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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祸起绝情,兰婕和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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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乾坤殿内―――
厚厚的一沓奏折劈头盖脸地朝玲珑甩来,满纸墨迹,散落一地。
下人们知道陛下龙颜大怒,一个个瑟缩着身子,吓得不敢出声音。玲珑郡主能言善辩智勇双全的美名早已传扬四方,如今却惹怒圣颜,众人无不替她捏着一把汗。
威武的小皇帝瞅了瞅四周,一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下,随后画风一变,语重心长道:
“玲珑啊玲珑,你瞧瞧,你快给朕瞧瞧。奏折上是怎么议论你的,私放盗贼,卖国求荣,抗旨拒婚!你说说,看人家可怜想放就放呗,干嘛要放的那么光明正大,不想去和亲和朕说啊,朕也不想让人才外流,那么多公主,随便去哪个都可以商量。可是你...你你你,哎!”
自诩北国第一美男子,貌若潘安才如宋玉的皇帝陛下此时此刻像一只聒噪的断翅鸟,在龙椅边来回徘徊,时不时跺跺脚表达心中的愤怒,完全没有了往日风流倜傥的形象。
玲珑面色淡然,平静地捡起了奏折,整整齐齐地摞在龙案上。
“陛下可还记得,先皇于三年前赐死良辰妃,至此之后剑谱被盗。您是否想过,三年了,为何塞外古国才想起讨要剑谱?”她慢条斯理地说道。
“为何?”皇帝不解。
玲珑笑道:“其一:陛下刚刚登基,人心不齐,尚存前朝余孽。其二:塞外古国的首领正值青春壮年,南部也愈来愈繁盛,他有了嚣张的资本。其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奸臣当道,勾搭外臣,混乱国运。”
皇帝恍然大悟,赶忙跑下去将玲珑扶起,“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绿林中能人异士百出,无数只眼睛盯着绝情剑谱,如果盗谱贼在皇宫,那么无形间会给北国带来极大的压力,所以我自作主张,让天下皆知绝情剑谱并非藏于皇宫。至于塞外古国提出的和亲之计,倒是可行,只是玲珑不愿远嫁他国,让陛下独自承担内外动乱,还望陛下成全。”她再次跪倒,不卑不亢。
小皇帝用考究的目光端详着玲珑,若为男子,智慧无双,功高盖主,必除之;若为女子,智勇胜过天下英雄,却永远无法立足于朝堂之上,不失为一员良将。
凝思片刻,大步走向紫檀木的桌案,颁布了一道圣旨。
“兰婕公主接旨――!”
太监的音拉的长长的,尖锐刺耳,惊的敏秀宫内的鸟雀四起,空中飘落下几片纯白的亮羽。
粉红的宫墙内种着两排齐齐的杨柳,残雪下埋着细长的枯叶。兰婕披着鹅黄色的毛毡,身后跟着四五个乖巧伶俐的丫头,上前接旨。
她不施脂粉,面若桃红,看起来温柔和顺,听到有圣旨,略微有些惊讶。
太监斜眼瞅着兰婕,这位最不受宠的公主,皇帝的姐姐,突如其来的圣旨于她并非是皇恩浩荡,而是背井离乡,远嫁她国。他长叹一声,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兰婕公主待嫁之龄,塞外古国王子萨那多骁勇无敌,愿结两国之好...”
兰婕只觉得晴天霹雳一般,她晃荡着单薄的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明黄的圣旨,膝盖一软,直直跪了下去。
“公主!”丫鬟紫烟离她最近,赶忙搀扶住她。
“您接旨吧。”
拖着繁琐的长音,太监将圣旨递到兰婕手中。她颤颤巍巍道:“兰婕――接旨。”
如同吞下了一块腊月的寒冰,喉咙里的唾液都凝结成了冰碴。白纸黑字,赤金的玺印。魔咒般盘旋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丫鬟紫烟诺诺地说道:“公主,太监走了。”
兰婕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她弯曲着腰,缓缓踱步,仿佛失了魂魄。进了寝宫,她遣退了所有奴婢,只留紫烟一个心腹在身旁侍奉。
“公主,您别急,一定还有办法。”
兰婕半倚在贵妃塌上,嗅着龙涎香的味道,眼泪不自觉的地掉了下来。
且不说塞外是个什么荒凉地方,单单是一个早有心上人,就已让她心力交瘁。她死死地拽着衣袖上嫩黄的鹅毛,声若蚊蝇:
“紫烟,我写一封书信,你务必亲手送给明朝。”
故都的一品茶楼内热闹非凡,浓香醇郁的清茶消去冬日的几分冷冽。
绿衣少女坐在二楼,她将手摊开,露出手手腕处的咬痕。桃衣丫鬟忍不住骂道:“小白眼狼,下口这么狠!”
“这疤,您看能消去吗?”玲珑定睛看向同桌的公子。小皇帝见她受伤,非要派人来给她看看,据说是太医院的掌事,名叫竹青,玲珑以为会是个年过半百的老爷爷,没料到竟然如此年轻。
竹青约莫二十出头,背背雅青竹篓,冠间别墨,一身灰布长衫,面容俊朗,犹如玄月之姿,侠骨道风,仙气卓然。
他取下竹篓,从中拿出一块绣着芍药的白布手绢,轻轻搭在玲珑的手腕上,三指摸脉,忽然大笑道:“绝妙绝妙!”
