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花》淳于曦页

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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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梅山庄其实不止有梅花而已。
　　陆小凤窝在山庄门外不远处的大黄花树上，盯着山庄的大门已经足足半个时辰。山庄很安静，安静的像是一座空宅。若不是门口的石阶，包括延伸而下的小径干净的没有一片落叶，恐怕连陆小凤都会以为消息失误，山庄真的没有人。
　　石阶延伸而下的小径两旁，栽种着的香樟树挨得很近，微风吹过，沙沙作响。陆小凤的视线呆滞地停留在某处，忽然自嘲的笑了笑。
　　按兵不动并不只是对对方的情况了解的不够，只是忽然下意识的不敢上前，莫名的感到胆怯而已。这种胆怯对陆小凤来说可是个新奇的感情。
　　那么，会是那个人吗？在心里默默的将十年前那个哭泣的孩子的漂亮脸蛋和这一路来所得到的情报做对比，一剑毙命、剑落吹血，一袭白衫一尘不染。
　　美丽，同样残酷。
　　这样想着，嘴角又露出一丝苦笑。
　　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陆小凤忽然精神一振，一扫片刻之前的犹豫，眼睛直盯住山庄的大门。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山庄的大门沉默的打开了，出来一个一身黑衣、粉雕玉琢的小童，头上两个对称的小包，长长的黑色发带随着走路的动作一飘一飘的。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这小童年纪颇小，迈着小小的步子走的不紧不慢，神情平和，嘴角啜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这一番气度比之他的外貌，倒是显得老成许多。
　　就只见着那小童从容不迫地走到了黄花树下，恭恭敬敬的鞠上一躬，然后一抬头便对上了陆小凤饶有兴趣的双眼。
　　小童笑盈盈的开口：“陆大侠，我家庄主有请。”
　　“哦？你可怎知我是陆小凤？”嘴角上扬，陆小凤轻松落地，反问道。
　　“洗墨只知道听从庄主吩咐。我们庄主说了，‘叫庄外黄花树上那个姓陆的进来’，洗墨见树上只您一人，您自然是那个‘姓陆的’了~”
　　“你这小童倒是伶牙俐齿。我问你，你家庄主可就是西门吹雪？”
　　“庄主就是庄主，什么西门、东方的，洗墨可不知道。对啦陆大侠，你那四条眉毛可真好玩，洗墨可以摸摸吗？”说着就要伸手去摸，看似柔弱的出手，却胜在灵敏迅速，出手果断。
　　“诶？这可不行。”陆小凤身形一闪，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嘴上继续调笑着，“你这小童可不乖哦。我陆小凤这四条眉毛可是只留给陆夫人摸的。怎么，可是要以身相许？”
　　“你——！”
　　“洗墨！”那小童气得嘟起小嘴正要耍赖，那两扇朱漆大门里又走出来一个漂亮小童，穿着朱色的衣衫却是面如罩着寒霜一般，刚才那声颇为严厉的叫唤就是出自他了。
　　“颜夕……”朱色衣衫的小童似乎对洗墨很有震慑作用，就只见着刚才还伶牙俐齿的小猫马上收敛起了利爪，乖巧的点头招呼，“你怎么也出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庄主怎么吩咐的？还不带客人速速进庄？”叫颜夕的小童跟洗墨做一样的打扮，此时半个身子掩在大门里，训斥的声音仍然清晰可闻，完全没有因为隔开几丈的距离而显得细微。
　　陆小凤微微笑，万梅山庄越发的好玩了。
　　“陆大侠，请。”挨了训斥的洗墨有礼的拱手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之前还一直微微上扬的嘴角也垮下了。

　　陆小凤跟在两个小童身后进了万梅山庄。
　　进门后便是左拐右拐，绕过影壁，穿过前庭、门廊，直直的往庄子的内院深处前去。陆小凤也不疑心，只管跟着小童走，沿路悠闲的欣赏欣赏风景，一边啧啧称赞。
　　正如前文所述，外界之人冲着山庄的一个名字就以为这里是一片被梅花包围的世外之境，那就是大错特错。万梅山庄奇花异草无数，哪怕陆小凤自诩走遍大江南北，也算是见识过大世面的人，面对着一路所见也是极尽感慨之情。
　　更令他好奇心膨胀的是，名为“万梅”，却愣是一株梅花都没见着。陆小凤这人是有好奇必问的，只是听了他的疑问，玄衣童子捂着小嘴吃吃的笑，朱衫的颜夕却是朝天翻了个大白眼，“陆大侠那么想知道，为什么不亲自问问庄主？”
　　呃……也是。这童子还真是有个性。陆小凤假意咳了两声，似是有点尴尬。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陆某人暗自说道，当年那么冰雪可爱，还会耍点小任性的娃娃，调教出来的童子自是有着独特一面的。
　　不过……陆小凤看看四周，这是往哪里去？怎见的是越走越偏？

　　陆小凤的直觉一向很准，也很善于将看似凌乱纷杂毫无关系的细节拼凑，并得以窥视到真相。所以凭借着幼年时的记忆和一路搜集的线索，西门庄主就是当年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幼童，陆小凤是确信的。
　　只是，当初的小美人为什么会成长为现在这副样子？分别的时间太长，相处的时间更是短的像陌生人，变数如此之大，饶是聪明绝顶的陆小凤，还是有点难以想象的到。
　　他也是偷偷的幻想过两人重逢是何种情形，何时何地，是热切的相拥倾吐这些年的遭遇？亦或是如陌生人那般虚伪的寒暄打太极？甚至，人人都说少年剑神冷若冰霜、性情孤僻，陆大侠也是淡淡一笑，摸着自己的胡子不予置评。
　　亲眼所见之后呢？
　　陆小凤又摸上了自己的八字胡，给出一个字的评价：冷。
　　白衣胜雪，面色沉静，依稀还能找到一丝幼时的容貌，只是似乎伴随着个性的长成，那一份美丽如寒冰一般，美的惊心动魄，同时凛冽骇人。
　　只是陆某人的嘴角又抽了抽，试想这么一朵高岭之花却很是淡定的站在厨房的灶前，本该抓着绝世神兵的手却握着油腻腻的大勺子搅动着锅里翻滚的汤汁，呃，违和感，不止是一点点。
　　“这是什么？”陆小凤靠在厨房的门边，自来熟的问道。
　　“绿豆汤。”庄主大人淡淡的回应。似是搅动的差不多了，接过童子递上来的汤碗，盛满，放到一旁的红漆托盘上。
　　西门吹雪盛了两碗，自有随侍的两位小童熟练的递上热水烫过的干净布巾净手，并在托盘上安置食具。他的口气不冷不热，平常的就像多年的老友，没有因为时间的差距显得过分冷淡或者是熟稔。
　　陆小凤叹了口气，默默的跟在西门吹雪的身后离开厨房。
　　亭子里已经布置妥当，看着对面的人优雅安静的品尝着自己的作品，虽然也很是怀疑质量如何，陆小凤很自觉的用了自己面前的那一副食具，学着主人家静静的喝汤。
　　入口，陆小凤挑了挑眉，味道还不赖。
　　“如果能冰镇一下就更美味了~”长叹一声，陆小凤弃了汤匙，双手捧碗咕噜噜的一口气灌进肚皮。
　　西门吹雪没有搭话，也没有因为对面人的无礼表现出丝毫不满，甚至于陆某人双手托腮，一双眼睛直勾勾的上下打量着自己，表情都没有一丝松动。
　　“你的涵养真好。”陆小凤说道，“如果我现在亲你一口，不知道还能不能让你拔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