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来谁染霜林醉》水墨清心

30、梦断黄花

　　林萧然从小身体不好，母亲除了遍寻名医帮他调理身体，还遍访名师，教他琴棋书画、武功内力、观察分析等能力，所以他看上去虽然单纯、不谙世事，其实是个观察力和分析能力极强的人，受过高人的指点和严格的训练……他第一次看到陌如玉的时候，就觉得她与众不同，产生了怀疑……
　　又一个夜晚，在黄花树下，造梦仪式之前，林萧然提出心中的疑问……
　　“玉儿，咱们认识多久了？”他问陌如玉。
　　“大约两年了吧。”
　　“我没记错的话，到今天为止，咱们认识整整两年了。”
　　“嗯，我还记得两年前，你刚来百花谷，咱们偶遇时的样子……”陌如玉像是在回忆。
　　“偶遇？咱们真的是偶遇吗？”
　　“那天我去采药，正好看见你在花海里东张西望的……我就想你可能是迷路了，就想帮帮你，咱们确实是偶遇！”
　　“玉儿，这两年来，其实每一天我都在等你，等你告诉我实话……今天我有话问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我跟你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
　　林萧然深吸了一口气，问“那么，请你告诉我，你是谁？”
　　“啊？我是陌如玉呀？我就住在百花谷，你在我家住了那么久了，为什么还这么问呢？难道你今天失忆了吗？”
　　“我没失忆，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都正常……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你的朋友，一直在帮你，从来没有害过你！”
　　“没错，你是我的朋友，帮我很多，但是你也露出了很多破绽，你不知道吗？”
　　“什么破绽？”陌如玉有些不相信。
　　“其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林萧然叹了口气道。
　　“为什么？我有什么值得你怀疑的？”
　　“你非常的与众不同……”
　　“我有什么与众不同的？”
　　“你说话的方式，不同于我认识的任何人，你不觉得吗？”
　　“我不觉得呀，我觉得我说话方式跟你一样呀。”
　　“不一样，我见过的所有年轻女子的说话方式，都跟你不一样！她们笑不露齿、行不露足、腼腆害羞，而你说话的方式太直接了……你不觉得吗？”
　　“我不觉得……没有人跟我说过……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改……”陌如玉诺诺地道。
　　“这不是改不改的问题，你说话的方式代表了你曾经生活的环境和背景。”
　　“那你怀疑我，还跟我回家？”
　　“因为当时天色将晚，你又知道大宅的位置，我就想姑且跟你回去，看看你家有什么不同？”
　　“我家有什么不同？”
　　“我奇怪的是，你的家就是个普通农家，无论从屋内的布置和你爹娘的谈吐上都看不出一点儿问题，而你身上却破绽百出……”
　　“我……我身上有什么破绽？”陌如玉不相信地问。
　　“你的破绽太多了……比方说：你一口咬定大宅是‘鬼宅’，却不肯告诉我具体位置，后来虽然领我到大宅门口，却好像跟大宅里的人有某种关系。”
　　“我又不认识大宅的主人，你知道的。”
　　“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我也问过瑶儿，她确实不认识你……但你却可以随便出入大宅，为什么？”林萧然问。
　　“因为那天他们正好要临时干粗活的丫头，我又正好路过，就被叫去帮忙，我也想趁机进去打探一下你的消息，就答应了，并不是可以随便出入呀，那是我第一次进去。”陌如玉申辩道。
　　“那么你告诉我，一个第一次进入大宅的打短工、干粗活的小丫头，是怎么知道那里的主人‘养男宠’的？你看见了，或者有人告诉你了？……其实都不可能，那么，你又凭什么让我跟你逃走？你又如何知道逃跑的路线和方法？”林萧然一步步追问道。
　　陌如玉有些招架不住了，她辩解道：“我真的没有骗过你，我对你的好是真心的，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林萧然叹了口气说：“我当然知道,你对我的好，你对我的真心，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你主动告诉我真相。”
　　“什么真相？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不能告诉你的也说了……我告诉你了：我们的圣地黄花地、我是圣女大祭司、我会造梦、还有带你从大宅逃跑、我家祖传的宝刀和凤麟甲……这些我都跟你说了，我真的没有瞒你什么？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你告诉我的的确都是你的秘密，但是最重要的秘密你却没有说。”
　　“什么秘密？”陌如玉问。
　　“那就是……你从哪里来？”林萧然逼视着陌如玉的眼睛问。
　　“我从百花谷来呀？你知道的。”
　　“恐怕不那么简单……我跟你说梦中见过菲儿，菲儿可能被困在幻境，你却没提醒我，菲儿可能存在于梦境，而你会造梦，‘黄花地’就是造梦的圣地，为什么？”
