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笙》那那米

49、第 49 章

　　苏绾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只闻得到房内檀香萦绕于鼻尖，竭尽全力睁开双眼时，眼前是一片模糊，她并没有因为双眼的不适而皱眉，只是无声的在适应，直到眼前重新变得一片清明。
　　只见头顶纱帐罗幔随着窗外吹来的微风轻轻摇晃，房间内显得格外安静，显然他们证明他们已经成功逃出了宰桑纳德的手心，想来如今能够平安回来，那么战场上接应他们的人也都应该全身而退了。
　　全身剧烈的疼痛让苏绾有些眩目，转过头，只见秀珠倚着桌子正在打瞌睡，而白秋扇依旧一袭淡蓝色衣衫，正坐在窗畔，双臂环着她的随身佩剑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怕……”颤抖的男声突然涌入苏绾的脑海中，随之涌来的是心口传来的剧烈刺痛。
　　苏绾不由瞪大双目，脑海中的回忆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她记得，她都记得，在战场上，景寒是如何用他的身体，去护她周全，是如何为了她，最后牺牲了他自己。
　　心口传来的阵阵刺痛让苏绾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抽搐了起来，与此同时也成功的让秀珠和白秋扇注意到了她的醒来。
　　“女帝，您终于醒了！”见到苏绾的意识已经恢复清明，秀珠欣喜若狂，连忙上前服侍，但同时也发现了苏绾一直在不停抽搐的身躯，亦开始随之慌了阵脚。
　　“来人呐！快传太医！”秀珠忙手忙脚的向外跑去，生怕她自己慢了一点，苏绾就会出什么岔子。
　　倒是白秋扇，见秀珠跑出房内，放下随身佩剑，不紧不慢行至苏绾床边，直至苏绾抓住她的衣角，这才停了下来。
　　苏绾只觉得心痛欲裂，泪水控制不住顺着白皙的脸庞滑落至枕上，顾不得喉间传来的刺痛感，她嘶哑着嗓音道：“他在哪？他……如何了？”
　　白秋扇自然是很清楚苏绾话中的“他”就是景寒。
　　原本的她心中对苏绾只有恨，尽管他们三人自幼一同长大，但自从丞相府事发，景寒以及浑身是血的苏绾回到宫中之后，她原本想要清淡度过此生的心就没有办法再去忽略那个男人的感情。
　　她亲眼目睹了荆南王对景寒的惩罚，也亲眼见到了为了苏绾，那个男人对他自己付出了怎样的残忍。
　　尽管苏绾看到了梦幽府试炼中浑身是血走出来的景寒，可是这其中究竟经历了多少痛苦的折磨，只有景寒自己心里知道有多痛，也只有她亲眼看到了那个男人就算是受伤，也依旧一声不哼的向苏绾走去。
　　可是即便是这样，即便是因为萧云逸让他们遍体鳞伤，她依旧只能在战场上见到那个男人奋不顾身去保护苏绾的样子，却对她数十年如一日的陪伴视而不见，这叫她如何不恨？
　　只是在看到眼前这个泪不成声的苏绾的时候，白秋扇还是忍不住会心软，因为她是景寒心上的人，是景寒拼了命也要去保护的人。
　　深吸一口气，白秋扇最终还是开口道：“他没事，只是在战场上身受重伤，如今在太医在他身边照料，只不过还在昏迷罢了。”
　　刚刚醒来之时，苏绾在心中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如今在白秋扇的一句“没事”之后，最终还是放下心来，渐渐，她的身体因为情绪的收敛也不再颤抖，最终归于平静。
　　白秋扇几乎没有见到过苏绾如此狼狈失态的模样，心中说不出的五味杂陈，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确定苏绾已经无碍，正当她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冷不防衣角再次被苏绾拉住。
　　只听苏绾在她的嗓音依旧沙哑艰难道：“秋扇，谢谢你……谢谢你告知我他已经无碍了……谢谢你在战场上救我……”
　　“没什么，你是女帝，我与景寒是臣子，这些都是身为臣子应当做的。”白秋扇言语冰冷，丝毫没有作为臣子恭敬的意思。
　　苏绾也不在意，只是继续哑着嗓子道：“可以坐下来听我讲讲话吗？”
　　白秋扇挺着脊背，没有任何言语，最终却还是选择了坐在苏绾的身边。
　　“那年景寒带着腰牌从丞相府将浑身是血的我带回宫中的时候，我从未想过父皇对景寒的惩罚会如此严重。
　　母后早已离我们而去，只留我与父皇在这世上，尽管有荆南广袤的江山做伴，但对于父皇来说，除了我以外，他始终是孤身一人。
　　而那时的景哥哥刚好触到了父皇的逆鳞，给了他莫大的惩罚，只是你们都不知，当时的父皇对我说的却是若我今后敢与景寒私定终身，景寒便再无天日可见。”
　　苏绾说的时候语气平静无波，似乎在诉说一件最为平常不过的家务事一般，只是传到白秋扇的耳中，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原来这么多年她的耿耿于怀，对于苏绾来说都是知情的。
　　她……明明知道一切，表面上却毫无破绽，只为了守护景寒？
　　白秋扇不敢置信这一切，却又觉得一切都有迹可循，当年苏绾突然不再称呼景寒为“景哥哥”，反倒是这么多年来一直以景大人相称，如今想来……
