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来谁染霜林醉》水墨清心

52、被刺真相

　　苏紫凝永远也忘不了她初见林萧然的情形……
　　那一年她刚满二十岁，婶婶重病，她代替父亲前往长安探望，衣不解带地服侍了一个多月，婶婶的病大好了，恰逢正月十五，长安城最热闹的‘上元灯节’，她在堂兄的陪同下到‘听雨轩’登楼赏灯……
　　她坐在楼上，观赏着万家灯火……忽见楼下有两个后生：一个身材矮小、皮肤白净的，正面对着她，一只手拿着个冰糖葫芦，另一只手里拿着个花灯；另一个背对着她，看上去个子很高，肩背挺拔，从后面看身材不错……这二人离得很近，状似很亲密，好像在聊天，那矮个子的后生很兴奋，不时地大笑，有些得意忘形……
　　苏紫凝不禁有些‘哑然’……大宋‘龙阳之好’的官宦子弟也不少，这种当街秀恩爱的却是不多，不知道那高个子的青年长相如何……正想着，就见那个高个子青年回过头来，貌似在找茶楼上的空座……于是，满街的灯火、漫天的星光都暗淡了下去……苏紫凝看见了他那绝世的容颜、那独无仅有的‘绝代风华’……她甚至有一阵‘晃神儿’，觉得出现错觉了……天仙下凡了……天上的神仙也有男人，这年轻人的容貌是世间少有、天下无双的……她觉得自己白活了二十年，尽不知人间有这等‘风流人物’……
　　此时，就见那矮个子后生大喊了一声：“你看……你看……”用手指向远处的一盏精美的花灯……苏紫凝才发觉声音尖细，原来是个女子，再仔细一看：圆圆的脸蛋、月牙般的眉眼，作为女子来说只能算长相一般的，不禁叹了口气，都说‘俊男多半娶丑女，赖汉多半配好妻’，看来俗话不假，这姑娘不知何德何能？平白地这般好福气，能有这样的美男相伴……
　　正想着，就见那姑娘唇上沾了一点儿糖葫芦的碎屑，那俊美男子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划过她的唇边，把那碎屑拂去，脸上温柔的神情能把冰山融化……苏紫凝的心也跟着融化了……
　　此时她堂兄苏子逸正好走上楼来，顺着她的目光，很容易就看到了林萧然，这么‘鹤立鸡群’的一个人，想看不见都难，大概也看出来他们没有找到茶位，也想结交这样一个不俗的公子，就派管家前去相请，她这才有机会认识林萧然和陌如玉……
　　谁知他们走上楼来，陌如玉初见她，似乎就充满了敌意……苏紫凝心里明白，作为女人来说，自己虽算不上‘风华绝代’，但也是足够漂亮的，足够引起任何女人嫉妒的，何况她有普通女子所没有的大家风范，那种饱读诗书、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的气度……但是林萧然似乎对她的容貌和风度‘视而不见’，脸上波澜不惊，淡淡的打了个招呼，就落座了，也不多话……
　　后来，那丫头爱热闹、跑出去看焰火，苏紫凝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站起来为林萧然添茶，不知怎的就踩上自己的裙子摔倒了，一下子就摔向了林萧然的方向，谁知林萧然功夫了得，出手如电，一伸手就稳稳地把她接住了，正在这时候陌如玉恰巧跑了回来，脸上就更加黑得不好看了……
　　只有苏紫凝自己清楚，当时她的确不是故意的……她‘宰相千金’绝不会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去勾引男人……况且这一套对林萧然这种男人也无效……
　　后来，表哥就拉林萧然去放焰火，管家和丫鬟都去帮忙，楼上就剩下了她跟陌如玉……没想到那丫头不但胸无城府，醋意还很大，当时就跟她说：“别妄想勾引我未婚夫，我们有婚约了，等到了汴梁就成亲……”
　　苏紫凝心里有些遗憾，看来今夜灯会以后，她就永远都见不到林萧然了，只不过……她对那丫头嚣张跋扈的气焰有些动气，自己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勾引她未婚夫了？就想气气她，于是就淡淡地说道：“不是还未婚嘛……只要没成亲，都不一定的……”
　　谁知那丫头是火爆性子，不知怎的就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恐吓她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划花你的脸，让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勾引男人？”说着就把匕首向她脸上凑了过来……
　　苏紫凝后来想过，陌如玉当初只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她，但她当时确实有些生气，又担心那丫头一时冲动真的划花自己的脸，就伸手去抢匕首，没想到，陌如玉另一只手一下就叼住了她的腕子，然后翻腕、缠臂、撞肘……这丫头竟然会‘三十六式擒拿手’，只不过动作有些生疏，貌似刚学的，而苏紫凝虽然也不会武功，却从小练过这套擒拿术，用来防身的，练了十几年，自然比陌如玉要高明很多。
　　她一反手就破了陌如玉的招式，本来退回来，两人也就相安无事了……突然，她心里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如果她今天被陌如玉不小心刺伤了……林萧然会不会出于内疚而登门致歉呢？到时候……到时候自己是否有机会再见他一面呢？但是，她身上有爹爹给的‘金丝软甲’，一般的刀剑根本刺不破，陌如玉这把匕首虽然闪着寒光，显然是吹毛断刃的利器，但也不一定能刺得进去，除非用大力……想到这儿她佯装跌倒，用整个身体的力量向陌如玉手上的匕首撞了过去，摔倒在陌如玉的身上，不过还是控制了力度……一阵剧痛，果然那匕首刺进了护甲几分……然后她痛苦的翻了个身，倒在了陌如玉的身旁，那丫头此时仿佛被吓呆了，仍然死死的抓着那把匕首……然后她慌忙地从地上站起来，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声……然后，就见堂兄和林萧然等人冲上楼来……
