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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人活在世上,最多也只有百年,见识毕竟有限,不能解释的事情也多得是。

      但他从未听过时光回溯之事。

      即便是民间话本,也只有借尸还魂,投胎转世之类的鬼怪故事。

      人死复生也就罢了,严定楠想道:我怎么还回到了两年前?

      事情太过离奇,让他开始怀疑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而后宁言之的一声“喝药”让他回过神来。

      “怎么一直魂不守舍的?”宁言之将药递给他,问道。

      严定楠本就还在发虚的身体出了层冷汗,低声答道:“没有。”

      借尸还魂是要被烧死的,据说这样能让厉鬼魂飞魄散,不扰乱人间的秩序。

      严定楠自己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有点儿毛骨悚然。

      宁言之越看他越觉得不对劲,试了试他额头上的温度,皱着眉说道:“明明不烫了,怎么全是汗?”

      严定楠僵着身体没动,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这样的亲近让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心下就有些埋怨自己太莽撞。

      再加上还魂前……姑且算是还魂前的两年前吧,他刚进王府的时候也染过一次风寒,只是,那时候的王爷对他没这么好吧?

      他记得他们还不欢而散了,起因是他劝宁言之去上朝,宁言之不肯去。

      要顺着他,严定楠想道:王爷脾气不好。

      窗外天色已经泛白,差不多已经到辰时了(刚到七点),早朝是寅时(三点到五点),早就过了。

      退朝时间是辰时过半(八点左右),还未到。

      然后他试探着问道:“王爷,今日不去上朝吗?”

      “不去。”宁言之转头叫道:“春意,端盆水来。”

      严定楠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去上朝,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他的神色,才又问道:“皇上知道吗?”

      宁言之皱着眉扫了他一眼,不满道:“操什么心,好好养你的病。

      严定楠识时务地闭了嘴,可心里却开心极了,觉得王爷还是之前的王爷。

      对于不能解释的这一切,他只好强迫自己将其当做一场梦。

      对,他只是做了一场梦。

      等他做完心理建设,春意也端着温水进来了。

      宁言之示意她将铜盆放在桌边,旁若无人地给严定楠擦净了脸上的汗,说道:“快将药喝了,等会儿大皇兄要来。”

      看了看严定楠,宁言之又补充道:“大皇兄是带着皇嫂一起来的。”

      严定楠不知道该惊讶哪件事。

      是心高气傲脾气暴躁的王爷给他擦了脸,还是大皇兄带着他大哥一起来看他。

      老实说,不管哪一件事,都让他有点儿心虚。

      刚做完的心理建设不是很成功,他心里还是难受。

      梦里与梦外交织在一起,本该死了的人陆续出现在他面前,重复的风景和事件陆续出现在他面前,像是脚踩不到实地的虚无感与不辨真假的恐慌,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可他还必须要看一眼。

      看看这个大哥是不是他原本的大哥,安王是否真的活着。

      春意与秋落还是未过世时鲜活娇艳的模样,他也渐渐信了自己又活了过来。

      是不是梦,只要看看以后发生的事能不能与“梦中”的对上不就行了?

      他压下心底的恐惧,无意识地喝尽了碗里的药,自己安慰自己:再说了,能再看见王爷,怎么都是天大的喜事才对。

      宁言之顺手将药碗接过来递给春意,只当他是想见严居江才走了神,居然没发脾气。

      宁言之年前才及冠,出生的时辰刚好是腊八午时,当时还未曾宠幸凤贵妃的今上欢喜地当场赐下小字“天赐”。

      五岁时他顶撞圣上,圣上不但没说什么,还赐字“言之”,让他有什么说什么,不必顾忌。

      若没有凤贵妃,他即便不是这江山之主,也是一世无忧受尽宠爱的王爷。

      前提就是,若没有那个美艳得让今上移不开眼的凤贵妃。

      安王宁业之比静王宁言之大了四岁,从小被当做储君培养,学的都是为君之道,各种仁政明君的学下来,耳根子居然还软的不可思议。

      也无怪皇贵妃一脉的人说他难当大任,他能用真心笼络臣子,却不能用真心去管理一个国家。

      可他在不合适,也轮不到宁玉之才对。

      宁言之又给他递了漱口水,等他漱了口,才拉着他的手去客厅。

      从昨天晚上之后,王爷对他好像就不太一样了。

      他好像一不小心,得到了攻略宁言之的方法。

      严定楠这么一想,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

      客厅里,安王和严居江已经等在那里了。

      再次见到严居江的时候,严定楠很没出息地红了眼眶。

      “哭什么。”宁言之不满道:“好像本王欺负了你一样。”

      “没有。”严定楠眨掉眼泪,说道:“王爷待臣很好。”

      宁言之没接他这话茬,不知道是被顺了毛还是懒得说这些,直接问宁业之道:“白家的事怎么样了?”

