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哈迪斯》萧时一

2、Chapter 2

　　【十一】
　　贝瑟芬妮刚才看哈迪斯整理头发，他转头看自己时，有一缕刘海恰好滑下来搭在眼镜上。
　　在这个一荡一荡的小船上，她的心也开始跟着一荡一荡起来，她看着面前的男人，第一次产生了这个男人十分性感的想法。
　　但是现在，她一点这样的想法都没有了。
　　此时，船头的卡戎正拿着根树枝在指挥大合唱，河里无数亡灵高低起伏的叫喊声组成了一首曲子。
　　其实说实话，歌声有点刺耳吓人，但身边的哈迪斯却在无声的微笑着，她看他闭着眼睛的表情，猜他可能还有些陶醉。
　　她忍耐着听完了整首曲子，悄悄舒了口气。
　　但她一口气还未舒完，就被哈迪斯猛地拉过去。

　　【十二】
　　她原以为是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还吓得胆战心惊，但耳边响起的却是一声高贵又矜持的声音。
　　“这是我特意花了三天时间彩排出来的，怎么样，好听吗？”
　　哈迪斯问的一本正经，但他眼中流露出来的光彩却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儿。
　　贝瑟芬妮看他睁着大眼睛，一脸期待的表情，想：如果他身后还有根尾巴，那简直就跟可鲁可怜巴巴求摸头的样子一模一样了。
　　她看着这样子的冥王，突然心里就变得柔软起来，好像有人偷偷往她心里灌了蜜，又好像有人在拿着羽毛沙沙沙的刮她的心，现在她一点也不觉得刚才的歌声不好听了，甚至，还想要像抚摸可鲁那样摸摸冥王的头。
　　不过，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她帮哈迪斯把刚才滑下来的刘海又撩上去，趁机轻轻抚摸他柔软的黑色发丝，安抚他，“好听。”
　　哈迪斯把她的手拿下来抓在手心，继续问，“那，你喜欢吗？”
　　她转了转眼珠子，咯咯笑起来，“嗯，喜欢！”
　　但谁知冥王却突然变了脸，他慢慢凑近她，朝她眨了眨眼睛，用他高贵又矜持的声音诱哄她。
　　“不，贝瑟芬妮，我问的是，你喜欢我吗？”

　　【十三】
　　这天艳阳高照，阳光折射在宽宽大河上，闪耀出奇妙的波光，紫黑色的阿哥龙河现在看上去就像块巨大的紫水晶，晶莹剔透，让贝瑟芬妮一不小心看晃了神。
　　这次她不能再像刚才那样毫不犹豫地大声回答了，她有些犹豫。
　　她想，冥王是个好神，虽然外界把他描述的像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但是她知道，哈迪斯不是那样的。
　　她可以跟别人大声争辩，哈迪斯是个内心温柔，行为绅士的神，身为冥王，他从没有徇私枉法也从不偷懒。
　　但是，当谈到自己喜不喜欢他的时候，她就明显底气不足了，她不懂自己心里那些酥酥麻麻的感觉意味着什么。
　　她刚才调皮狡黠的样子全然不复存在，现在倒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都不敢看哈迪斯的眼睛。
　　她小声，又饱含歉意的开口，“对不起，冥王大人，我自己也不知道。”

　　【十四】
　　自贝瑟芬妮和她的冥王大人去阿哥龙河上听了大合唱后，日子悄悄一晃已过去了半个月，冥界迎来了曼珠沙华的花期。
　　这些日子里整个冥界到处都可以看到成片成片的红色花海，风一吹，就掀起一波一波红色的波浪，妖艳又蛊惑神心。
　　但是贝瑟芬妮却根本无心赏花，她像得了焦虑症一样，心情阴晴不定，因为这半个月里，她几乎一次都没有见到过哈迪斯。
　　他好像在故意躲着她，每天以公务繁忙为由不回冥王殿，前几天在爱丽舍乐园远远看见他时，他竟然连招呼都不打，转身就走。
　　贝瑟芬妮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上次没有准确回答他的问题，惹他不高兴了？
　　起初她忐忑不安，心里还十分内疚，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但是现在，她却有些气愤了。
　　她想，堂堂冥王大人，绅士的冥王大人，怎么能够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大半个月呢？！

