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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四象之贰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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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且歌刚翘起的嘴角一咧,不说话了。
“喏。”
绕过屋角,远远的便能看见水面上绽放的一丛丛菡萏,点点淡粉坠在碧叶之中,飘荡在水面,风过处卷来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
燕且歌领着裴羽枢,走到悬空架于池水的白玉石走道上,一屁股坐在走道边缘处脱掉鞋袜,然后把脚支棱在走道外,浸入水中,一旁的家仆见此举危险,却又不敢来劝说娇纵的小少爷,在一旁急得干挠头。
“你也来嘛。”燕且歌好了伤疤忘了痛,拽着裴羽枢衣角让他也坐下来。
“嗯……好吧。”裴羽枢迟疑了一小会儿,也学着燕且歌的样子坐在走道边,把脚探入池水,刚开始的冰凉触感顺着小腿向上爬,直让他打了个激灵,待那股子猛劲儿过去后,真正的清凉才慢悠悠爬遍全身。
“这里漂亮吗?”燕且歌踢踏着水,颇为自豪的问。
“嗯。”裴羽枢眯眸,仰头看着蓝天白云,莲花香气在鼻间久久未散,在如此景致陪伴下,心情也变得悠闲起来。虽说此处不及从前见过的院景,但也算是一绝。
“嘿嘿。”燕且歌摸摸鼻子,“这是爹爹好不容易才仿着颜家的凤凰池造的!”
颜家的凤凰池。
裴羽枢的动作一顿,随即似笑非笑用脚打了几下水面,水花蹦出,溅在两人身上,阳光透过水滴,折射出绚丽光斑。
恍惚间坐在身旁的人已经变成了裴子桓,裴子桓正在自己耳旁的说着什么,可他却听不真切,只能看到林易和颜卿站在远处,他们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末了,裴子桓摸了摸他的脸,眼中溺着温柔。
—子疏,此举不甚妥当。
—一试便知。
燕且歌还沉浸在“凤凰池”的自豪中,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裴羽枢的不对劲,于是小心翼翼推了推他,问:“你怎么了?”
“……没事。”被推了一下,裴羽枢甩甩脑袋,方才不知怎的就走了神,他闻言仔细打量着水面,果真越看越眼熟,只是池中少了一座由一整块水晶铸造而成的石台,他逗道,“若是让颜子疏知道你拿仿造他镇宅的凤凰池做的池子泡脚,必定会让你尸沉池底,永无回天之日。”
“你……你骗我!”燕且歌气鼓鼓。
“没有呀,你知不知道凤凰池是用来干什么的?”
“跳……跳舞?”提起这个,燕且歌像是被打了鸡血,顿时兴奋起来,“颜宫主真的如同传闻中所说的那般可怕吗。”
他眼中闪烁着名为八卦的光芒。
“虽然这么说也没错……”裴羽枢无奈道,接着他好似想起了什么般摸了摸鼻子,“那当然,他比魔尊还可怕,简直就是个大魔头。”颜子疏在外面被尊称做成为“颜宫主”,可他们几个关系好的私底下都叫他“颜公主”。
不为其他,只因他那小公主般的暴脾气,在这世上,恐怕也只有裴子桓能受得了。
“嗷,我好喜欢他的。”燕且歌嘟起了嘴,“我以前还在想要是你们啸霜宗的人不来找我,我就去颜氏求道,颜宫主那么漂亮,颜卿颜子疏,名字也很好听,怎么看也不会是传闻中那样矫……呃……矫情,的人啊!”
前面的话就直引人发笑,为了不让小孩的幻想破灭,裴羽枢一直憋着没发作,直到听见最后一句,他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颜氏是修道世家,家风严谨,功法只传直系弟子,旁系弟子可能一生都没机会碰到缚妖索,更别说燕且歌这种和颜氏无亲无故的普通人了;上一个说颜子疏“漂亮”的,早就被他挫骨扬灰了不知几万遍,直到现在都没被好好收尸;“卿”在当代是对自己相方的爱称,这可苦了颜子疏,他父母爱重情浓,为表达对对方的爱意干脆就给他取了个单字卿,自此以后,无论是谁叫“颜卿”这二字,都像是在变相占便宜,有些人不知道还好,叫过一次就能反应过来,只是还有些人就爱刻意占这点小便宜。
要面子如颜子疏,对这种人自然是见一次打一次,久而久之,江湖上就不再有人敢直呼他为颜卿,不管合不合乎礼仪,都只是叫他的字;至于矫情……
“我的小祖宗诶……”裴羽枢擦掉眼角笑出的泪花,“你是想说‘骄矜’?”
