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来谁染霜林醉》水墨清心

65、同帐而眠

　　这一日，慕容熙亲自来请苏紫凝，说她马上要离开秦州，到往西一百里的武山县去赈灾，王爷已经提前三日去了，带去的粮食消耗的差不多了，派人回来请她再送一些过去，考虑到王妃已经月余没见过王爷了，自己也希望有个女眷作伴儿，就邀请她和陌如玉跟自己同去，这样即使王爷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也能在那儿见见，苏紫凝也可以帮忙施粥，一举两得……
　　苏紫凝当然很愿意，所以就带着陌如玉一起出发了，车辆不多，也就没带其他丫鬟，她的自理能力素来很强，觉得也无妨……这次能带玉儿去见王爷，让她高兴高兴也好，何况自己也盼着早日见到夫君，常伴他左右……
　　他们一行人是第二天的傍晚时分，才赶到林萧然的临时驻地的，那里搭了很多军用帐篷，慕容熙把她们带到中间最大的军帐内，说这是王爷的大帐，王爷去探望灾民了，估计这会儿该回来了……
　　苏紫凝见内部设施简陋，却很干净，于是亲自动手又整理了一番，这时就听见外面有马蹄声，有人说：“王爷回来了……”
　　苏紫凝赶紧出门相迎，林萧然看见她似乎很惊讶，虽然脸上的表情依然平和淡定，但苏紫凝看出来了，原来王爷不知道她要来，慕容熙并没有提前告诉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又不好解释，所以只是弯腰施礼，把林萧然迎进大帐……
　　不过林萧然倒也没说什么，听完苏紫凝的解释，说是慕容熙邀请她来帮忙的，也没反对，还谦和地说：“好……只是这里条件艰苦……苦了你……”
　　其实苏紫凝已经习惯了林萧然的冷漠，每当他体谅地说‘苦了你’的时候，她心里总有种感动得要哭的冲动，不过她还是将这种情绪强压了下去，王妃本应端庄持重，怎能动不动就哭呢？她不能失了这个分寸……
　　晚饭异常简单，只有一碗薄粥和一碟小菜，苏紫凝知道灾区清苦，但没想到会苦成这样，连王爷都只能跟灾民一样喝粥，她心里难过，又不愿表现出来……
　　吃罢饭，就听林萧然说：“凝儿，今夜你就留在这里吧，我给玉儿另外安排了住处……”
　　苏紫凝初听这话有些恍惚，看着他的眼睛，终于读懂了里面的意思：在外人面前，王爷是顾忌她的面子，不愿让外人知道她不得宠，跟王爷分居了，但是……玉儿，如让她一个人出去睡，以她那个‘实心眼儿’，一定会猜想他们两个‘如何如何’了……恐怕不行，要是他们真的‘如何’了，也就罢了，但什么也不会发生，林萧然向来一言九鼎，他当初说要做‘名义夫妻’，就绝不会食言……苏紫凝心里明白，今夜若独自留下来，恐怕会引起玉儿的猜忌，影响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恐怕不妥，但怎么说呢？怎么才能让她留下来呢？
　　抬头又见陌如玉正眼巴巴地看着她，只能硬着头皮说：“王爷……我……我夜里习惯了……玉儿的服侍……能不能……能不能让她留下来，陪我？”苏紫凝有时候很恨自己，明明伶牙俐齿，经常见了王爷就结巴了，也不知道咋了……反正这话就说不利索了……
　　本以为林萧然会反对，或者干脆走掉，不理她们，没想到就听他说：“好。”
　　“太好了！”陌如玉已经高兴地跳了起来，发觉得意忘形了，就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苏紫凝笑了笑，孩子就是孩子……不过她心里明白，自从购买了赈灾粮之后，她在王爷心目中的份量又重了几分，最近无论她说什么，王爷都不曾驳回过，显然是很尊重她的想法和意见，这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晚上林萧然出去忙了一会儿，等回来之后，就发现苏紫凝已吩咐人在大帐里又加了一张小床，就是那种单人的行军床……他进来时，见苏紫凝和陌如玉好像刚洗过头，正披着一头柔顺的长发，穿着宽松的睡衣，手拉手地坐在小床边聊天儿，气氛极其融洽，看得林萧然很是羡慕，看来她们俩人的关系真的很好，仿佛自己倒成了‘外人’……
　　其实他很不愿意当这个‘冷面’的王爷，没办法，陌如玉的母亲说‘他的眼睛会说话’，他必须把自己‘会说话的眼睛’和嘴巴都藏起来，才能骗过陌如玉，却骗不过苏紫凝，还好凝儿机敏懂事，从不曾泄露他的‘秘密’，但他也绝不敢松懈，不能让玉儿觉着还有希望，继续在‘笔境’长久地留下来，这会严重损害她的身体机能……所以他这个‘冷面’的王爷得继续当下去……
　　苏紫凝见他进了门，赶快站了起来，施礼道：“王爷，您回来了……”，说着，就走到大床旁准备为他铺床，看样子是想让他睡大床，她们两个挤在小床上……
　　于是林萧然温和地对她说：“凝儿，今天你跟玉儿睡大床。”