　　【十五】
　　贝瑟芬妮郁闷又气愤，她要去找哈迪斯好好问个清楚！
　　她冲进哈迪斯的办公室，准备大声质问他，“冥王大人，你怎么能这样！”
　　但她话还未出口，就愣住了。
　　她看到哈迪斯正背对着她，裸露着上身，在自己为自己上药，他右肩上有个暗红色的血窟窿，像是被什么利器戳伤了。
　　可鲁无精打采的趴在他脚边，看到贝瑟芬妮的身影，就摇着尾巴，抬起头欢快的朝她叫了两声，“汪，汪。”
　　“可鲁，你会说人话，就不要学狗叫，我现在没空摸你的头。”冥王声音淡淡的，无情的戳穿了它想要求抚摸的小心思。
　　“呜~”它又低下了脑袋，从欢快的可鲁重新变成了无精打采的可鲁，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贝瑟芬妮还是没有出声，她静静走到哈迪斯身边，想要碰碰他的皮肤，但又踌躇着不敢伸手。
　　犹豫再三，她开了口，“这是怎么搞的，哈迪斯？”
　　她的声音小小的，平静的让人听不出其中的感情。
　　哈迪斯听到她的声音，整个人都怔住了。他慢慢转过身，看见她双眼红红的，像只小兔子。
　　还是被发现了啊，他想。
　　他明明是不想让她担心才躲了她半个月的，但他现在看到她担心的要哭出来的表情，竟然莫名觉得有些开心。
　　他拉起她的左手吻了一下，笑意都快要蔓延到眼角，“别担心，小家伙，这一点都不疼。”
　　“你跟谁打架了？他怎么这么坏，要把你肩膀戳出个洞？”她吸了吸鼻子。
　　这时躺在地上一直被忽视的可鲁突然插嘴，“是赫拉克利斯，就是那个坏家伙！”
　　但哈迪斯嫌它多嘴，马上打断了它，“可鲁，闭嘴。”
　　可鲁忧郁的又趴了回去。

　　【十六】
　　原来冥王哈迪斯也有想要藏进心里的小秘密。
　　这是在他一直不愿告诉贝瑟芬妮打架的真相时，她得出的结论。
　　但是他的这个秘密最终还是没有藏住，因为贝瑟芬妮威逼利诱，让卡戎说出了真相。
　　卡戎说，“冥王大人是被赫拉克利斯刺伤的，他想要地狱犬做宠物，但冥王不给他，他们就打了一架”
　　“看来哈迪斯真的很喜欢可鲁啊，为了它都不惜自己受伤。”贝瑟芬妮恍然大悟。
　　卡戎叹了口气，有些欲言又止，“其实……冥王也不是特别喜欢可鲁，他主要是看您特别喜爱它，才不想把它送出去的。”
　　贝瑟芬妮沉默了，这个时候，卡戎在她耳边小心翼翼嘱托她，“哎，冥后大人，您可千万别跟冥王说是我告诉您的啊！”

　　【十七】
　　既然受伤的事已经被贝瑟芬妮发现，哈迪斯就不再躲着她了，他又恢复了以前的做派，每天大大方方和贝瑟芬妮睡在一张床上。
　　他是个感情史空白的神，不懂得如何欲擒故纵，也不知道如何欲言又止，他只知道他喜欢贝瑟芬妮，就要毫无余力的表现出自己的热情，即使他的热情常常表达不到位。
　　他看得出来，这些日子以来，贝瑟芬妮已经不像刚来冥府时那样小心又拘谨了，她开始慢慢的露出自己的棱角，散发自己的魅力，她在享受自己给她的宠爱。
　　但是，这还不够，他看到她眼中还带着忧愁，好像有什么话说不出口。
　　哈迪斯趴在床上，脑袋枕在双臂上，眼睛紧紧盯着身旁靠在床头看书的贝瑟芬妮。
　　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问出口，“小家伙……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十八】
　　贝瑟芬妮确实有问题想要问哈迪斯，既然冥王已经开了话头，她也不准备隐瞒。
　　但是话到嘴边，又让她觉得有些羞耻，她涨红了一张脸，也只是憋出小小一声，“冥王大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当然是因为喜欢，因为爱，但是这话也让冥王大人感到羞耻，他说不出口。
　　两个同样感情白痴的神，在这一刻里，似乎同时感受到了时空的静止，夏风的焦躁。
　　片刻沉默之后，哈迪斯突然翻了个身，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他看着窗外弯弯的月亮，像是突然开了窍一样说了句情话，“因为今晚夜色很美。”
　　这又是什么逻辑？贝瑟芬妮不懂，但这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却让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她继续问他，“那，那你上次说的，‘我曾想过放了你’又是什么意思？”