      以往朝堂上的事务,他从未在严家兄弟面前讨论过,这一问,不仅严居江和严定楠愣住了,连宁业之都有些迟疑。

      “解决了。”宁业之说道:“白侍郎本来就看不惯无所事事还到处惹麻烦的娘家侄子,舍出去也不亏什么。”

      宁言之问道:“那群疯狗也知道松口?”

      “慎言。”宁业之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年先生作了首诗,哄得皇贵妃开心了,才没有计较这些‘小事’。”

      “年先生?”宁言之惊道:“他什么时候也变成了趋炎附势之辈?”

      宁业之掏出一卷宣纸展开,念出了上面笔走龙蛇写着的字:“丹炽如阳艳长空,朱砂半成染白红。只见京都霞漫天,却是贵妃舞宫中。”

      皇贵妃在一个月前还是凤贵妃,贵妃与皇贵妃虽然只差了一个字,实权却是千差万别。

      做了皇贵妃,下一步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丹炽是当今流行的一种裙式,起先只有在歌楼里的歌女穿,样式繁复,色彩炫目,后来就传开了。”宁业之解释道:“朱砂妆是由皇贵妃传出去的,妆容厚重且艳丽。”

      “哼!”宁言之嗤笑道:“不就是夸她好看,到底只是一个妓子。”

      他不经意间往一旁扫了一眼,正好看到严定楠迟疑的神色。

      严定楠听说过这首诗,他知道的时候,是和宁言之一起呆在牢里的时候,

      那时候年先生已经死了,就是因为这首“夸赞”皇贵妃的诗,其实处处都是讽刺。

      先是从妆容服饰讽刺皇贵妃之前只是青楼里的妓子,再讽刺一个妓子的权势遍布京城,外戚干政,妖妃祸国,第二句里没说皇贵妃而是贵妃,其实就是他暗示自己不承认这么个妓子即将做皇后。

      旁的不提,最重要的是“朱砂半成染白红”。

      朱砂可以指朱砂妆,也可以借代血色。

      白红原来是说她光彩照人,连白云都染上了她胭脂的颜色。

      可白红的谐音却是白虹。

      血染白虹,能是什么好兆头。

      他只是在警告今上,不要等国祚沦陷了,再来悔恨红颜祸水误国。

      严定楠死的时候,掌权人已经变成了三皇子宁玉之,皇贵妃已经变成了太后。

      年先生也触柱身亡了。

      可笑的是,皇贵妃自己是个青楼出身的人,大字不识一个,即便在宫中耳濡目染多年,也只知道如何讨圣上欢心,如何费尽心思争宠再排除异己。

      而她不知道拐了几个弯的血脉亲戚,也都是目光短浅嫌贫爱富之辈,居然将此诗当做是夸赞。

      同党之人只能顺着意思去夸,异党群龙无首,中立的又不想惹一身骚。

      真正顽固的几个老臣不是辞官就是被斩首,搞得皇贵妃还真以为那是在夸她。

      他正在出神,就听见宁言之问道:“你怎么看?”

      “我?”严定楠愕然问道。

      “废话!”宁言之不耐烦地说道:“快说!”

      他犹犹豫豫地含糊了一下,问道:“白虹?”

      “白虹怎么能用来夸人呢?”他迟疑了一下,说道。

      严定楠武艺不错,相应地,学识就差了些。

      而学识差的严定楠,是读不懂这首诗,更看不出诗里含义的。

      他只能借着白红与白虹的谐音,来稍稍提醒一下宁言之。

      毕竟他学识不高,连字也认不全嘛。

      可是不知道学识的严定楠,却不可能不知道前朝国祚沦落之时出现过的“白虹贯日”的预兆。

      那是常识。

      所以他这句话说完,整个大厅寂静了片刻。

      宁业之率先说道:“看来先生的诗句,还大有深意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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