　　这就是一直以来，她觉得愧对陌如玉的原因——她利用了她！
　　但当时，苏紫凝也没忘了替她澄清，是自己不小心撞到陌如玉的匕首上的，也没有诬陷她……那时，她看到林萧然给自己治伤时的表情，有些焦虑，但是有条无紊……当他的手碰到自己肩上的皮肤的时候，苏紫凝的心一阵颤栗……她觉得自己这伤受的值得，哪怕今后再也见不到林萧然了，起码她会拥有这一刻的美好感受，值得终身回味……
　　当堂兄出言责问陌如玉的时候，苏紫凝在林萧然的眼来看到的不是呵责，而是担心和忧虑……她心里暗叹了一口气……这丫头拥有这世上独无仅有的珍宝，根本不用担心，却这般小气和没有安全感……看来世事难测、万物无常，但愿她懂得珍惜才好……
　　后来，府里接她的马车来了，堂兄跟林萧然互通了住址，林萧然也说，第二日要带陌如玉登门道歉，所以苏紫凝也盼着第二天他能来，因为那很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林萧然竟然独自登门了，而且答应送她回京。她这才知道，堂兄昨日曾跟他提过此事，貌似他当时不想答应，谁知过了一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竟然独自前来，一口就答应了，不过条件是：即日启程……堂兄也询问过昨日跟林萧然一起来的姑娘是否也同去？林萧然只是简单地回答：“不是！”然后就什么也不肯说了……
　　之后，就跟做梦一样，她在林萧然和自家车队的护送下缓缓回京，而陌如玉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道哪里去了……反正自此以后，林萧然从来都没有提过她……苏紫凝想了很久，也猜不出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此亲密的小情侣，一夜之间就反目了，肯定不会是为了她，她这么点儿小伤还不至于，要反目当时就反目了，还用等到回客栈之后？……那么，又是为了什么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在路上的一个月里，林萧然每日到她的帐篷里，为她用内力和金针疗伤，他的态度是平淡的、客气的……虽然苏紫凝的伤在靠近左肩处，离胸口尚远，但是每次疗伤也要露出部分肌肤，也会被林萧然触碰到……为此苏紫凝很陶醉……有时她甚至觉得自己应该为这种想法感到羞耻，但是取而代之的是她对林萧然一天天地迷恋……
　　苏紫凝是当朝宰相的长女，正房嫡出的千金，自小深受父母疼爱，又长得容貌秀丽、性情温婉、身份尊贵、才名远播……因此自十四岁起，求亲的人就踩破了门，但是苏紫凝一个也看不上……她的心是骄傲的、清高的，她一定要找一个让自己称心如意的俊俏郎君……可是足足挑了六年，等到变成二十岁的老姑娘了，还是一个也没看上……直到她看到了林萧然……
　　她甚至想，只要到了京城，就请父亲求皇上赐婚，她不管林萧然家境贫寒也罢，是平民百姓也罢，反正她这个当朝宰相的千金肯定能配的上他……到时候圣旨一下，林萧然就算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敢违抗皇命，何况她一定会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可以慢慢地俘获他的心，来日方长……她不着急，而且她对自己有信心……
　　谁知道进京不几日，她才从爹爹那里获悉，林萧然竟然是当今皇太后的亲外甥，已被封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平南郡王’，身份尊贵，远非她这个宰相之女能高攀得上的……她心里憋屈、加上旧伤未愈……一病不起……她娘亲心疼女儿，就厚着脸皮到宫里去找皇太后提亲，心想如果被‘平南王爷’拒绝了，女儿也就死心了，也不至于因为相思，而丢了小命……
　　没想到那皇太后从小看着苏紫凝长大的，对她甚是喜爱，一口就答应去向林萧然提亲，不过也说是否能成，要看林萧然自己的意思，她这个小姨心疼外甥，不包办……
　　随后，林萧然提出来要跟苏紫凝单独谈谈，谈完之后再决定是否答应婚事……这让苏紫凝喜极而泣……
　　林萧然来了，提出了一个苏紫凝永远想不到的条件，那就是若想跟他成亲，就只能做一辈‘名义上夫妻’，因为某种不愿相告的原因，他不能跟她履行丈夫的义务……除此之外，他能给她的就是：这‘平南王府’正妃、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和王府中的全全管理权……只要能做到这一点，他就答应婚事……
　　苏紫凝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这对她来说已经是上天给予的最大的恩赐，她能得到这个‘天下无双’的男人，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竟然实现了，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来日方长……她不急……
　　只不过，那个陌如玉呢？……夜深人静、独守空房的时候，苏紫凝经常会想起她……难道林萧然这么做，是为了陌如玉？是为她‘守贞操’？……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大宋例律：女子必须‘守贞操’，男子倒没听说过……何况这人是声名显赫的‘平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