　　就听苏紫凝道：“王爷……恐怕不可，这不合礼数，万一让人看见，还以为我不懂事……”，林萧然想了想也对，人多眼杂，会惹来不必要的口舌，于是，他伸手拉住苏紫凝，柔声说道：“那好，凝儿，你就跟我睡在这儿吧。”
　　苏紫凝看上去很惊讶，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然后就有些脸红了，但是想了想，还是大方地点了点头说：“是，王爷。”看来，跟聪明的人打交道就是好，不用多解释，她就明白这是最合适、最恰当的安排，何况也是她最盼望的……成亲快三年了，除了新婚之夜，她还从未在他旁边睡过……
　　“王爷，臣妾帮您宽衣……”她温柔地说。
　　林萧然从小到大都习惯自己脱衣，不喜欢别人服侍，本想说：“不必了。”转念一想，这么说可能会让凝儿觉得生分和不舒服，于是，就点点头说：“好……”
　　苏紫凝很高兴，这是她第一次帮自己的夫君宽衣，说给谁听，别人都不会相信，但却是事实，不过今天她如愿以偿了……离他那么近，又闻到了他身上的那种好闻的味道，心里很希望他能伸出手，再抱抱她，但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等服侍林萧然上了床，她冲着陌如玉使了个眼色，那小丫头立刻用最快的速度爬上了自己的小床，盖好被子，闭上了眼睛，倒也乖巧！
　　苏紫凝忍不住好笑，孩子就是孩子，每次在王爷面前都乖的像个小猫，不知道以前他们是怎么相处的？好像那年花灯下初见她，是个很张扬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实在是想不明白……
　　她从另一边上了床，轻轻地躺到了林萧然的旁边，这是她梦里出现了很多次的画面，今天竟然实现了，心里觉得很温暖……其实夫妻之间，不一定要强求什么，有这份默契、这份相知，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时，就见林萧然伸出右手，轻轻地盖在她的左手上，然后跟她紧紧地‘十指相扣’，握住了她的手……苏紫凝觉得自己手心里的温度在逐渐升高，炙烤着、熨烫着她的心，巨大的喜悦充斥着她的脑海，她觉得以往付出的一切都值了，她的丈夫给了她应有的尊重和认可，虽然不是她渴望的爱情……但王爷也没有把爱情给别人，因为某种不可说的原因，他封闭了自己的心，既不愿意给陌如玉，也不愿意给她，但起码没有背叛她们，这样她已经知足了……
　　这一夜，有王爷握着她的手，跟她‘十指相扣’，苏紫凝觉得很踏实，睡得很好……
　　第二天一早起来，林萧然已经不在了，她起来梳洗，也把陌如玉叫起来给她梳头……等林萧然忙完了，回大帐的时候，正看见苏紫凝在帮陌如玉梳发鬓，他才惊异地发现，原来玉儿的好看发饰都出自凝儿之手，他这王妃竟然会帮玉儿梳头？这是他没想到的……看得他真的有些……嫉妒了……他的头发都是自己梳的，没想到玉儿那丫头倒有这般的好福气……
　　苏紫凝梳头的水平又快又好，等给陌如玉梳好发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王爷已经回来了，就站在她身后，她急忙起身问候，只见林萧然难得地微笑着，从桌上拿起梳子，对她说：“帮我也梳个头……”
　　苏紫凝很惊讶，林萧然的头发溜光水滑的，一看就梳得很好，不知道是谁梳的？不需要重新梳呀……不过能帮夫君梳发，本是她这个妻子最渴望的，为此，出嫁前她还特意拜过名师学艺，希望婚后能每天为他梳发……可惜一直都没这个机会，如今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既然王爷有兴致，她非常愿意效劳，所以温柔地笑着，也不多话，等他坐下来，就开始帮他梳头，手指触到林萧然的头发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发质非常之好。男人的长发跟女人不同，苏紫凝自己的头发是柔软纤细的，陌如玉的头发是略带自然卷的，而林萧然的头发则略粗些，长而浓密，握在手里一大把，发质漆黑如墨，闪着绸缎一般的光泽，发梢处没有丝毫开叉、断裂的痕迹，一看就是身体很好，头发的营养足，保养的也很好，发丝笔直而干净，梳上去非常顺滑，比起她自己跟玉儿的头发不知道要强多少倍……去年她跟玉儿都吃不下饭，所以营养不够，头发断裂开叉了不少，修剪了很多，发色也略微有些发黄，玉儿的头发更是有些稀薄，远赶不上林萧然的头发，男人能有这样一头长发，让她们这些做女人的‘情何以堪’？简直是要羡慕死了……
　　苏紫凝的手艺是每天给陌如玉梳头练出了的，既快又好，所以三下两下就梳完了……林萧然从镜子里一看，果然比自己梳的要强很多……看来以后也要让凝儿帮自己每天梳头，不能单独便宜了玉儿那小丫头……他心里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