　　还不容白秋扇继续思索，只听苏绾继续道：“说来可笑，也许是我太过于固执，抑或是我过于自私，终究还是我辜负了他，当我在战场上见他不顾性命舍身救我，我便知道，这心底里的事，终究还是再也瞒不住了……”
　　“为何要告知与我？”还未待苏绾说完，白秋扇便抢白道：“这么多年你都知道，又如何不明白我对景寒的心意？如今你的心意，又为何要与我说？”
　　见白秋扇双拳紧握，一副质问自己的模样，苏绾也不恼，继续温声道：“因为我知道，你会成全景寒；因为我知道，你是秋扇，你知道景寒想要的，只有我能给；因为你知道，我并不是想要真的伤害你。”
　　苏绾说的那般自信，像是能够直接猜透她的心思一般。
　　没错，尽管白秋扇如此质问苏绾，可是只有她心里清楚，在苏绾说出那些真相之后，她便已经不恨了。
　　可是即便如此，生性倔强的白秋扇也依旧无法做到冰释前嫌，如姐妹一般与苏绾相处。
　　“我……”
　　“女帝……太医，麻烦脚程快些，女帝已经醒了！”白秋扇正欲开口，冷不防秀珠带着太医返回房内，最终，屋内的二人没有再开口提过此事。
　　而苏绾的恢复很快，在战场上只不过受了一些皮肉伤，经过太医的诊治，不到半天，就可随意走动了，只是无法像从前那边自然罢了。
　　而对于苏绾来说，能够走出房间的第一件事，便是赶去景寒身边。
　　这对于苏绾来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峡州乃是边关第一大城，地大物博，往来商客络绎不绝，而此时的他们已经回到了峡州东方毅的城主府邸，对于目前脚步还没有那么自然的她来说，尽管有秀珠在一旁照料，但走起来还是尤为艰难。
　　可是对苏绾来说，只有坐在景寒身边，她才能足够安心。
　　“景大人身受重伤，身体损耗极为严重，虽是保得一命，但何时醒来还要看他的伤势情况，还望女帝不要担心，臣等定会竭尽全力，救治景大人。”苏绾坐在景寒的床边，太医的话犹在耳边。
　　看着眼前双眼紧闭，呼吸微弱的景寒，苏绾的脑海中不住的盘旋着当日景寒以身相护的模样，那时的景寒，即使那么痛苦，对她依旧是笑着的。
　　“女帝。”念珠轻声来到苏绾身侧，将一封信放至景寒床边，恭敬道：“曹丞相出了如此大事，萧将军已经率先带小部队人马回荆州主持大局了，临走前，萧将军命我务必将此信交予女帝手中。”
　　苏绾轻轻扬手，念珠应声退下，见景寒不知何时醒来，苏绾所幸叫念珠帮她般来一把椅子，也叫受伤的她能够稍微舒服些的陪在景寒的身边，并顺便打开了萧云逸留下的信。
　　“女帝亲启：
　　鲁格大败，峡州无碍，荆南得意国泰民安，特此，臣有罪状向女帝表述，其一，瑾珠姑姑乃为臣失手所杀；其二，景大人与白大人出事，亦与臣有牵扯不清的关联。
　　如今丞相倒戈，臣愿前行赶回荆州为女帝开路，待到女帝班师回朝，臣自愿领罚！”
　　短短几句话，苏绾也大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至于瑾珠之事，她已经不怨了，如今朝中百废待兴，萧云逸也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倘若能继续为荆南效力，想来对瑾珠也是有个交代。
　　至于景寒与秋扇二人如今也已经无碍，想来他们二人自然也不会继续为过去之事纠缠不休。
　　正当苏绾思绪之际，一直躺在塌上的景寒缓缓的睁开的双眼，一声干渴的嘶吼让苏绾回了神，连忙向景寒的身边赶去。
　　“如今感觉如何？可是哪里疼了，需要太医？”
　　景寒意识渐渐清明，只听到苏绾焦急的声音传入耳中，一时间竟是忘记了身上的痛楚，虽处在迷蒙之中，却还是下意识摇了摇头，想要告知她自己无碍。
　　见景寒有了反|应，苏绾的心也渐渐的放了来，面色一喜。
　　与此同时，恢复意识的景寒也意识到了二人之间的为妙变化，瞬间整个人紧绷了起来，语气也随之变得恭敬，“女帝，臣惶恐，怎能由女帝亲自照料？”
　　景寒的话成功的逗笑了苏绾，只听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轻声说道：“从前有个傻瓜总是默默的跟在他心爱的人身边，他以为只要默默的守护他的绾妹妹，甚至用自己的命去守护她就足够了，可是那个傻瓜不知道，原来绾妹妹同样也为了守护他而刻意保持距离去疏远他，最后，景哥哥救下绾妹妹，也因此让绾妹妹想要不顾一切的与他在一起，现在绾妹妹只想等着景哥哥醒来，然后将一切全部都告诉他。”
　　苏绾的话音落下许久，景寒都没有反应，只是像个傻瓜一般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她，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
　　“不知景哥哥可愿继续陪在绾妹妹身边？”苏绾继续耐心说道。
　　而此时的景寒却是眼含泪水，依旧是不敢置信，就连说话都不受控制的结结巴巴，“绾……绾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终于，苏绾露出了只有在童年时期才会有的微笑，大声讲到：“绝不反悔！”
　　景哥哥，现在，由我来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