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重生很心累》尚且而扉

43、尸人之四三

　　“他很厉害？”林易看着即将被腐蚀出洞的酒樽，将掌悬在其上，酒樽上出现冰雾，片刻后凝成冰坨，将玉佩和它冻在了一起。

　　透过冰层可以看见，玉佩上的纹路渐渐黯淡下去，几近不可见。

　　“厉害？也算是吧。”裴子桓习惯性摸向腰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的扇子已经给了薛夙白。

　　“如何‘算’是？”林易追问道。

　　“屠了一户仙门。”

　　“……只是屠了一户仙门。”林易不太明白，现今只能屠个一户两户的魔修，根本不足以活过四象围剿。为何这个丹枫能让裴子桓如此重视？

　　“若那仙门便是他自己家呢？”裴子桓说到这里，眼神中充满悲悯，“岭南谢氏，二百余口，无论老弱病残，一夜之间皆无生息。他还将谢迅与谢夫人之尸裸身高挂在门匾之下，将兄弟截肢弃尸荒野，将幼妹泡酒赠人。”虽语气平淡如常，但说到此处，裴子桓却连咳数下，血迹从白皙指尖渗出，林易取了帕子递给他。

　　百印谷地处平江，当地的仙门大都倚靠它的扶持，再加上谢迅为人豁达善交，因此裴子桓和谢迅私交甚好，每每思至此，他便万分难过。

　　“我曾携昙儿为谢皓贺百日，当时昙儿与谢迅一见如故，两人嚷嚷着要结拜，尔后谢迅便让昙儿认了谢皓为义子。”裴子桓缓过来，用帕子将血迹仔细擦尽，“丹枫这个字也是两人在谢皓幼年时定下的。谢皓天赋异鼎，当真是修道奇才，昙儿见他天赋显赫就打算等他十六后将他带回啸霜宗深造，却不曾想，还没等谢皓十六，昙儿便入了魔。”

　　林易不知如何应答，显然现今裴羽枢现在还不知道谢皓屠门之事，若是告诉他，他万分疼爱的义子亲手杀害了他的结拜兄弟，裴羽枢还不知将如何崩溃。

　　裴子桓凄凉道:“谢皓说要请每位叔叔伯伯尝尝他的佳酿，我这儿还有小瑶儿泡成的酒，云破可要尝尝。”

　　“没兴趣。”想到那酒是由小孩泡成的，林易一阵反胃，究竟是如此恶毒之人才能做出这番丧尽天良的事？

　　“诸如此类的事他还做了不少，无人知晓他为何要这么做，但有人猜测，他是想要成为魔尊。”裴子桓揉着额角，道:“被他盯上的仙修不少，活下来的，不多。”

　　林易默然，当年裴羽枢不动一兵一卒，只是入了个魔，便被世人叫成了魔尊。如今谢皓费尽心思，终究只落了个“小魔尊”的名号。

　　“不提他了，倒胃口，你多加小心便是。”裴子桓走到林易身旁，道:“让我看看你的伤。”他想林易一人必定处理不好这些，便想搭把手。

　　今天不知裴子桓是心情好还是怎么着，对林易的态度缓和了不止一点半点，林易无可无不可，便把衣服解开，面对裴子桓，裴子桓看着林易身上包扎用的布巾缠绕的方法，轻轻的“咦”了一声后道:“是昙儿以前教你这么做的吗？”

　　林易一僵，缓慢点头。

　　裴子桓从那根白毫笔杆处取出一根银针，在火上灼烧后将针扎在林易一处伤口旁边，片刻后将针拔出，见针体无异像，奇怪道:“你说丹枫御尸去袭击你，但你的身上并没有尸毒。”

　　“被我逼走了。”林易面不改色道。

　　“嗯。那就没什么大事，你好生修养。”裴子桓丝毫没有怀疑他的话，他让林易转过身，查看他背后那道总不能愈合的伤口:“这个还没有办法？”

　　“没。”林易不看也知自己背后是什么情况，他早就习惯了。

　　裴子桓取出一罐散发着奇香的小药膏，用玉板舀出点涂抹在林易身上，林易只觉一阵清凉，被涂抹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他挑了几处较重的伤涂上，然后道:“这是卿找来给我‘吊命’的，其它就让它们自己好吧。”他作势想给林易背上的伤也涂点试试，林易握住他的胳膊，道:“没用，别浪费。”

　　裴子桓了然，收了药罐，拿了套新东西帮林易包扎。

　　“你的状态还可以守护阵法吗？”

　　林易道:“可以。”他要守的，是阵法最薄弱、地势最险峻、也是最艰难之处。

　　“不要勉强，借你血一用。”裴子桓突然用针扎向林易指腹，然后将血滴在那个古怪的盘子中，只见血滴滴入水中后没有扩散开来，只是保持着珠状停留在中间。

　　“还是不行。”裴子桓叹气。

　　“占卜？”林易看出了些门道。

　　“嗯。”裴子桓愁道:“现在我卜不出与试炼有关的任何事……”百印谷的占卜术远近闻名，身为谷主的裴子桓自然精通，每每遇到试炼等大型活动，他总会在事前卜一卦来测凶吉，但这次罕见的，他什么都卜不出来。

