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报告17 ...
-
区琴这代的大学毕业生，按照前辈的说法，是困在玻璃瓶里的青蛙——前景光明出路有限。虽然怎么说在外人看来都是大学出来的天之骄子，可一旦真正面对社会的考验，才发现自己只是一只可怜的瓶底之蛙。大四的区琴，开始为出路发愁，蓦然发现，规划好的人生其实行动起来困难重重。
说起大四生的出路，不外乎以下几个：就业、读研、出国。出国这东西，需要一定经济基础和某些天赋异禀，并非人人都能尝试，于是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就业和读研这两条相对稳妥的道路。但即便是这样，两条路也并不好走，因为半只脚迈进社会的我们已经不再是那样单纯的孩子。
这天中午，区琴回到宿舍，发现一向嚣张的张晓敏正趴在床上嚎啕大哭，不由大吃一惊，赶紧询问在一旁好生劝慰的钟老大。
“唉，还不是为了保研的事儿。”钟方重重叹了口气：“晓敏保到T大的资格被取消啦！”
“怎么会这样？”区琴莫名惊诧，赶紧坐下抱抱晓敏：“不是说都已经接到面试的通知了吗？”
“哼！不就是那个谁故意给晓敏穿小鞋，写了封匿名信给T大教授，说晓敏大一时的马哲本来是不及格，后来向老师求了半天关系才勉强改成61……”刘梅抬抬眼睛，冷冷说了一句：“说到底还不是眼红晓敏上了她没上，真是小人！”
“……就这样？就，就比取消资格了？可是晓敏的其它成绩都非常好啊，那边的教授也不能……”
“琴子，你没参加保研，不知道这其中的玄乎可多啦……唉别说这事了，晓敏啊，没关系，咱们去找系副主任说说，以你的成绩保本校说不定还有办法，你看时间不是还没过嘛~”
“我才不！”张晓敏满脸泪水地抬起头，大声叫道：“他们不让我去T大，我还偏偏就要去！保不上去，我考上去！”
后来，张晓敏真的跑去考上了T大的研究生，这件事大伙儿都没再提起。但这件事给区琴的震动却是相当大的，过去的她，或许从影视剧或者小说里看到过人与人之间的陷害暗算，也在学生会里见识过某些互扯后腿的小人举动，但所有的一切，都有着一条底线。区琴的世界，一直是充满着善意和温情，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作出这样的勾当，差点毁掉另一个人的前程，而作出这事的人，还是身边常常见面的同学！
或许这件事在以后的人生中，都算不上什么，但在那一刻，区琴却因此慢慢走向成熟。
有句话怎么说的，大四考研的人累得像狗，保研的人闲得像猪，找工作的人猪狗不如。所以每逢这个时间段，找工作和考研的人总是对保研的好运气家伙报以十二万分的敌视，据说有个男生宿舍门口还写上了‘保研者与狗不得入内’的字样。区琴虽然还没达到如此极端的程度，但是某天当她看见林宇轩一脸惬意的微笑在校园里乱逛，还是觉得相当不爽。
“哟！去面试啊？”林宇轩见区琴一身套装的打扮，不由轻吹了声口哨，可惜还是不忘吐槽：“穿得可真像大妈！”
“眼睛没问题吧？这叫职业女性！”
“职业女性代表着不再是青春少女啦~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啊？”林宇轩呵呵一笑：“工作找得怎么样啦？”
“正在痛苦奋斗中……某些保研过着轻松自在日子的人是完全不能理解滴！”区琴一看他那轻松的笑就气不打一处来。
“唉，你们文科生大学轻松了三年，最后来拼拼也算够好啦~读医的天天过的苦日子你能体会么？何况一读就要读七年！”
区琴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一时讪讪的，也不知说什么好。最近的她有点奇怪，每次见到林宇轩心跳得都有些快，她想，大概是因为偶然知道林宇轩对她评价相当高后，因为惊吓所造成的后遗症。
