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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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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十二点的时候,417寝室的男生还没睡。
阮乔也没睡,她听隔壁417打麻将打了一整晚。
“欸欸欸,和了和了,八万,单吊八万,单吊八万!”
“吊你吗吊,吊了一整晚!钓妹子没见你这么厉害!”
阮乔皱眉,翻了个身。
隔壁又传来另一道懒洋洋的男声:“那我也和了。”
“我去,湛哥,不声不响搞大事是吧?还清一色!”
算了,再忍忍吧。
阮乔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
好在今天的麻将局散得算早,一点多的时候,417寝室就没了声,阮乔困到了极点,随着隔壁寝的渐渐安静也终于迷糊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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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二十。
“咇——!”
刺耳尖锐的哨子声划破长空静谧。
阮乔半睡半醒间捞起手机瞧了眼,才四点二十?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定睛一看,真的是四点二十。
教官是不是疯了?
“咇——!”
阮乔现在的心情像是亲切问候了整个西伯利亚的雪橇犬。
她不情不愿地坐起来,满脸疲惫不堪,可也没办法,她静坐了几秒,只能捞起迷彩外套下床。
她骨架小,又偏瘦削,套上小号军训服也有些空荡。
过耳的中长发被她随意绑成低低的丸子,塞在帽子搭扣孔里。
默默注视着镜子里那张精神不振的脸,阮乔揉了揉眼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出门前,她瞧了眼寝室另外三个人。
另外三个人还在呼呼大睡,哨子声顶多让她们皱皱眉翻个身。
也正常,毕竟人家国际部的根本不在意集不集合。
整栋混合寝,匆匆往外赶的只有她一个,脚步声在空旷安静的楼道回响,略显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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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四点四十,我几点吹的哨子!说没说过十五分钟之内必须集合!有没有团队精神!有没有集体意识!”教官像吃了炮仗一样,在天还未明的凌晨四点四十扯着嗓子大喊,“看看别人班,军姿都站十分钟了!你们呢!”
此刻中文五班的学生心里都默默翻了个白眼。
看看别人班,是让我们看对外汉语班吗?
一个都没来。
你神气,有种冲他们吼去。
教官魔音灌耳。
五班新生一边听训话,一边站军姿,站完又跑了一千五百米。
九月清晨的六点半,天光终于大亮,他们也终于结束了早训。
阮乔惨白着一张脸,和团支部书记许映一起去食堂。
她边看时间边排队,买了杯小米粥,算是囫囵对付了早上这一顿。
许映咬着小馒头,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担忧:“乔乔,你没事吧,我看你很不舒服的样子,要不要请假算了?”
阮乔小幅摇头:“没事,不用请假。”
不是她要强,而是没昏迷,教官根本不给批,那又何必浪费唇舌。
许映似乎也想起了奇葩教官的奇葩事迹,没再提请假,默默递出了手中的馒头袋子:“你吃这么少,再吃个馒头?”
阮乔依旧是摇头:“不用了,吃不下。”
许映无奈,只好腾出只手,扶着她往南操场的方向走:“你这一看就是没休息好,你们室友还打游戏呢?隔壁也还在打麻将?”
阮乔没出声。
许映有些替她生气:“他们国际部的也太过分了吧,自己逃军训就算了,还害别人不能睡觉。我今天回去问问,看看文院宿舍能不能再挤一挤,你现在军训就被他们这么影响,继续住在混合寝,以后还怎么学习呀?”
