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朽木刁也

7、chapter 07

　　回到家里，沈易开了灯，换了一双室内鞋，走到沙发坐下。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味道，让他的情绪慢慢回到了正常值，不会被低落笼罩，就像往常一样。

　　沈易没吃晚饭，也不想吃。

　　尽管他今天一天只吃了中午的那一碗稀饭，但到现在，也完全没有任何饥饿的感觉。

　　如果没有在“吃货顾先生”直播的时候和他一起吃，沈易吃不下任何东西，即便是吃了，也会吐出来。

　　沈易的目光扫到落在沙发上的那盒牛奶，记得是顾亿恒之前送给他的，又想起刚才顾亿恒极力推荐的样子，就把它拿了起来。

　　拿着牛奶，沈易似乎能感受到有一点点暖意由指尖开始，缓缓渗入到心底，沿着血液，向四肢百骸流淌。
　　犹如一抹阳光破开厚厚乌云，驱散了一点黑暗，洒在了那株发霉的蘑菇上，暖暖的，很舒服。

　　沈易闭着眼，小心翼翼地感受着来之不易的暖意。

　　不然，明天中午就拿来喝喝看吧。
　　应该就像顾亿恒极力推荐的那样，会非常好喝的吧。

　　放好牛奶，沈易又坐在沙发上发了几分钟呆，回过神，准备去洗澡。

　　热水澡很温暖，能让他的情绪得到最大程度的放松。

　　走进浴室，沈易脱了衣服。

　　沈易瘦得非常厉害，胸前的每一根肋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以至于摸上去都能被骨头咯着手。他的皮肤也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没有血色，浑身上下，都给人一种极度的病态感。

　　让人仅仅只是看着，就会觉得非常难受。

　　不过沈易早已经习惯了，对镜子里瘦骨嶙峋的自己，没有半点感觉，依旧木着脸，缓缓地打上沐浴露，又站到淋浴下冲水。

　　自从患病后，他的体重就一直往下掉，唯一能够维持在差不多一个数值的时间，是他外婆还在世的时候。

　　自从三年前外婆去世后，他的病情再次加重，在抑郁症和厌食症的双重折磨下，体重掉得非常厉害。

　　他最瘦的时候，只有八十几斤，皮包骨，已经不成人形。

　　那时，沈易最害怕夜晚来临，因为每次入夜，病情就会像是魔鬼一样出现，悄无声息、猝不及防。它试图将他拉入绝望的深渊，他逃脱不掉，也挣脱不开。

　　不过在遇上顾亿恒后，他渐渐好了一些，至少每天都有吃点东西，也稍稍涨了点肉，体重能维持在九十几斤。

　　尽管还是很瘦，但不至于会吓到人了。

　　洗完澡，沈易从浴室出来，擦干净身体和头发，换上干净的睡衣，准备上床睡觉。

　　他给自己倒了杯温水，然后拿出安眠药，和着温水吞下。

　　安眠药起作用还要点时间，沈易仰躺在床上，不知不觉间想起了那只叫灰兔的大金毛，想着那毛茸茸的触感和金毛犬乖巧的模样，突然从心底涌出养一只的想法。

　　养吧，能养吧？
　　沈易一遍一遍地问自己，每每要给出肯定答案的时候，却又犹豫了。

　　他还是非常恐惧。
　　恐惧死亡，恐惧分离。

　　因为他承受不起。

　　算了吧。
　　还是……算了吧。

　　沈易闭上眼睛，放弃了这个想法。

　　—

　　牵着灰兔走进电梯，顾亿恒心情非常好，他终于问到邻居的名字了。

　　——沈易。
　　是很简单的名字，但好记，也好听。

　　电梯下到一楼，顾亿恒因为问到名字而愉悦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想起之前给沈易下得结论：难接触和排斥自己。
　　并不是这样的，他在心里全部推翻。

　　然后深刻地反思了一遍自己。

　　经过刚才的对话，顾亿恒非常肯定，沈易一点都不难接触，也不排斥他，还是一个很有礼貌、很温柔的人。

　　但沈易是生病了吧，脸色那么苍白，没有一点血色，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不过生病了怎么还出门呢？
　　是去了哪里啊，有什么事情重要到连生病了也非去不可呢？

　　而且沈易好瘦好瘦，好像不太会照顾自己，顾亿恒想着想着，不自觉皱起了眉。

　　顾亿恒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他对仅有两面之缘的邻居关心过多了，对方有没有生病，会不会照顾自己，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按理来说，他们还只是陌生人的范畴，熟人都算不上。

　　一走出电梯，大金毛的眼睛就亮了。
　　它踩着小步子，甩着尾巴，兴奋地围着顾亿恒转来转去，想要撒撒娇，表达自己能出门遛弯的喜悦之情。

　　可是，大金毛很快就发现，它的爸爸走神了，一点都没有注意自己。

　　大金毛转了几圈，见顾亿恒还是没反应，就又贴回顾亿恒的脚边，用脑袋一下一下蹭着顾亿恒的小腿，焉了吧唧耸拉着耳朵，发出不满地叫声：“哼、哼、汪汪汪——”

　　灰兔：爸爸快看我，看我！

　　被灰兔的叫声唤回神，顾亿恒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想一个刚见过两次的邻居想得入了迷，连忙甩了甩头，把沈易从自己的脑袋里送了出去。

　　他弯腰去挠了挠灰兔的下巴，“灰兔乖啊，别叫，会吵到人哦，我们遛弯去吧。”

　　灰兔一听，尾巴一甩，两只黑宝石似的眼睛立刻化作小心心，迫不及待冲了出去。

　　顾亿恒一惊，连忙拔腿去追，把牵引绳给大金毛系上，“你今天要慢点，不然跑没影了，我会找不到你。”

　　他今天刚刚搬来，还不熟悉地形，而且现在又是晚上，灰兔乱跑的话，会跑没了。

　　大金毛似乎听懂了，“汪”了一声后，就安安静静地蹲坐着任由顾亿恒给它系上牵引绳。

　　距离不远，就是一条美食街，顾亿恒当时之所以会选这个小区，有一半就是因为这条美食街，而另外一半，是因为他的学校也和小区离得不远，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

　　美食街上很热闹，各色各样的人聚在一起，每家店都坐得满满当当。

　　顾亿恒牵着大金毛到烧烤店，遇见了几个同学。
　　其中一个，是他之前同一个宿舍的舍友，大他三级，已经毕业出来工作，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

　　顾亿恒有些惊讶，他记得对方去了B市工作，打过招呼后问：“林裴，你怎么回来了？”

　　林裴对顾亿恒笑了下，说：“我回来找个人，有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