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来谁染霜林醉》水墨清心

5、灭门之祸

　　在漆黑的夜色中，林月儿清楚地看见了那些杀手，他们身着一身黑衣，脸上带着狰狞的青铜面具，手握钢刀，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踏着月色而来……
　　只是她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早在十多年前，为了加强防卫，她就在王府外设置了三重阵法：最外层是‘十里迷雾桃林阵’，十里桃林，终年迷雾缭绕，附近村民一旦误闯，必会迷路，兜兜转转回到原地，根本无法穿过。
　　第二层是‘八卦乾坤阵’，十亩之地，寸草不生，地下遍布机关，不知口诀，一旦踩错，必遭万弩穿心。
　　最内圈是五丈宽、十丈深的护城河，平日注满清水，一旦受到攻击，就倒入桐油、点燃，然后将吊桥高高旋起，把王府护得固若金汤、如铁桶一般。
　　且城墙四周有五千兵将日夜把守，一旦有敌来犯，那城外十亩‘八卦钱坤阵’的空地不仅能牵制敌人，还能让城头上的守卫一览无余，让敌人无法遁形、无处躲藏……
　　她还将王府内部进行了全面改造，设置了复杂的机关暗哨、八卦阵法……豢养了很多武林人士……她从不吝啬钱财，只要花钱能请得动的，必养为门客，为己所用！除了为儿子请的师傅，还有近百名门客，都是武林高手。王府内外戒备森严，安排了三千内卫和暗哨，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一旦有强敌来犯，能保护他们母子平安。
　　可是如今，这些防护措施似乎都没有用，杀手人数众多、武艺高强，她的内卫护院很快就溃不成军了……到处都是尸体，四周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厮杀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然后很快地便销声匿迹了，四周变得死一般的寂静……林月儿明白：她的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只是……只是这怎么可能？王府内外的机关似乎同时都失灵了，这些杀手就这么趁着夜色闯了进来，没有任何预警，没有触碰到任何机关，就这么横冲直撞地冲了进来，见人就杀、训练有素、刀法精纯……若不是亲眼所见，林月儿死也不会相信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四周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杀手逼近的脚步声……没有人告诉她，但是直觉告诉她——这就是那些凶手，这就是那一夜之间，灭了她深爱的男人满门的凶手，难怪……人数如此之多，身手如此之好，不同的是，今夜他们要来灭她的‘南国王府’……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有时她甚至期盼他们早点儿来……既然她找不到凶手，就希望凶手能来找她，她已经做好了充足的的准备，打算跟他们决一死战！这些年来她在府内遍布机关暗哨，本以为一旦动手必‘稳操胜券’！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凶手竟然这么多、这么强，几乎以绝对压倒的优势，很快就把她的人屠杀干净……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却就这么发生了……
　　然后，她看见那个领头的杀手带着手下，一步步地向她逼近……她明白，他们要她死，虽然没有人说话，但她就是知道，她在内卫的拼死护卫下，边打边往后院退去，身边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当她终于踩上后堂卧室的台阶时，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才大意了，听到刺客的攻击声，就立刻拔剑，奔往前厅去指挥作战……没想到输的这么惨，险些回不来了！
　　此刻，她佯装脚下一滑，失去了重心摔倒时，失手打落了挂在屋顶的一盘吊兰，花盆砸落下来，叶子和泥土撒了一地……没有人注意到，那原来挂着吊兰的细竹，此时已慢慢地隐退，消失在屋顶的暗影里……
　　林月儿心里笑了……她终于用自己的生命保住了今生最珍惜的人，这已经足够了，虽然她知道，今夜自己必死，再也护不住他了，但她的雏鹰已经长大，无论如何都要学会自己飞翔了，至于报仇的事，她希望他一辈子都不要想了，因为这是不可能的……
　　就像如今，若非亲眼所见，她也不相信！她的直觉没有错，以儿子一人的力量，为父母报仇是不可能的了，唯一的希望是他能好好地活下去，一生平安、幸福快乐……
