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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三场比试 ...

  •   就在阿好宣布认输的下一刻,龙方的武士们齐齐发出了一声欢呼,向着场中的同伴疾奔而去。

      作为敌对方的子昭也如释重负的露出了笑容,没有再钳制着这个已经濒死的龙人武士,考虑到对方恐怕已经没有了站立的姿势,他没有松手,而是伸臂一抱,将对方横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他递给对面奔来的龙人武士们。

      至于这位“战胜者”,几乎是在阿好认输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意识,双目紧闭地向后仰倒了。

      龙人们手忙脚乱地围过来,慌张的摸着他的鼻息,发现还有气后,他们手足无措地看着子昭,不敢下手碰这个已不成人形的同伴。

      后来还是子昭好人做到底,干脆抱着他送回了对方的席中。
      土王也是个体贴的人,早在第一场比试的时候就唤来了宫中的巫医,现在胜负已分,连忙上前诊治。

      就在双方都在为战胜者焦急奔波时,龙方的爻我将军也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你在他上场之前对他说了什么,他如此死战到底?”
      大概是出于好奇,他身后的年轻护卫问了一句。

      “我和他说,他要是输了,我就把他妻儿喂狗。”
      爻我将军洋洋自得地回答。
      “他本来就是给我挡刀子的人盾,命都是我的,死活都由我。但他来这边之前,他相好的怀孕了,这人一有盼头,就不想死了,他以为瞒得住我,嘿嘿,怎么可能瞒得住……”

      “还是那一套啊。”
      年轻的护卫撇了撇嘴。

      明明是如此不敬的态度,爻我却一点恼怒的意思都没有。
      非但如此,当看到他对己方的获胜毫不意外时,爻我对这个男人的城府感到了如临深渊般恐惧,眼中浮现深深的敬畏之意。

      是的,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这个年轻人都早已经预料到了,甚至可以说就是这个年轻人一手造成的。

      爻我还记得,当他烦恼着第一场比试后己方士气大跌时,这个年轻人不以为然地一笑,嘲弄般地说:
      “要想重振士气还不容易?士气这东西,本来就是看首领会不会骗人……”

      是他让自己挑选个最能忍的人,在发出只能死不能输的死命,便可坐等那个庞国的王女自己认输。

      这个可怕的年轻人当时是怎么说的?

      哦,他说的是:——“你看这位王女的言行举止、衣冠饰物,就知道她是个从小接受严厉教导长大的贵族,这样的人,你越羞辱她,越能激起她的斗志和胜负心,是绝不可能认输的……”

      “但是,这样的人,最容易被什么‘荣誉’、‘体统’之类的东西所困扰,你拿把刀去砍她,她当然会躲的,不但躲,还会反砍你一刀;可你要拿个人送到她刀口上喊着自愿牺牲,她反倒会收手了。”
      他嘲笑着说,“这样的人,过去我见得多了,你要再说几句诸如‘牺牲’、‘大义’之类的话,有些非但会收刀,还会自己乖乖把脖子撞到你的刀上去。”

      “当然,这个王女大概不会是那种自己撞上去的蠢货……但你让我们的武士死都不认输,她就会产生恻隐之心,会心甘情愿的认输。”

      “真的吗?”
      爻我将军还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像个白痴一样,只会问为什么。
      “既然你说她不蠢,那为什么?”

      “因为只有强者才有‘心软’的权利。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那种认输不是认输,只是她出于‘大义’而做出的善意退让,完全不会妨碍到她的自尊心,或许还会自我感动一番吧。”
      他的护卫对这种人嗤之以鼻,“‘义’这东西,只是为王的为了糊弄普通人才不得已用的假面具而已,一旦用了,就永远丢不掉了,如果你强行扔掉的话,你的王冠也会跟着一起被丢掉。”

      年轻人不屑一顾道:“哪怕她不想认输,她也绝不能坐视我们的武士死。”

      “不过是私下的一场比武,为了赢,就能把别国死不认输的战士杀了,这名声能好到哪里去?她现在流亡在外,可不能有什么残暴的名声,也不能给庞人任何不足以为王的把柄,所以哪怕只为了‘体面’,她也只能认输。”

      从一开始,年轻人就布下了这个局。

      故意让他挑对方看起来最强的对手比试,就是为了塑造出龙人都是“尊重强者”的勇士形象。

      何况那个巨人看起来像是个粗壮的武人,可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的举止非常文雅,显然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而不是街头巷尾无赖出身的那种粗苯汉子。
      注重荣誉的人当然会对主动“以弱对强”的对手惺惺相惜,但凡他还要点脸,下死手的可能性就不大,哪怕对方长了一副一动手就会死人的体格。