“那，加油吧！”
“呃？”区琴没料到林宇轩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鼓励的话，感动之余，脸红了。
“只要显露出你的奸商本质，用人单位大概是不会拒绝你的~~~”
“……”区琴的脸更红了，不过是因为愤怒的：“不和你浪费时间啦，我面试要迟到了！”她跺跺脚，一溜烟往车站方向冲去。她的心又开始砰砰跳起来，所以她不敢回头，以致于忽略了林宇轩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时嘴角的笑意。
找工作，其实是非常打击人自信的一个活动。有时候，你明明觉得自己学历不错，专业不错，成绩也不错，可颤颤巍巍投出去的简历却十有八九石牛入海，不知被扔到了哪个碎纸机里。好不容易面试了吧，觉得自己外形不错，口才不错，对答也挺流利的，可最后看看结果，却发现一起考试的那个其貌不扬的大哥入了围，可怜你的自信被打击得个半死，还没法找人问自己究竟哪里不行……
区琴就可悲地经历了这样的过程。这天，区琴在如沙丁鱼罐头的公交车上挤了两个小时，从城市这头奔到另一头去参加某个外资银行的面试。从那间公司出来，她对自己糟糕的表现几乎已经绝望，一不留神，地摊上买来的高跟鞋断了一个根，只得一高一低地跑去赶公交车，间或不时地被乘客踩几脚，如果说这还不算惨，那突然接到的一个电话更让她陷入生理到心理的双重苦闷。
“区琴，晚上什么时候回来，一起吃饭不？”江琳雅乃是家族企业的二世祖，完全没有找工作的顾虑，现在每天的生活就是睡觉-看片-上网-读小说……典型的让人嫉妒得牙痒痒的类型。
“恐怕不行啊~”区琴有气无力地悬着半只脚，看看车窗外已经有半个小时没有移动的风景：“堵车了，我估计没三个小时回不去呢！”
“哦~那我就找我家那只了……对了刚才在群上看到XX银行的名单出来了，你查了没有？”
“没……帮我查一下吧！”XX银行，那天面试感觉不错，应该挺有希望的！
“好，别挂电话……”一分钟后，江琳雅拿起电话，用一种无法描述的语调说：“我查了三遍，没看见有姓区的人入选……不过还真是奇怪啊，那个OOO居然上了，他不是有好几科挂了吗？”
“这样啊……哈~哈~哈~谢谢你了！”区琴摁了电话，郁闷得几乎要骂人——这是这个月第三次被拒啦！什么世道，切！那个OOO不就是老爹在市里做副市长嘛，MD，紧要关头果然还是有个好爹强！区琴的内心深深涌起一股愤世嫉俗的情怀，一不留神一个扭身，另一只鞋后跟也断了……
等到区琴一瘸一拐地下了公交车，天色已暗，真真是又饿又累，又怒又闷。为了掩盖打赤脚的傻样，区琴只得尽量找学校里没有路灯的隐僻小径前行，但是……真的太沮丧了！她忽然把鞋狠狠地砸在地上，郁闷地踩了两脚（结果痛的还是自己的脚= =+）。
林宇轩其实也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个昏暗的角落里发现区琴，他只是和同学走过去，不经意地一转眼，就这么看到了。他的视力不算好，若是白天也未必能看得清楚，但是区琴……毕竟他认识她太多年了，所以即便是一个模糊的站姿，他也能在万千人群中发现她。
“你在做什么？”他走过去，发现她正赤着脚狠狠踢着地上的高跟鞋，不由咧嘴一笑：“高跟鞋很痛的！”
“我的脚更痛！”区琴没抬头，继续狠狠地蹂躏地上无辜的鞋。
“怎么啦？面试又没过？”林宇轩走上前：“兄弟，放心，我认识比你更惨的……到现在一个面试通知都没拿到！”
“MD我是谁？别拿我和你那狐朋狗友相提并论！”区琴勃然大怒，冲到林宇轩面前就要发作。林宇轩赶紧摆出防御姿势，可等了半天也没见区琴的进一步行动，半晌，才听见她低低地说道：“喂~你说我是不是很挫？”
“噗哈！你刚刚这个表情和《东成西就》里的欧阳锋真是一模一样啊~~~”林宇轩很没形象地狂笑出声，一直笑到区琴忍不住要对他进行新一□□力攻势的时候，他忽然蹲下来，拍拍自己的肩膀：“上来吧，送你回宿舍。”