　　【十九】
　　冥王哈迪斯告诉她，他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也是在恩纳山脉上。
　　那时他要去人界办件案子，正好路过恩纳山。
　　恩纳山上常年古树参天，绿枝成荫，但在这寂静偶有鸟鸣的山谷里，一个白色物体却在他的眼前一晃而过。
　　他有点好奇，跟上去想一探究竟，走到近前才发现原来是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小仙女在追着一只松鼠跑。
　　她赤着双脚向前奔跑着，开心的咯咯笑出了声，汗水从她的耳后流下，顺着脖颈，没入了白色衣领。
　　此时晨曦的阳光照耀在她金色的头发上，形成了一圈明亮的光圈，她看起来像个顽皮的天使。
　　冥王的瞳孔忽地缩了一下。
　　哈迪斯身为冥王的这几百年里，身边全是沉静稳重的众神，像她这样活泼调皮的仙女，他还从来没见过。贝瑟芬妮就像那太阳射出的一抹温暖光线，突然照亮了他久居地狱冥府黑暗的心。
　　他想把她留在身边。这是人类靠近热源的本能。
　　但他的理智还是阻止了他，他想，拥有这样欢快笑声的仙女，不适合呆在冥府，他决定放她一马。
　　他不再跟着她，转身往回走，但他刚刚转身，就看到厄洛斯举起她的爱神之弓朝他射来一箭，以他的能力，本可以轻轻松松躲过那一箭，然而他却一动都不动，心甘情愿承受了那定情的一箭。
　　他想，这次放过你，但你如果下次还来招惹我，就别想从我身边逃走了。
　　这本只是冥王无限生命里的一个小小插曲，无足轻重，但谁也没料到，几个月后在又一个风和日丽普普通通的一天，在哈迪斯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爱情的时候，他却被突然召唤到了地面。
　　他看着眼前那位手拿着白色水仙花茫然不知所措的仙女，竟然瞬间欣喜若狂，百感交集。
　　他想，贝瑟芬妮，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二十】
　　贝瑟芬妮听完他所说的他们相遇的故事，心情有点复杂。
　　她有点失望，又带着些醋意，原来不是一见钟情，而是因为爱神之箭。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
　　“哈迪斯，如果再次被厄洛斯的箭射中，你是不是还会爱上别人？”
　　哈迪斯被问的出现了短暂的怔愣，但回过神后他却嘴角上翘，看上去心情颇好的样子。
　　“小家伙，我是偌大冥府的冥王，若不是我心甘情愿，厄洛斯的箭根本近不了我的身。”
　　贝瑟芬妮终于放下心来，她轻舒一口气，也学着他的样子放松的仰躺在床上。
　　此时清风拂过，伴随了几声蝉鸣。
　　两个神静静的看着窗外又大又亮的月亮，谁也没说一句话，但他们心与心之间却仿佛建立起了一座桥梁。
　　她好像能够理解刚才他所说的“今晚夜色很美”是什么意思了。
　　她动了动左手手指，一点一点朝着他的方向挪过去。
　　这时她面红耳赤，心头鹿撞，当她小指终于勾住他的右手时，心间鼓声虽已十分明显，但她却仍要强装镇定。
　　她学着哈迪斯的语气，高贵又矜持的开口。
　　“今晚夜色确实很美……哈迪斯，我们明天就举行婚礼吧。”
　　“好。”

　　[注]：希腊神话里，冥王是因为贝瑟芬妮折下圣花水仙花后被召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