      只要打不死人,那这位王女就只会被逼到进退两难的局面——只要不死,他们的武士就一直不会认输;
      死了,那就是庞人恃强凌弱,为了赢不择手段。

      所以,从这位王女答应了让那个巨人出战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把自己摆在了必败的境地。

      “你看,这就是要脸的人和不要脸的人的区别。”
      像是知道爻我在敬畏什么,年轻的护卫摊了摊手,对着他挑了挑眉,“现在我们一胜一负,士气也回来了。”

      他压低了声音,对着肥乙的方向眨了眨眼,“你看到土王的表情了吗?他又重新对我们产生了尊重和信任。土方这么富有,就算做不成庞国的‘生意’,土方的生意也跑不了……”

      爻我看了看肥乙,收回了视线,默默点头。

      是的,庞国的生意能不能做,对他们来说没太大损失,他们一开始看上的就是土方而已。
      哪怕他们输了,只要土方的敬意不失,他们就能得到想要的。

      “但是,我只喜欢算计别人,不喜欢被人算计。”
      年轻的护卫遥遥看了正在安慰男伴的庞国王女一眼,嘴角浮现一抹狡黠的笑容。
      “她不想让外人插手庞国的国事,又不敢得罪土王,就从我们这里下手,宁愿得罪我们。既然她觉得我们是软柿子,那我们就得给她看看,我们可不是什么柿子,我们是踢不动的石板。”

      爻我看着他这样坏笑,背后凉飕飕的。

      每当他这么笑的时候,就有人要倒霉了。

      爻我将军是不敢得罪这个年轻人的,看出对方在想着什么“坏主意”,他只从善如流地说:
      “需要我做什么,你就直接说吧。”

      “只赢一场,是不能取得胜利的。对方的武士实力很强,我们的人不见得一定能赢。”
      虽然不想承认,但年轻的护卫早就打量过对方的武士,无一不是身强体壮的健壮之人,甚至就连女人都有女羽那样的速度和体力。

      但这样的使团里,有一个人是例外。

      她是那么娇弱、那么单薄,连她的皮肤,一看就是都没在屋子外面活动过多久的苍白。
      但讽刺的是,这样柔弱的人,偏偏还是庞这样强大国家的将军。

      不看能力,只看出身,这就是现在的世道。

      是时候,让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尝一尝自取其辱的滋味了。

      “你要想赢,第三场,就要选择……”
      年轻的护卫看着美貌的王女,满怀恶意地笑了。

      “——将军和将军之间的对决。”

      **

      第二场的比试,可以说是没有战胜者的胜利。

      庞方虽然输了,但每个人都知道这个“胜利”是庞国王女心慈退让后的结果,庞人们不甘是有的,却不后悔,也都尊重王女的这个抉择;
      而龙人虽然在名义上赢了,但赢得如此惨烈,如此艰难,哪怕获得了对手的尊重,也没有人会因为这样的“胜利”而欢欣鼓舞。

      所以到了第三场时,土王就有心想要和解双方之前的意气之争,打着圆场商量:
      “你们看,既然你们彼此都认可了对方的能力,是不是这第三场比试就可以不用比了?就算是和了吧?!”

      “那怎么行!我们龙人从不临阵脱逃!”
      爻我将军第一个不干,圆睁着双眼,一副耿直的样子嚷嚷起来。
      “说好三场,就是三场,输了也是三场!”

      有了前两场的“较量”,此时龙方与庞方之间气氛还算融洽,加上之前那个龙人武士战死都不认输的印象先入为主,也没人觉得这个将军这样“鲁直”是有恶意。

      面对对方的“挑战”,阿好作为庞国的首领,当然也不能先怯战,于是爽快地点头:
      “既然爻我将军执意如此,那就继续比吧。”

      土王邀请两方入宫赴宴,原本是为了牵线搭桥,顺便拉拢住阿好这个大有可期的王位继承人,好将庞彻底的和土方绑定在一起……

      谁能料到,一场好好的宴会,变得血溅当场不说,还成了两国约战的比武场,他这个土王还得担当主持和见证人?!

      “行行行,比吧比吧。”
      肥乙啼笑皆非地摇摇头,问两方:“你们第三场准备怎么比?谁先挑战?谁来应战?”

