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里缺你》温润生木

2、二更

　　仿佛慢动作般，黑色墨水在空气中划出流畅的横向弧线，在男人衣服上碰溅开。

　　墨水瓶咣啷啷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住。

　　空气凝固了几秒，乔莹抬起，视线触及到门口那人的视线。

　　那一瞬间，看似平淡的冷漠眼神都变成了实质的杀意。

　　她天生就八字偏弱，比平常人对危险更敏感，这会只觉得全身都发颤起来。

　　严砚垂眸，看了眼衣襟间的黑色脏污，随即抬起手，修长手指在扣得严丝合缝的领口处，一颗一颗解开扣子。

　　旁边的孙智屏住呼吸。

　　严砚把外套脱下来，提在手里，侧过脸淡淡问道：

　　“水房在哪？”

　　“我……我带你去！”乔莹立刻从桌子后面走出来，主动带路。

　　*

　　流水声哗啦地响，汇聚在水池的水从黑色逐渐变清。

　　乔莹安静站在一旁，眼睛在男人白色衬衣勾勒出的紧实腰线处停留许久。

　　做这行的人，总有喜欢观察人的毛病。

　　她顺着对方的肩膀一路向上，卷上去的袖子，露出的精瘦胳膊，直到格外瘦长的手指。

　　乔莹杵了杵孙智的胳膊，轻声询问，“新来的？”

　　孙智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注意你的用词，这是我们组新上任的一把手。”

　　女生长长哦了一声，眼睛里透出打趣。

　　“你们原本的老大被气回养老院了所以让他儿子来接替的？他儿子很帅嘛。”

　　孙智翻了她一眼，这水性杨花的女人嘴里就吐不出好话。

　　“人来头大，别瞎说。”

　　二十分钟后，直到乔莹都快站不住了，男人才直起背脊，将衣服从水池捞起来。

　　“去搭了。”这话是对乔莹说的，命令语气。

　　“凭……”后面两个字被她咽回去，这事她理亏，喃喃接过去到外面找晾衣绳。

　　“噗……”孙智不由笑了一下。

　　严砚转头看他。

　　“好笑？”

　　孙智忙解释道：“不不，我是笑乔莹那怂样，不过老大你这几天小心点。”

　　“这女人性子特浪，我刚看她那眼神，八成又看上你了。”

　　而此刻，被称作性子特浪的乔莹正把滴答着水的警服外套用夹子固定在晾衣绳上。

　　等她回去，正好听见孙智一脸狗腿兮兮的向那个新上任的一把手说她的黑历史。

　　前面的都没听见，就一句十天换八个对象，七次被甩，刚刚好落在她耳朵里。

　　乔莹杏眼一瞪，两步上前提着孙智的衣领，狠狠道：“孙智，八个对象七次被甩，你不就是那个仅一次被我甩的臭人渣吗？”

　　孙智脸有些红，他挣开，声音也提高八度。

　　“我那是脱离苦海，要我说谁要你谁倒霉。”

　　两个人脸红脖子粗地怼了几句，马上就得撸袖子打起来，这时一旁默不作声的严砚终于有了动作。

　　他刚刚的站姿很随意，一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抬起，突然捏住了乔莹的后脖颈。

　　这就像一下子掐住了炸毛猫的命脉。

　　刚刚还凶的要咬人的乔莹，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男人的手有些微凉，接触到皮肤的时候，一层细细麻麻的鸡皮疙瘩直接从脖子蔓延到全身。

　　乔莹机械地回头。

　　严砚黑色如墨的眼珠动了一下，跟她刚刚还大哭过的微红眼圈对上。

　　近看，他的下巴弧线非常好看，薄唇挺鼻，长相十分周正，即使他现在的表情透着冷然的讽意。

　　是的，讽意，而且是非常明显的。

　　“衣服搭好了？”

　　乔莹表情怔着，点点头。

　　“干了拿给我。”

　　脖颈处的凉意松开，严砚转身开了水龙头，认真洗了遍手，迈开长腿离开。

　　孙智很快反应过来，跟上去，还不忘回头冲乔莹得意的笑笑。

　　那笑容里的意思好像说，傻哔了吧，我们老大罩我。

　　变得安静的水房，乔莹半天才回过神来。

　　x!被反方的人弄了下马威！

　　*

　　次日303警局比平时的气氛更加紧绷。

　　20人位的会议厅里，每个警员脸上都透着十二分的认真。

　　台上新上任的执行组长一身黑色正装，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便直接步入正题。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能让每个人听到。

　　“王成，开下仪器。”

　　被点名的技术员站起来，将投影仪打开。

　　他没有让在场的人做过介绍，但是从这个小细节所有人立刻明白，这个人已经把每个人的姓名职位烂熟于心。

　　有些人是上一任执行组长亲手带出来的，对新来的这个关系户十分不屑。

　　这些抱着看好戏心态的人，在投影幕布亮起时，从有些疑惑，慢慢到惊怔，最后成了不可置信。

　　放映出来的内容，全是执行组长空缺时堆压的案件。

　　这个男人用了一天的时间进行了整理，通过PPT的模式，从案件分析到推理思路，一直到最后的推断结果。

　　清晰，明确，并且十分简洁。

　　严砚给了在场的人一些缓冲时间，等会议室里出现轻声的议论，每个人都对着他给出的结果进行讨论时，才淡淡开口。

　　“这些有很多是D级案宗，在你们看来毫无价值，甚至连立案的必要都没有，丢了钱，车子，家中被盗，你们也不过是去现场拍个照片回来入档，走完过场也就行了。”

　　下面没人说话，男人继续道：“有些常发偷盗的小区，连门口卖饭的大婶都知道是哪些人了，你们竟然还没查到。”

　　台上的男人唇边扯出丝讽笑，意思点到为止。

　　“案件没有大小，每个都很重要，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会主抓风纪。”

　　最后的总结陈词让很多人脸色有些难看，特别是那些平日松散惯的。

　　但也让很多有热忱志向的小警员燃起些斗志。

　　303警局本来是个很厉害的派，但这几年越来越下滑，人员流失大，一些骨干慢慢也被磨成了老油条。

　　换了掌舵人，说不定真的会让风气大大改善。

　　*

　　“老大，我们都听你的，以后踏实跟着你干！”

　　组长办公室，孙智带着一些小警员，在严砚面前保决心。

　　一群还没有成型的年轻苗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劲。

　　严砚眼睛在他们脸上都扫了一圈，唇角微微扬起，短暂的笑了笑。

　　“可别怕苦。”

　　“当然不会！我们当初干这个就想着为民办事呢！”

　　孙智胸膛挺得笔直，“老大，有了你我们再也不会被那边的废派耻笑了。”

　　一提到那边的人，几个小警员都特异口同声表达了憧憬。

　　“那边的人经常欺负你们？”

　　“嗯啊！总说我们都是吃软饭的，还隔三差五派人来挑事。”

　　严砚似乎来了兴致，他眉毛微挑。

　　“都怎么挑事？”

　　这时，门被敲响，一个警员进来。

　　他的表情有些微妙，手里提着个黑袋子，进来便支吾道：“组长……您……您的警服送过来了。”

　　“只是……”把衣服拿出来。

　　办公室的一圈警员眼睛都盯在了那件被糟蹋的不成样子的警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