阮乔抿唇。
要是能挤,她也不用等今天了。
她抬头,看向天边,恰巧一丝金色从鸭蛋青里泄出来,好像又是一个艳阳天啊,真是要命。
她叹了口气,声音轻轻:“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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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到操场时,差不多又到了集合继续训练的时间点。
吃过早餐后,大家精神显然好了些,只是烈日骄阳没有放过九月初的南城,今天注定又要遭受一波来自万物光源的红buff攻击。
这一训训到九点,教官都没让他们休息。
大家都继续站着军姿。
阮乔有点撑不住了,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面色惨白,豆大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滴。
正当操场一片寂静之时,一群哄笑打闹的男男女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他们也穿着军训服,只是有的领口敞开,有的不戴帽子,披散一头染色长发,还有的卷起了裤腿,宽大的军训迷彩裤硬生生被改成了洋气的七分裤。
女生扬手时,那指甲也大多明艳艳,有的还镶着亮晶晶的水钻。
走在最后头的男生分外引人注目。
他很高,穿一件宽松黑T恤,军训服被他拎着搭在肩上,一头亚麻灰碎发在太阳照耀下泛着浅淡光泽,戴碎钻耳钉,皮肤很白,近乎通透的冷白。
这样子,一看就没来训过几天。
这群人都很漫不经心,站在中文五班旁边,像是一块被戳烂的豆腐,松松散散。
教官的脸色自他们出现后越来越难看。
良久,教官吹了声哨子,粗哑着嗓子大喊:“中文五班!休息!”
这话一出,五班瞬间一片松气声,阮乔也是,她直接泄了力气坐到地上,手伏着膝盖,双腿屈起。
“对外汉语!你们是怎么回事?给我站直了!”
教官粗着嗓子吼了这一句,收效甚微,对外汉语班的勇士们依旧是玩手机的玩手机,聊天的聊天。
阮乔想,教官大概也不会说“你们要是不想军训就给我滚回去”之类的话,因为前天他这么放完狠话,国际部对外汉语的公子小姐们欢呼一声,集体鞠躬说道:“谢谢教官!”
然后就欢快地离开了。
国际部,就是这么一个很好很大胆的存在。
其实早在入学之初,阮乔就对南城大学的国际部有所耳闻,它是国内国外各念两年,拿两本毕业证的“2+2”模式,对高考成绩没有特定要求,就是对学费的要求有点高。
学校贴吧都说国际部是南大垃圾堆,垃圾成群,还说他们这一群败家玩意儿,迟早得诠释诠释什么叫做富不过三代。
富不富得过三代且另说,反正他们现在都挺富的,就连寝室也是特殊待遇的独栋混合寝。
混合寝条件很好,是小公寓形式,男女分寝但不分楼层,统一按班级划分,有可能两三个女寝中间包围了一个男寝,又有可能七八个男寝之后是一个女寝。
阮乔也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因为延迟报道,她来学校时,文院寝室已经住满了。
剩余寝室本就不多,在八百一年条件艰苦的老寝和五千一年条件优越的混合寝中,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彼时她并不知道混合寝里住着这样一群人。
现在想想,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
网上说得没错:和一群三观不同的人一起生活,真的是法治社会拯救了他们。
“站不好就一直给我站!没见过你们这样的班!”
阮乔被教官濒临破音的咆哮拉回思绪。
这个教官姓黄,按学校所分配的,一个教官带两个班级,黄教官带的就是中文五班和国际部对外汉语班。
今年南大不知道抽什么风,并没有请部队人士,也没有请国防大学的学生,而是直接在本地的体育大学找了些大三大四的学生来当教官,其中有一些人就非常业余,水平也十分有限,比如这位黄教官。
阮乔时常在想:有对外汉语作对比,黄教官对他们中文五班到底有什么不满意?天天怨气这么大。
可黄教官今天估计遭受了失恋劈腿、股市跌停、江南皮革厂老板和小姨子跑路了等一系列打击,四点二十召集大家开会就算了,避了几天对外汉语的呛口小辣椒们,今儿似乎又想跟他们来一次正面互怼。
“班长呢!林湛!给我出来!”
