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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深入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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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完园子,俩人都饿了。于是直奔齐天著名的小街鸣海,像初来乍到的游客一样,排着队挤进茶棚,点了一桌子特色小吃。
茶棚都设在柳岸荷丛之间,下面是木头支架,插在河泥里,看起来摇摇欲坠,其实挺结实的。支架上,铺着木板,木板刷上亮油子,顶上盖着芦席。看起来朴素而又精致,古香古色,很有味道。
西斜的阳光照在身上,软绵绵的。
“这个粉蒸肉做得不地道,这个腊肉太腻了,凉皮儿一股子怪味儿,再说西安特产怎么跑到京城招摇撞骗啦?没点豉子汁儿算你识相,哦天啊,你还点了卤味儿?应景儿吗?我不吃动物内脏……”
高天泽看着某人一边乱没形象地大吃特吃,一边抱怨东西各种不好,暗暗发笑。
“你不是‘中华料理’的忠实支持者吗?这不是专门为满足你~”某人把“中华料理”四个字咬得很重。上次他嘲笑自己只会煎牛排,弄得他满满的热情降温到冰点,实在有些不爽。
“那也得有所取舍啊,”吉时辩驳道,“比如说,你喜欢运动,但也不是每一项运动都喜欢啊。你喜欢篮球,不能强迫足球运动员也喜欢篮球,对吧。”
“但我喜欢尝试,”比如说,你。高天泽暗道,夹起一团黑乎乎的不明物体伸到吉时嘴边,“来,试试看。”
“不要。”吉时皱眉。
“绝对不难吃,试试。”
“你确定?”
“我骗过你吗?”
回头想想,好像还真没有。
咬咬牙,吉时闭着眼睛,把筷子上的东西含进嘴里。
有点膻,有嚼劲,配着芝麻酱和辣酱,吃起来还挺香的。
好吧,确实没有想象的难吃。
嚼着嚼着,他终于发现不对劲儿了,他刚才好像……直接吃了某人筷子夹来的东西……
果然吃饭的时候脑子会变笨。
高天泽此时正含着他刚刚含过的、沾满芝麻酱的筷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吉时咬咬嘴唇,故作淡定地继续吃喝,只有耳朵尖儿可疑地红了。
吃饱喝足之后,吉时支着腮倚着栏杆,看着河上游船如织,桥上人来人往,昏昏欲睡。
白衬衫,牛仔裤,微风扬起他柔软的发,散发出一种绵软而干净的味道……高天泽的目光专注而深邃,他情不自禁地又抬起相机。
按下快门之后,镜头里的人慢慢转过头,对着他微微抿了抿嘴唇。高天泽看着那一帧一帧变化的剪影,心蓦然软得要化掉。
好像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吉时的视线有点发直,“接下来去哪儿?”吉时轻声问,有点微醺的味道。
高天泽没喝酒,竟有点飘飘然的感觉,看看时间,还不到七点,“累不累?”
“有点儿,”吉时伸了个懒腰,“可是难得出来一次,我们再去哪儿玩?”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着,拎起背包,向他伸出了手。
吉时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拉住他的手站起来。
高天泽拉着他,走在华灯初上的鸣海后大街。霓虹灯在楼宇间闪烁,映照在人工湖湖面上,水天一色,喧嚣中不乏宁静。
修长有力的大手,能把他的手完全裹住,莫名的安心。
“在想什么?”
吉时想了想,笑眯眯回道:“你猜?”
高天泽囧了。其实他原本想,无论吉时说什么,他都回答“咱俩想一块儿去了。”可是对方不按常理出牌,害他又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
“我在想……郭沫若的《天上的街市》。”
高天泽脸都要皱了:“真搞不懂学霸的思路……”
“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是闪着无数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现了,好像是点着无数的街灯……我想他们此刻,定然在天街闲游。不信,请看那朵流星,是他们提着灯笼在走……”
小时候学的文章,那会儿觉得特囧特扯淡特傻X,可是现在趁着云影、灯影、月影、人影,竟然那么和谐,有种在画轴上题诗的意境。
轻柔舒缓的声音流淌在空气里,高天泽哑然一瞬,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实话,有什么是你不擅长的?”说这话的时候,高天泽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想他活了三十一年,还真没打心眼里服过谁。
“嗯……”吉时认真想了想,“目前为止,没有。”
高天泽使劲揉揉他的头发,“说你胖还喘起来了!”丫儿的,非找出一样儿让你体会体会!