“做什么！你傻啦？”区琴的脸很不争气地红了，嘴上却装着满不在乎地嚷嚷。
“你现在这样能走回宿舍吗？你看你看，丝袜都破啦~好蠢！”
“不要！”
“不会是害羞吧？放心放心，这么一点绯闻还打击不了我的人气……”
“切！谁害羞啦！”区琴又怒了，跳上林宇轩的背，紧紧勾住他的脖子：“赶紧走，赶紧走！我要回去吃泡面啦！”
“你……好重……”
“啰嗦！”
“该减肥啦！”
“我最近还瘦了！”
“林宇轩！”她俯在他的背上，呼吸着他头发上清爽的洗发水的味道，忽然闷闷地出声。
“嗯？”
“我觉得自己也挺不错的嘛……为什么他们不要我要OOO？”
“OOO是谁？”
“是……嗨说了你也不认识！反正这世界真不公平！”
“这世界本来就不公平……所以有人这么帅，比如我；有人这么挫，比如你，哈哈！”
他顿了一顿，又笑起来：“不过像你这样拼命的傻瓜，世界就算想对你不公平也没有办法啊~~~”
这话怎么听怎么诡异，可是区琴的嘴却忍不住裂开了，当然这不能让林宇轩发现，所以她硬着口气哼了一声：“切~谁是傻瓜？别以为你现在运气好点就可以跩上天！”
林宇轩没有答话，他只是继续向前走，区琴忽然发现他的肩膀已经这么宽了……她下意识地把脸靠在他的背上，心中冒出了一个事后让她极度震惊的念头：能这样被这家伙背一辈子，或许也挺不错的啊~
她不知道的是，缓步前行少年的唇边，这时也无声地逸出丝丝笑意。
第二天，区琴的人品大爆发，原本认为毫无希望的几家公司忽然送来通知，最后，她的工作终于定了下来……然后，就要毕业了。
……
那个夏天的傍晚，林宇轩路过学校大门，发现有一群女生正罩着学士服合影留念，叽叽喳喳的笑声不时传入耳中，想起自己还有很多年要在M大混，不由重重叹了口气。再一抬头，发现区琴也在人群中。
“你怎么没穿学士服？”见区琴笑着朝他走过来，他忽然开口问道。
“能租到的学士服就那么几套，当然是大家轮流穿啦！”区琴白了他一眼，目光中满是‘你好没常识’的鄙夷之情。
“诶？她们要走啦，你怎么不跟上？”
“我们宿舍的今天上午就照过啦，我是现在要回家，刚好路过这，所以帮她们照个合影……你做什么去啊？”
“去公教……唉和你们不一样啊，还要在书堆里打滚好几年，现在不就得准备期末考嘛~”林宇轩扬扬手中的课本，语气中有种说不出的东西：“你就要走进社会，可老子还得在这象牙塔里打转，真是……”
“得了你吧，在学校读书多好，没压力又自由……你看看我，下个月就要去上班了，到时候早上再也不能睡懒觉啦~郁闷！”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终于陷入冷场，大眼瞪小眼对看了半天，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
“我说，今天居然没吵架啊？”
“心情好，懒得和你吵！”
“有点不习惯……”
“果然有些人就是习惯性犯贱！”
“喂！”
“嗯？”
“明天就要从宿舍搬走啦？”
“嗯……”
“以后，就不太有时间回来了吧？”
“谁知道呢？反正那么近~”
“喂，当初如果我高考少考那么几分，现在就能和你一起毕业了吧？”他抬头看看天边，一只鸽子刚巧掠过。
“不可能……如果你少考几分，现在就在W大了，我们恐怕都不记得对方长啥模样了吧？”她低头看看花坛，一直蚂蚁刚巧爬过。
“放心，你那蠢样，我是想忘也忘不掉啊！”他低头看看她。
“你也放心，你的糗事其实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她抬头看看他。
“哈哈，如果那时候不学医就好了，现在我可能在哪个密林探险呢~人生果然不能如意啊！”他看着她的脸庞，有点口干舌燥，莫名其妙地迸出这样一句。