玲珑见状狐疑,蹙眉道:“那是去得去不得?”
竹青收回笑容,“这齿痕若深入些许,郡主必将残疾,巧的是力度刚好。若执意要去除,非剜肉磨骨不可。”
“多谢先生,既无伤大雅,那便由他去吧。”
“不知郡主是被哪位高人所伤?”竹青问道。
瑶童抢先说:“先生谬赞,什么高人,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顽童罢了。”
“哦?”竹青惊叹,“此子必有习武的风骨,稍加磨练...”他不语,低头恍然痴笑一声后便行礼告退。
玲珑摆弄着茶盏,看着嘟着嘴生闷气的瑶童,不禁觉得好笑,道:“你在气什么?”
“郡主千金玉体,让一个毛头小子所伤,您当时就应该一刀杀了他!”瑶童仰起头,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杀了他?不就等于昭告天下,剑谱在我玲珑手里。‘得绝情者,人人得以诛之’你以为这句话是说的玩的?”她品了口茶,略苦。她盘算着时间,估计有人要做不住了。
刚想走,听到楼下拍手称快的热闹声音,玲珑于是坐稳听着。
“坊间流传,恭亲王府建有三十三层琉璃殿,背对白月光,手可摘星辰;种有三百三十株桃花树,暗香满园,十里桃林;藏有三千三百三十三箱月明珠,湖中月影,明珠反照。”
见底下人无言,说书的一拍桌案,道:
“如果说前面这些都是市井小民对奢华的迷恋,是无知的幻想。那么最后的一句确实属实。”
喝茶人的目光集聚在说书的老头身上,说书人满意地咂咂嘴。
“恭亲王妻妾成群,却仅有一女,名曰玲珑。”他赚足了好奇,滴溜滴溜眼球,继续说道:“都说郡主智勇双全,志于江山社稷。可就是前几日,她擅自放走了盗走绝情剑谱的小贼,塞外古国大怒,非要北国给他们一个交代,要不然就率军北上。皇帝苦思冥想,命郡主前去于与塞古的王子萨那多和亲,郡主违抗圣命,辜负百姓信任,公然抗旨啊!”
众人哗然。
“郡主......”
瑶童恨不得跳下去将那个胡说八道的老头暴打一顿,她看着安之若素的郡主,憋着怒火放下了拳头。
“别吵,听着。”玲珑斜眼瞧着楼下口若悬河的老头,若有所思。他敢在茶楼聚众之地谈论国家大事,蛊惑人心,背后定然有人撑腰。
还未等老头张口,忽然有人说道:“天下形势,全凭说书的一张嘴,我听到的版本似乎有些不同。”
人群中走出一位风尘仆仆的书生,身后跟着一个书童,看样子是进京赶考的学子。
“愿闻其详。”说书的老头见他年纪轻轻,不屑道。
人群中有人跟着起哄,“说啊,你说啊!”
“对对对,快说!”
“恭亲王魏何妻妾成群,姐妹间和睦有爱,王妃独女魏玲珑,承天命,御国运,在万民期盼中降生,在众星捧月中长大。口齿伶俐,美艳无双,文可七步成诗,武可舞刀弄枪。十三岁那年,带兵出征,一举攻破塞外南城,安抚俘虏,善待敌国百姓,举国上下无不称赞。不知这是可否算是卫国?”他巡视一圈,笑道。
“算,当然算!”
“她十六岁那年,破格任职代理大理寺卿,查出故都无头尸案的真相,还黎明百姓一个公道。不知这是否算是爱民?”
“算,必须算!”人群中逐渐有了呼吁者。
“对,当年官府盲抓了不少清白人,还差点处死了我哥哥,多亏了郡主。”
“就是啊,咱今非得把那个胡说八道的老头暴打一顿!”
众人回过头来看,白胡子老头早不知道逃到了哪里,于是纷纷散去。
一旁的书童称赞道:“公子当真厉害,几句话让说书的哑口无言!”
“玲珑郡主的事迹早已载入史册,我不过烂记于心罢了。”书生微笑,他的睫毛狭长微密,遮住了清澈见底的明眸。
“公子留步。”
在他转身欲走的那一瞬间,一道清丽的女声喊住了他,顺着声音的路线,百转千回,寻到佳人。
玲珑披着墨绿的狐裘,发丝松散,盘在脑后。唇间涂抹红豆朱砂,手中拿着一块咬了一口的桂花糕,上面残存着胭脂的艳红。她静坐在高楼上,叫道:“你过来。”
书生有些恍惚,他木讷地点点头,然后叫书童留守在此。
玲珑又咬了一口桂花糕,唇齿留香。书生年岁不大,但饱经风霜,眉目清秀,文采出众。皇帝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才,寒门子弟,富有远见。
“在下江浅忱,不知姑娘所谓何事?”彬彬有礼,并不逾越。
玲珑笑道:“不必拘谨,我与公子相见有缘,看公子不像故都人士。”
“我祖籍江寻,不远万里来故都,想要求取功名。”
玲珑点点头,“甚好,预贺公子金榜题名。这个,你拿着。”她随手将发髻上别的流光簪子拔下递给了他,“把此簪交于考官,公子必中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