些的龙人脸都黑，其他龙人更是气得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似的。

　　“好了好了，王女只是……”
　　土王年纪大了，最头疼这样好勇斗狠的场景。

　　他刚准备圆个场，就听庞国一员小将骂了出来。

　　“是龙是虫摆出来比划比划？谁还不会吹自己是个勇士啊？我怕你们连我们庞方的女人都打不过！”

　　要糟——！

　　肥乙心中一慌。

　　果然，龙人彻底被激怒了。

　　“比划就比划！我们要是输了，从此看到庞人就避开走！”

　　“那就比试比试吧，也好让我看看你们龙人的本事。”
　　阿好顺势接话，颔了颔首。
　　“我们都是出使王都的使团，队伍里的武士都是国中士卒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最能代表两国的实力。”

　　爻我将军渐渐明白过来似乎是被这个王女套进去了，脸上的怒意变为了犹豫，迟疑地看了自己身后的护卫一眼。

　　“这女人心眼可真多。”
　　那护卫嗟叹着摇了摇头，对着爻我将军眨眨眼，低声说：“她要比就比，正好让她死心，趁早把契约立下。”

　　“如此，便让土王做个见证。你我双方各派出三名武士，若你们连我们的武士都打不过，这交易也就不用提了。”
　　阿好见龙方的将军并没有拒绝的意思，便顺理成章地继续说了下去。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哪怕土王心中有什么其他盘算，也没办法用三言两语让双方好好做下谈了，毕竟这已经事关两国的实力与颜面之争。

　　除此以外，土王也未必对这些龙人的能力特别信任，对方已经和土国近十年没有来往，哪怕过去打下了赫赫威名，时也命也，谁知道现在的龙人还是过去的龙人？

　　况且土方也不是土王一人就说的算的，肥乙做出这样的交易，陪同赴宴的土国公卿总有对此心中不满的。
　　能有个机会掂量掂量两国的实力，实在是绝好的机会。

　　“那便比试吧！”
　　爻我实在是看不得这个庞国女人神气的样子，随手指了个朝天鼻的魁梧汉子说，
　　“这第一场，我们便派他出场。”

　　龙方那边虽然好似都是头脑简单的武人，但因为生存环境实在艰苦，都已经养成了在任何环节都保持警惕的习惯。
　　之前这些庞人们一进来，他们就已经暗暗打量过这些赴宴的男男女女，一致认为这些庞人中最难对付的是那个身高过门的严峻男人，其次就是另一个三十多岁的豹眼武士，剩下的那些侍卫，实在不足为惧。

　　所以爻我一上场就派出了他们之中力气最大、身材最魁梧的汉子，想要用这人逼出对方队伍里身材最高大的那个男人。

　　“好。”
　　阿好见对方派出个身材魁梧颈项粗大的男人，相当镇定地回身张望，将站在最角落位置的一个女子点了出来。
　　“女羽，这第一场，你上吧。”

　　“哈哈哈，王女真是开玩笑！”
　　爻我将军见对方派出来的是个女人，昂首出席。
　　“既然是堂堂正正的比试，我们也不需要你们故意相让，还是派个能打的人出来吧！”

　　然而没有人搭他的腔。

　　“是，将军。”
　　就连被点到的女羽都怔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居然会选她，这更让龙人们越发觉得这位王女脑子不太清楚，不然怎么先挑出个年轻女人应战？

　　就算放水，也没有这么放的吧？

　　打量着对面的漂亮女人，龙方的朝天鼻武士在嘴里“啧”了几声，舐舐嘴唇：“我这人最见不得好看的女人去死，你们可想好了？我出手可不轻。”

　　“你说的是。”
　　阿好仿佛同意了他的话，目光又重新转向女羽。
　　“女羽，这些龙人兵器不好，也没披甲，你把身上的兵器和甲胄卸了吧，和他肉搏便是。”

　　“遵命。”
　　女羽面对阿好，可谓是千依百顺，明明是这样不近人情的命令，却依言平静地卸下了身上的蛮牛皮甲、腰间的青铜战刀，甚至还把靴筒里插着的匕首、发髻间插着的骨刺都丢到了一旁。

　　庞国的军中有男有女，所以甲胄的形制也是有男有女，这黑色的皮甲一卸，女羽高挑纤细的曲线毕露，和对面粗壮魁梧的壮汉一比，仿佛就像是要去送死似的。

　　龙人和庞人比试，原本最忌惮的便是对方的甲坚刃利，哪怕男女有别，只要兵甲犀利，也未必没有一敌之力。

　　现在他们见着两个女人为了公平主动放弃了自己最有利的优势，非但不觉得被羞辱了，反倒大喜过望，尤其是那朝天鼻的武士，更是干脆地把自己的石刃也丢了，赤手空拳地迎了上来。

　　两人微微躬着身子，摆出比斗的姿势，一齐向着对方扑来。

　　与此同时，在旁观战的庞人和龙人，都对着对方的阵营，发出了一声嗤笑。

　　“蠢货！”

　　“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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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龙人：（得意洋洋）我全族都是勇士，一个能打十个！
王女：（冷漠）你穷。
龙人：（气急败坏）我们杀人如麻，你们只知道躲在女人裙子底下！
王女：（冷漠）你穷。
龙人：（跳脚）你富你还不是要求我们！你有钱还不是得给我们花！
王女：（冷漠）并不。你们赚不到。所以你们还是穷。
龙人，吐血，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