“拉倒吧你~这话你哄哄别人也就罢了，我还能不知道么？你现在对做医生这行可是喜欢得很哪！”她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冒出这么一句大实话。
“……这个世界上要再找一个像你这样了解我的人，还真的挺难的。”他哈哈大笑，伸出手来：“临别握个手吧，过几天再见你就是社会人啦。”
她伸出了手，他紧紧握住。这双手，他小时候经常握着，其实是很熟悉的，但现在忽然又变得陌生起来，因为他发现，这是一双女人的手，一双他从来没有认真审视的美丽的手。
良久，他放开了她，潇洒一笑：“那，再见啦！这周末考完以后，说不定还会上你家吃凉皮呢。”
“我说你怎么就天天惦记着我家的吃的啊？说我是吃货，自己也不差嘛！”她斜睨了他一眼，微微笑了，轻声说道：“再见啦！”
林宇轩看着她越走越远，忽然觉得不能呼吸。现在开始，他和她之间，已经没有那条被诅咒多年的狗血虐缘的黑线，他们有了不同的人生轨迹，她走向了她的新天地，而他，也在遵循着自己的道路前进。
可是，TMD，就是不舒服！就算今后还能常常见面，他们之间是不是还会渐行渐远呢？他想到未来没有她的日子，无法想象那会是怎样的无趣啊！不行不行不行！需要说些什么，需要做些什么……
“区~琴！”他冲着她的背影吼了一声。
她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他跑到她的身后，那些事后想来极其白痴的话语就忽然这样流出来：“我说，再过几年，等我毕业了，要是你还是没人要，老子将就点娶你吧……哈哈，就当是拯救世界其它可怜的男人好啦~”
她没有回头。
“不然，先交往看看，如果不行还能退货嘛~”他有点急了。
她还是没有回头。
“喂，你傻啦？唉其实大可不必那么激动……”
她终于回头了，面无表情。
“你，刚才听见我说什么了吗？”他已经开始醒悟自己说了什么蠢话，这个时候极其希望她能用惯常的鸵鸟招数“风声太大，我听不见~”作为回应。
她冷冷地盯了他半天，忽然抬起左脚，朝他膝盖狠狠踢了一脚，又抡起手提袋，朝他的头上猛砸，一边砸一般絮絮叨叨念道：“KAO！老娘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有多少青年才俊排着队等我来挑啊~要拯救世界上苦难人群的人是我不是你吧？要将就也是老娘将就不是你将就吧？你臭屁个什么劲儿，以为自己是谁？今天不把你打成个猪头你还真不知道自己是猪头啊！”
他一边保护脑袋一边默默地笑了，终于一把抓住她的手：“其实，你心里很得意吧？”
“哪有！”
“你就是等着我来说这话对不对？”
“胡扯！”
“别骗我了，你只要一得意就会摸右边的耳垂，方才都摸了几十下了！”
“我……我那是耳朵痒！”
他一把搂住她：“说起来，咱们也认识十七年啦，你那点小动作能瞒得过我吗？”
这是在校门口啊！所有人都在看啊！她的脸又红了，语气却装得满不在乎：“十七年？这么长了？孽缘啊孽缘……我的人生中为什么没有出现一个温柔沉稳的邻家大哥哥，却好死不死都和你粘一块了？”
“小姐，我都没有抱怨我的人生中缺少了一个温顺可爱的美丽小妹妹，你激动个啥劲啊？”他低下头，抱得更紧了一些。
“没关系，我还可以期待未来的七十年有一个帅哥陪伴在身边，至于你……你就权当回忆的搞笑片段吧~”
他又笑了：“说不定你的运气就是这么好，未来的七十年还和我脱不了关系，哈哈哈！”
—————————————我是即将完结的分割线————————————
“我昨天买了几个杨桃，放在宿舍里，你吃不吃？”
“……杨桃？”忽然想到某事，怒从心中起啊：“对了，你还欠老娘一个杨桃呢！”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报告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