　　林月儿望向那个杀手头目，虽然他们的穿戴都一样，身材也差不多……但是，林月儿觉得那人就是头目，所以她看着他，笑了……那人被她笑得心神一荡，林月儿明白，虽然她已经三十四岁了，由于保养的很好，依然风华绝代，能忍心对她痛下杀手的人，这世上恐怕不多，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却绝对不会放过她，没有人说话，只是她心里明白……
　　她笑着问道：“我明白你要我死，但是临死之前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
　　那头目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想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问：“什么事？”
　　林月儿幽幽地道：“我死之后，希望你能清理掉这里所有的尸体，不要让皇上知道我死于非命，而大动干戈，为我报仇，也避免了你们的诸多麻烦，不知可否？”
　　那头目又思忖了半天，不知道林月儿意欲何为，不过他本打算这么做的，就答道：“好，我答应你！”
　　于是，他眼看到那个绝世美人林月儿，就这样当着他的面微笑着、从容淡定地拔剑自刎、香消玉殒……有时候‘人死如灯灭’，这么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儿，竟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实在可惜……他也不明白‘大老板’是怎么想的，非杀她不可？‘人死难以复生’，如此美丽的躯壳很快就会化作泥土，风华不在，着实可惜了……而这些话他只敢心里想想罢了，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破晓时分，林萧然被一种轻微的震动和噪音从睡梦中惊醒，他分不清是什么声音？像是一种古老的轮子摩擦的‘咔咔’声，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本来他早已习惯‘夜宿密室’了，只是今天半夜醒来，却感到莫名地心慌……
　　其实，很多年来他跟母亲都共同保守着一个秘密：为了保证他的安全、不被居心叵测之人所害，他每夜都独睡在密室里……上床之后，屏退下人，然后按动床头上的机关，大床就会缓缓滑落进一间布置精美的密室（同时另一张同样的大床会滑出放在原地，免得有人发觉），第二天早上睡醒之后，再搬动机关回去，这样神不知鬼不觉，既安全又方便……
　　可是今天林萧然醒来时，却发现床头的机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匣子，里面有封信，信封上是他母亲娟秀的字体‘吾儿萧然亲启’，他抽出信签只见上面写道：
　　吾儿萧然：
　　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为娘已不在人世了！你不必难过，为娘今赴黄泉，去陪伴你爹，未尝不是好事，但留你孤身一人、无人相伴，为娘着实放心不下。
　　想来，那加害我们的凶手一定不会放过你，所以多年前为娘就做好了安排……今强敌来袭，咱家乃一方诸侯，拥有方圆千里之封地，和府上下有家丁护院八千余人，为娘尚且不敌，如今全府上下无人生还，所以我才毁了机关，让你留在密室，若非万不得已，绝不会出此下策！
　　密室另有出口，你出去后，往东三里有户农家，那里有我专为你养的两匹马和准备的衣服银两，你从不离身的羊脂玉佩就是信物，上面篆刻有暗纹，把它放在水里，就会显示出地图和开启机关的方法……
　　按地图所示，往东二百里有个‘百花谷’，那里有座大宅……十六年前我曾拉出大宅的门环，在里面的抽屉里放进去一封信，那是‘信物’——你外公说那大宅的主人有‘起死回生’之术，你去求他施法，就能让为娘‘死而复生’，这是咱们母子再见面的唯一希望！
　　切记，我们所有人的尸体均被清理干净，因此吾儿万不可冲动，贸然回府，否则只会自投罗网，让敌人把你斩草除根、于事无补！
　　见信即速往百花谷，不可辜负为娘的一片期望！
　　阅后即焚，切记！母林月儿绝笔。
　　看完信，林萧然已经泣不成声，一夜之间便家破人亡，失去了深爱他的母亲，他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但他心里明白，惨剧确实发生了……
　　但身为男儿，他要有担当，伤心和冲动不能解决问题，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母亲的期望……林萧然相信，深爱他的母亲绝不会骗他，他要为母亲去求‘起死回生’之术，他要立刻动身，前往‘百花谷’……
　　而与此同时，林月儿在拔剑自刎的时候笑了，因为她知道：那百花谷里除了一座‘鬼宅’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起死回生’的主人，她只是想让唯一的儿子去那个‘世外桃源’避祸罢了，只不过林萧然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