      他以为第二场赢了的肥乙会大方的表示让对方先选,谁料这个龙方将军根本不按常理出招,居然抢先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这第一场比武,我们见识了庞人女武士的厉害……”
      他说,“第二场嘛,这位勇士着实生猛,我承认,就算我们龙方,想要找到这样的勇士,也是绝不可能的。”

      爻我的话已经完全维护了庞人的面子,非但如此,他还继续夸奖,“说实话,一开始土王找上我们谈这次合作时,我们一听说是个女人统治的国家,还觉得我们只要出兵就一定能帮贵国的王女夺回王位,现在却没有那么确定了……”

      “将军过奖了,龙方的勇士也是名不虚传,值得获得我们的尊重。”
      庞人们脸上露出略有克制的得意,口上也很谦虚。

      打仗和比武不同,很多时候到最后拼的就是血性和坚持,龙人如果许诺的战士各个都有比武的这两个的水准,那付出那么多的盐和丝确实是物超所值。

      “但战场征伐,靠的却不仅仅是士卒的能力,首领的能力也极为重要。所以,这第三场,我们龙方想……”
      爻我将军眼珠子一转,看向了端坐的庞国王女。
      “向贵国的将军,‘好’好讨教讨教。”

      “什么?”
      “咦?”
      “您说什么?”

      庞人们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约而同地惊问。

      “我说,第三场比试,就不如让两国的将军下场比划比划。”
      他丝毫没觉得自己说这个有什么不对的,理所当然道:“毕竟,一军主帅的本事,才更能体现一国军队的实力,对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那要看是什么将军啊!

      土人们看看阿好,再看看龙方的将军爻我将军,心里都觉得这个将军是外直内奸,实在太狡猾了!

      你看看这龙方的将军,那一眼看去就是刀口上舔血的狠人,且不提那一身高高贲起的腱子肉和壮硕的胸背,就看他遍布额头、胳膊上的伤疤,就知道他一定是身经百战。

      再看看这位庞国的王女,皮肤白皙的像是他们庞国产的白练,一身细皮嫩肉不说,还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冷傲,仿佛只要有人靠近都会大发雷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武艺会好?
      怕是别人还没碰到她,就会被拖出去了吧?

      阿好听到对方摆出的“大道理”也是一怔。

      电光火石般,那些从上一场开始便隐隐就有的别扭一下子有了线索,那些不同寻常的“武勇”也一下子有了缘由。
      如果这时候她还没明白过来自己是被算计了,那她就真是个蠢货了。

      “哦?爻我将军是想和我比武?这不大好吧……”
      王女并没有恼怒,当然更不会有所惊惧。

      她和之前敷衍土王那般,用略为天真的口气,诧异地对着爻我将军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和您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啊。”

      这话说的含含糊糊,也不好说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是害怕呢,还是不害怕,仿佛只是小女孩的抱怨。

      女萝教给阿好的“示之以弱”,到目前为止,一直都是无往而不利。

      现在也是如此。

      几乎是在她开口的同时,就连龙方的武士们都有些看不过去,纷纷嚷嚷了起来。

      “将军,还是算了吧,搞得像是我们欺负小女孩似的!”

      “将军,您都打了多少年仗了,杀的人怕是比她见过的人都多,这样比试,也不公平啊!”

      且不说之前那场比斗的背后有多少心计上的较量和博弈,但对于双方队伍里的普通人来说,这些较量都是看不到的,所以他们对彼此的武士产生的好感和敬意也是切切实实的。

      在龙人看来,对方的王女为了维护他们龙人武士的性命而放弃了胜负之争,他们的将军现在就这么“欺负”人家,就算是赢了,也赢得难看。

      爻我将军大概没想到自己人还会胳膊肘往外拐,不悦地皱了皱眉,“你们说我挑战庞国的将军是以大欺小,那这样吧……”

      他推了下身边的年轻护卫,对庞国使臣们的方向说:
      “那我就让我的弟子代替我上场。他和你们的王女应该年纪相若,这样总不算我占便宜了吧?”

      年轻的护卫被冷不防的推出来,手臂在空中划了几下才重新站稳身子,露出一脸的无措来。

      这人,庞人们也不陌生,正是那个在行馆里被子昭一口叫破,然后以“我怕见人”为由避让的龙方武士。

      他看起来和阿好的年纪确实相仿,但气势却要比阿好单薄的多,不说话的时候几乎找不到他的存在感。
      可要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个年轻武士长得还算出色,一双狭长的眼睛让他略显阴鸷,但微微上扬的唇形和脸上恰到好处的婴儿肥都中和了他身上凉薄的感觉,看起来就像是个阴郁些的少年。

      爻我将军要亲自上庞人们不满意,可他们见到龙方的将军随便推出个年轻人来,他们就更不满意了。

      女萝那日没出来,不认识这人,皱着眉直接问:
      “他是何人,为何能代表将军您出战?既然是将军之间的比试,推出个普通护卫不好吧?!”