燕且歌也发现自己说错了,顿时涨红了脸,不情愿的点着自己的小脑袋。
“他有骄矜的资本。”裴羽枢托着脑袋,丢下这句话,不再言语。
“你好像跟他很熟啊……”燕且歌看到裴羽枢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声音逐渐减弱,最后只是自己扒拉着水玩。
世人都因颜子疏的傲慢无礼或多或少有些不满,在他们看来,四象本就该无条件为人民服务,可颜氏却在颜子疏的带领下始终摆着不大不小的架子,他们说,颜子疏借着自己是天骄之子,便目中无人,实是恼人。
凤凰池中凤凰栖,佳人一舞惊苍鸾。
这是裴子桓当年提亲时交与颜子疏的一句题诗,不知怎的就被传开了去,显然世人不满归不满,但也都还认可着他。
按惯例,每隔十年,仙门都会举行一次天祭,天祭的祭祀由四象派人担任,其中主要角色表示颜姬二氏,颜氏负责祭舞,姬氏负责祭乐,协同其他两宗配合,一同向上天祈求风调雨顺,祈祷妖祸不会为害人间。
这场祭祀其实对他们仙门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为的只是替普通百姓们求个福音罢了。
然而这种对自身毫无用处的祭祀方式,消耗的却是四位祭祀的修为,乃至是生命,颜氏作为凤凰池的拥有者,更是最直接的引体,颜子疏的父亲的去世,和这脱不了干系。
颜子疏只有顺从家族传统,接下这个重担。他如同颜氏所代表的凤凰般,燃烧着自己,却永远不会涅槃重生
可百姓们又知道什么呢,他们只是一遍遍埋怨着四象,抱怨着自己的不幸。
可百姓们仿佛一点也不知晓,该有的抱怨一个不少,偶尔会有平反的声音,也都逐渐被埋没在了谩骂的海洋中,渐渐的,没人记得颜氏的付出,他们只会注重眼前,注重自己的利益,也只能看到自己的不幸。
所以,凤凰池不只是用来跳舞那般简单的存在,作为唯一一个存在着的四象圣物凤凰的栖息地,它可是能够…
“李潭。”林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裴羽枢像闻见肉味的小狗,一个激灵便踏上鞋站起身颠颠颠跑到了林易面前。
林易低头看着他,太阳将他刚毅的脸庞柔化了不少,温暖的橙光也让他眸子里多了些许莫名的温柔。
裴羽枢此刻只想扑在他怀里紧紧的将他环在臂膀中,让他的气息环绕自己,此生此世永远不会和他再度分离。
然后他看了看自己的短胳膊短腿。
现实总是会将美好的理想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唔……师兄谈完了吗?”裴羽枢不甘心的抱着林易大腿……他只能抱住这里。
“明日返程。”林易皱眉看着自己刚获得的人形挂件,“你……罢了。”
“嗯哼。”裴羽枢便继续心安理得的当林易的绊脚石牌挂件。
燕且歌拘束的坐在池边,他也清楚了面前这个林云破就真的是那个了结魔尊的林云破,裴羽枢见了林易当然不会再理会他,一时间,涉世未深的小少爷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林……林师兄。”燕且歌声音小的像蚊子叫,甚至还盖不过风吹莲叶簌簌的声。有了祖父和啸霜宗宗主的约定,啸霜宗他是入定了,林易在宗主门徒中排行第二,那按辈分来说,就是他师兄。
“嗯。”林易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这个称呼,“你收拾好东西。”语毕,也没有其他事情需要待在此处,他便准备回房休息。
他刚走了几步,就感觉腿被拌的走不利索,于是低头看了眼裴羽枢。
裴羽枢无辜的回看。
林易面无表情的继续看着他。
裴羽枢眨眨眼,抱紧林易大腿不松手。
林易内心难得有些抓狂,坦白说,他拿这个小师弟真是没办法,跟牛皮糖一样粘人,而他却实在是不喜欢被人粘的太紧。
若是以前遇见这种情况,只消他冷着脸看一眼那人,那人便会灰溜溜跑开,而放在李潭身上,这招着实无用。他总会用他那无辜的眼神破他的功、其中无时无刻不在诉说着你奈我何这四个字。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难缠吗。
在林易内心争斗期间,裴羽枢趁机抬起头,目光锁定那块锁情佩,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玉佩如刚蜕石胚,光滑亮洁,丝毫没有雕刻过的迹象,种种迹象说明——锁情佩上没有刻字,这就意味着他无法知晓林易的心上人是谁。
“在看什么。”林易冷然的声音从头顶飘来,裴羽枢连忙收回放在锁情佩上的目光,匆匆和他对视。
林易一向无感情的目光此刻如同利刃,仿佛能够将他生生剖开,一清二楚看透他的内在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