“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哈哈哈~~~”吉时呵呵笑着躲避他的蹂躏,却被他再次拉进怀里。
心里拼命说着“你们都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吉时垂着头,两只胳膊笔直地贴在裤线上,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
耳边是喧嚣的夜,小酒吧里传出的吆喝声、吉他声、嘤-咛声;身边是吵嚷的街道,叫卖的小贩、呼啸而过的汽车,车如流水马如龙;头顶是一方不甚清明的天,难得有一轮挂晕的明月。
但是对这两个人来说,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世界好像是安静的,安静得只有彼此。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久得吉时都觉得有点矫情了,才用手指头戳戳他的腰。
“喂……”
高天泽哑声道:“没有人告诉过你,男人的腰,是不能乱动的吗?”
“你怕痒?”
“男人的腰是用来干正事的。”高天泽有意把灼热的呼吸往吉时脖子里送,手箍得更紧了。
“哦!这个我知道,”怕痒的吉时把身子挣扎出来,一脸正色说,“腰部肌肉是发力的关键,无论是练武术还是拳击,腰都是发力的中心……可是,我就是轻轻戳你两下,至于吗你?”
小样儿的,劲儿不小,竟然能挣脱我的手。高天泽心道。
看着他严肃的表情,高天泽哭笑不得,又使劲把他抱在怀里,低声道,“吉时,我觉得,我真的捡到宝了……”
吉时觉得再这样下去就没完没了了,俩大男人当街搂搂抱抱,多有伤风化,简直要上新闻头条了。所以他赶紧把人扒拉开,问:“那个……还……还有多久到?”
高天泽只好恋恋不舍地放开他,“快了。”
就这样,一路优哉游哉地走,二人来到了一家名为“陶陶”的酒吧。
“我知道,那些夏天就像你一样回不来
我已不会再对谁,满怀期待
我知道,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太多遗憾
所以,你好,再见……”
酒吧门脸儿不大,布置得很雅致,老音响里播放着□□的《安和桥》,声音低低的,沙哑此行的声音撩动人的心弦。酒吧最特别的地方,是到处摆满了各形各状的瓶瓶罐罐,有制作完成的,也有很多半成品,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泥土味道。
原来是一家酒吧兼陶吧。
因为地脚偏僻,所以酒吧里人不很多,交谈的声音不大,也没有人吸烟,环境异常优雅。
优雅与否不在于装饰,而在于人的素质,吉时想。
高天泽带着吉时落座,旁边就有现成的陶泥和拉胚机。
“原来还有这样的酒吧。”吉时颇感兴趣地看着身边的陶罐、陶盆,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物件,像个孩子似的,摸摸这个,蹭蹭那个,笑呵呵地说,“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喝酒,然后看肌肉男挑钢-管-舞,噗噗……”
“我在你心里就那水平儿?”高天泽突然觉得心情很low。
“钢管舞也是一种艺术啊,力与美得结合啊,人家还申奥了呢,多洋气,多有深度!~”吉时安抚地拍拍他,“其实我只想说你勇于尝试而已,勇于尝试。”
高天泽决定结束关于钢-管-舞的话题,赶紧进入正题:“小时候,我就喜欢摆弄这些东西。”手法熟练地套上一次性雨衣和手套,准备陶泥,加水,脚踩上踏板,启动拉胚机。一大摊乱七八糟恶心巴拉的泥,在他的手里迅速有了形状,好像活了一样,“那时候没这么多工具,就些个筛子盆子棒子,我就自己研究着做一些瓶瓶罐罐的。可宝贝着呢!当文物收着,可惜好多被何女士扔了,还有些被弟妹cei(四声)了。”
“后来工作了,压力大的时候,就会来这里放松一下。”
“一个人?”
“怎么?”
“切~没怎么。”
高天泽了然一笑,也不说话。
“高总,今天怎么有时间来?”一个身穿衬衫和针织开衫的男人走了过来。
男人气质很安静,看起来年纪比高天泽大一点,虽然微笑着,眉宇间却含着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忧愁,不像酒吧老板,倒像是某大学教授。
说到大学教授,吉时忽然想起苍克勤,只不过那位是“叫兽”,不是“教授”。
“带他来看看。”高天泽向他介绍,“吉时,我男朋友。”又对吉时说,“陶冶,这家店的老板。”
禁不住送他两个樟脑丸,谁你男朋友?这脸皮厚的!吉时气哼哼地想。
“你好。”陶冶自然地扶了扶无边眼镜,友好地伸出手,“这还是高总第一次带朋友来。”
吉时愣了一下,也握住他的手。
“看吧~小样儿的,还不信。”高天泽腹诽,有意瞥他一眼。
吉时不搭理他。
“好了,我不打扰了,”陶冶对高天泽点点头,“两位来点儿什么?”
“你酒量怎么样?”高天泽对这兴趣十足。
吉时想了想道:“没醉过,不知道。”
陶冶忍不住惊讶地看看他:上酒桌儿的人,哪有敢这么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