      这明显是觉得,如果对方身份不够的话,哪怕有要和阿好比试的意思,都是一种冒犯。

      龙人们自他们的将军推出这个年轻人开始,就没人敢再嚷嚷,一副被掐了脖子的鹌鹑样子,战战兢兢地看着双方唇枪舌剑。

      爻我将军胸有成竹,将这个这个年轻人的背拍得砰砰作响,朗声笑道:“这是我的弟子‘姜’,他出身公族,此番去王都,是特意出门历练的。等这趟等我从王都回返,将军之位就会交给他,这样的身份,配不配和你们王女一战?”

      被爻我在两国使者面前亲口允诺的未来将军,那身份便不算低,于是女萝颔首表示了解,没有再出言反对。

      现在,无论从什么方向看,阿好都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当然,她也可以用“我是女人”、“我武艺不好”这样的理由推脱,拒绝对方提起的挑战。

      可龙人姜已经自忖大致了解了这位王女的性格和习惯,像她这样常年摆出高姿态的贵族,多半是不会用这样的理由拒绝的,像庞这样男女地位相当的国家,也不屑用这样的理由拒绝。

      “哎!”
      土方的王肥乙似是不忍心看到这样荒诞的一面发生,又或者是担心晚辈的安全,看了看姜,又看了看龙方的将军,犹豫着问:
      “你们真要这么做吗?你们龙方虽然位于偏僻的西边,但难道没有听说过,庞国的王女生来……”

      “姜会注意分寸的!”
      爻我将军以为土王要拿什么“生来柔弱”、“生来有病”之类的话维护后辈,抢先打断了他的话。

      接着,他又用挑衅般的眼神瞥向阿好。
      “王女,你不会不敢应下这场将军之战吧?”

      “自然不会。”
      在众目睽睽之下,阿好一双凤眼冷峻地扫过龙方的将军,在应战之后,她淡然自若地站起身,昂首走入了场中。

      她坐着时,众人就已经领略到了她身上那带着冷意的美艳,当她站起来后,每踏出的一步,都是那么优雅而轻盈,长长的裙裳拖曳于冰冷的地面,丝绸特有的光华流转其上,让人目眩神迷。

      阿好双臂一震,张臂向着姜微微一礼,华服袖摆上繁复的织纹尽显,那浑然天成的尊贵,犹如实质般展现到众人面前。

      她的一抬手、一投足,她的每一缕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每一寸晶莹如玉的肌肤,哪怕轻移漫步间掀起的衣衫边角,都在提醒着所有人,告诉众人:
      像她这样养尊处优的高贵王族,与对面那些来自边陲蛮荒之地的野人,有着天壤之别。

      原本觉得这个姜长得还算出色的人,在这样的气势压迫下,恍然间觉得自己刚才的好感都是错觉。
      这个小子被衬得……真的就像那种土里刨食和野狗打架的穷小子。

      莫说别人,就连姜都被阿好这种刻意显摆一样的架势压得生出了恼意,难得的泄出一抹讥诮的冷笑。

      他学着对方之前那样抛下身上的所有武器,身上的气质陡然一变。

      一瞬间,这个年轻的武士好似置身刀山火海之中的凶猛野兽,唯有撕咬下对方身上的每一块肉,痛饮对方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才能稍稍缓解他胸中的嗜人杀意。

      “多么高高在上的王女啊。”
      他在心里嘲讽着。

      【什么狗屁的王位,如果只靠着耍嘴皮和斗心机,可是没办法夺到的哟。】

      “你们,大概是误会了土王的好意……”
      阿好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一边褪下了身上宽大的华服,露出里面的轻便戎装。
      “我之前说的,不是推辞。”

      她接收到了对方森然的杀意。
      但这杀意,和之前教自己战阵之法的女武神比起来,怕是连让人打个喷嚏的程度都没有。

      这位“孱弱”的王女挑了挑眉,只是观察着对手这远不及子昭高大魁梧的身躯,就已经对他的弱点了然于胸。

      “我和你之间,有很大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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