　　林易这才明白为什么裴子桓对试炼开始的时间如此犹豫不决，他道:“信则有，不信则无。”

　　裴子桓对此付之一笑，没有与他争执，他将手腕翻出，把玉板上保留的药膏涂抹在其上——只见一道细长伤口正慢慢合拢在一起，显然在林易来之前他已经进行了无数次试验，他垂下眼睑，缓慢道:“我第一次卜不到东西时，昙儿入魔了。”

　　林易微怔，裴子桓还从未说起过这些。

　　“最近，我总是会想到从前。”裴子桓话锋一转，轻抚那根白毫，“与你和卿的初识，与昙儿的离别。”

　　“回光返照？”

　　裴子桓失笑:“你跟我们在一起都学坏了，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说呢……不近人情？”

　　林易不置可否。

　　“昙儿每天跟在你屁股后面‘师兄师兄’的叫，你眼里却丝毫没有他的身影。”裴子桓停了会儿，接着道:“也没有其他人。”甚至没有自己。

　　林易阖上眸，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裴子桓见他不乐意听这些，也就没继续说下去，突然一阵铃铛细碎声响起，林易抬起头，见房梁上绑着无数错综复杂的红线，而每一根红线上都有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琉璃铃铛。如今红线正不断的颤动着，连带琉璃铃也不断的在叫响。

　　“有客人来了。”裴子桓看着铃铛，道。

　　林易虽不主攻阵法，但也曾涉猎过些许，隐约记着房顶红线的摆放应该是一个防魔阵，他一个箭步取上竹亭，护在裴子桓身前。

　　红线愈抖愈快，琉璃铃的响声几乎要将耳膜撕破，终于，一个铃铛承受不住如此大幅度的晃动，在空中破碎开来，紧接着一个两个，无数琉璃铃炸开，碎片四散。

　　“起。”裴子桓在空气中画了一个阵法，轻微呼唤，一个结界出现在他和林易的身侧，将他俩护在其中，来免于被下落的琉璃碎片砸到。

　　一股黑气凭空出现在室内，它们凝聚在一起，组成一个人形。

　　想到除了裴羽枢和李潭，敢在仙门如此聚集之地现身的魔修实力一定不弱，林易暗暗运功，他不知对方是何来意，甚至不知对方是冲谁来的，能做的唯有一再防备。

　　黑气退散，一个“人”兀的出现在那边，用它那只有眼白的眸子紧紧盯着桌子，裴子桓顺着它的目光看去，只见桌上那个被冻住的玉佩纹路还未完全散去，正在散发着微弱幽芒。

　　“尸人。”裴子桓小声在林易耳边提醒，“应该与丹枫有关。”遇到所有怪异的事直接往丹枫那边考虑，准没错。

　　“咯……咯咯……”尸人那边发出了奇怪的动静，似是有气体在喉管中冲撞所产生的。只见尸人扭了扭脖子，喑哑的声音再次从它口中传出:“玉佩……嘶……拿来……”它的话中总带有“嘶嘶”的跑气声，细看之下能发现，它的喉咙上有一个笔杆粗细的小孔，其中正随着它的话语渗出黑色液体。

　　裴子桓看着它的脸——无数刀痕嵌在其上被人拿粗线潦草缝上，还有些地方直接翻出血肉都没有被理会，这是一张看了后足以让人午夜梦回吓醒的脸，裴子桓暗自庆幸，自己只是身体弱，心脏却依旧很坚强。

　　“我……嘶……只要……嘶……玉佩……”尸人见他们没有动作，再次开口道，这次话长了，它喉咙上的血涌出那个口子，喷了一地板。

　　“给他？”裴子桓随口道，“我不想洗地板。”

　　“……”林易用竹亭挑起桌上的冰坨，扔向尸人。

　　尸人以极其诡异、正常人不会做的出的动作敏捷的接住那块冰坨，它的四肢仿佛没有骨头支撑般扭曲。

　　“你还真给！”裴子桓惊愕道，他只是随口说说，哪料林易竟会如此耿直！

　　“……抢回来？”林易看着尸人又逐渐变成黑气，咨询着裴子桓的意见。

　　“……”裴子桓扶额，“不用了，让它走吧，犯不着为了一个没用的东西拼命。”

　　林易收剑，最后一缕黑气也在此刻散去，裴子桓看着柚木地板上沾染着的乌黑血迹，心疼不已。但也索性那个尸人拿了玉佩就走，没有其他动作，不然他和前一晚刚受了重伤的林易多半又是一番劳神费力的苦战。

　　裴子桓再度坐在桌前，一下下规律的用指尖敲击桌板，思考着什么。

　　蓦地，他转身面向正在查看血迹的林易，后者也正巧看着他，他俩异口同声道:

　　“你有没有觉得它很眼熟？”

　　两人同时从对方眼底看出了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