呛口小辣椒们一阵哄笑。
哄笑结束,就像大Boss一定要最后登场一样,林湛在人群中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慢吞吞举起手。
他另一只手维持着拎军训外套的动作,偏头,懒洋洋地应道:“这儿呢教官,有指示吗?”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瞬间的安静里,大家听得很是清晰,而且,有些性感的低哑。
很多小姑娘们都悄咪咪地别过眼去看他了。
教官眼睛能喷火,声音粗粝中带着微哑:“你把衣服给我穿上!”
林湛也算是给面子,人家说穿衣服,他还真把衣服套上了,不过说话还是带着浓浓的欠收拾意味:“报告教官,穿上了。”
正经的话不正经地说出口,对外汉语班和中文五班的队伍里头都响起了一阵闷笑。
黄教官彻底炸了:“林湛!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带着你们班一帮人天天逃早训!还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到前面来!站军姿!”
阮乔被这绝望的咆哮吵得头疼,轻揉着太阳穴,抬头打量。
黄教官看上去被气得不轻,飙脏话就算了,那青筋暴起双眼充红的样子,就像练葵花宝典走火入魔了一样。
阮乔不太舒服,叹了口气,又伏下脑袋继续休息。
其实现在她挺希望隔壁班的呛口小辣椒多闹腾闹腾的,起码她能多休息一会。
看五班宝宝们疲累的样子,想法估计和她一样。
而此刻,呛口小辣椒中的朝天椒林湛不负众望,拖拖沓沓走到队伍前面站军姿,一副你奈我何的死样子,似乎是存了心要挑事。
教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上来就是一脚,想踢林湛的膝盖窝。
——踢到钢板了。
其实教官狠踹过来时,林湛完全可以躲避,可他懒得避,就硬生生地挡着,腿都没弯一下。
他这个人脾气不大好,有些事大家面上过得去相安无事最好,但三番两次惹头上来了,他也没怵过谁。
他轻轻松松反手揪住了黄教官的衣领,并没有使全力,就扼住了对方想要挣扎的动作。
“教官,站军姿就站军姿,怎么还踢人呢?”林湛微扬起下巴,声音不算大,可大家都听得分明。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阮乔很是惊讶,一时间,就连身体的不适都褪去不少。
黄教官竟然被这根皮肤煞白的朝天椒给制住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体校生呀,武力值竟然如此低下?
这事她还没想通,又被接下来有点失去控制的场面弄得发蒙。
隔壁的小辣椒见林湛动手,像是被油锅炸了一样,纷纷起跳,辣味四溢,冲上去就是要开打的架势。
教官也必须不能怂啊,远处几个别班的教官见情况有异,撸起袖子就冲了过来。
这场恶战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中文五班的宝宝在班干部带领下挪了挪地,给教官和同学们留了充分施展身手的空间,站到旁边默默观战。
然而总有人喜欢不合时宜地花痴,比如许映。
此刻许映毫无作为班干部的自觉,拉着阮乔小声说:“你看你看,林湛好帅!觉不觉得他像那种……漫画里头的男主角?”
那种漫画?哪种?小黄漫?
许映:“你没看论坛吧,论坛里还给新生选了个南大F4出来,你知道他们叫林湛什么吗?”
阮乔知道,但她还没接话,许映就迫不及待自问自答:“南大道明寺,哈哈哈哈,好贴切啊!”
“……”
哪里贴切了?明明是道明寺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好在校领导来得及时,这场还未彻底施展开的恶战很快被迫暂停。
粗粗望过去,几个教官都有点狼狈。
阮乔想:他们也傻,没听过什么叫寡不敌众吗?就算面对的只是小辣椒,几十根也足够辣死他们了。
林湛这根朝天椒看上去还好,拎着军训服甩到肩上,还挑衅地朝黄教官勾了勾手,一颗搞事的心似乎静不下来。
只是那一瞬间,从阮乔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他轮廓精致的侧脸。
亚麻灰短发细碎耷拉在额前,他眉眼轻扫,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少年感,有些轻狂,又不得不承认,有点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