　　“我们有族规，我会造梦这件事，不能随便告诉外人的。”
　　“好，就算这个理由勉强说的过去，那你跟说说你家宝刀和凤麟甲是什么材料做的？是哪里来的？”
　　“我跟你说过了，是祖传的呀？”
　　“祖传的？那我告诉你，我曾经很认真的研究过那把刀，它非铁非铜、非金非银，是用我从来都没见过的材料打造的，我家也收集了很多上古神兵，我对所有古时名家打造的兵器都有些了解，兵器一般都是由铜铁在高温下，按照特定的比例融合，打造出来的，而你家的宝刀根本就不包含五金中任何一种，不是吗？”林萧然看了陌如玉一眼，接着说：“就更不要说‘凤麟甲’了，它摸上去很像人的皮肤，凤凰的羽毛不会是这种触感，但它真的能像凤凰一般浴火重生，能耐高温，我亲眼看见你为了救我冲进大火，而毫发无损……”
　　“那宝刀和凤麟甲是我祖传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陌如玉道。
　　“那好，也算是说的过去。祖传的宝物，你只会用，却不知道来历……当我提出来要去汴梁，让你陪我一起去，貌似你很开心……你虽不会武功，有我保护，觉得很放心，但是咱们夜遇杀手时，你一语道破关键，就是‘速度’，你让我领悟了这把刀的关键用途，就是如果速度够快，就算不会武功的人，也能轻而易举地杀死高手，而武功招式无非是在同等速度下，迷惑对手用的，不是吗？”
　　“是呀，用这把刀的关键是‘速度’，这也是我祖上传下来的。”
　　“没错，是‘速度’，之后我试过很多次，用力握紧刀柄，挥刀的速度真的能快好多倍，那感觉真的是‘人刀合一’，但我用同样的力度、同样的招式，挥动其他的刀却丝毫没有这样的效果，那只能说明你家这把刀的确‘与众不同’……那次去你找姑姑，他们突然都消失了，这不合常理。你去找他们，杀手随后跟来，这太巧了，若不是你拼死冲进火海来救我，我倒有些怀疑你跟放火的杀手之间的关系了……”
　　“啊？你不会怀疑，火是我放的吧？”陌如玉惊讶地问。
　　“火不是你放的，你的手烧伤的那么严重，到现在还有隐约的疤痕，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所以那天才没有把这个疑问提出来。”
　　“那就是了，那你干嘛还认为我有很多破绽呢？”
　　“破绽？或者说不仅仅是你的破绽，是整件事件本身有很多无法解释的破绽，比方说那天晚上咱们活捉了一个来偷袭的杀手，这就很奇怪，因为杀手每次来都是人数众多，志在必得，一定要置咱们于死地！灭我王府的那一次、小客栈杀咱们那一次、放火烧咱们那一次均是如此……但那天夜里只来了两个，还被咱们活捉了一个，我本以为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黑手，没想到他就在我眼前自焚而死了，当看到他烧焦的肚子里露出的那块玉璧，我忽然有了个奇怪的想法，那就是他是来‘送信的’，这玉璧本来就是要送给某个人的，只不过凑巧落入了我的手中，我甚至怀疑他是来送‘西风紧’这块玉璧给你的，只是我没有证据，不是吗？”林萧然问。
　　“你怎么能认为是送给我的呢？你也在呀，说不定是有人要送给你的呢，之前你不是也有类似的两块玉璧了吗？一块你家传的‘黄花地’，一块你在大宅偷的‘碧云天’，不是吗？”陌如玉反问道。
　　“哦？听上去貌似有些道理，我以前没这么想过……当时看到了那块玉璧，我忽然明白了问题的关键，就是百花谷，而我之前想离开这里，去外界寻求答案的方式本来就是错误的！何况面对步步杀机、自身难保，百花谷相对安全，说不定答案就在这里……不过貌似你不愿意回来，是你对我的好，迫使你把我带到了这片‘黄花地’……”林萧然说。
　　“你知道我对你的好就行，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绝不会害你，你要相信！”
　　“我相信，但也想排除疑虑，找出真相，为的是要跟菲儿永远在一起！”林萧然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所以我要你告诉我，菲儿住在哪里？你一定知道……虽然菲儿说，她跟我隔的不仅是刀山火海、人间地狱，无论如何我都找到她，但每天只能跟她相聚五个时辰，虽然感觉真实、实际是梦境的日子，都快把我逼疯了……我要见真真正正的、活在现实生活中的菲儿，我要跟她生儿育女，我要跟她白头偕老，而不是在梦里……”
　　“我真的不知道她哪里？你要相信我，如果可以，如果我做得到，我一定会帮你，但是有些事是神仙也做不到的，何况我是个凡人，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吗？”陌如玉说着，大滴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林萧然伸手温柔地为她抹去泪水，笑了笑说：“我知道，我相信你，其实我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我怕自己忘了，就把它偷偷地刻在黄花树的树干上了，不信你去看看……”
　　“是吗？”陌如玉将信将疑地擦干眼泪，走近了树干，仔细寻找……她没看到什么线索，这时候就听见林萧然叫她：“玉儿……”，回头一看，就见林萧然站在山崖边，天空已经泛出鱼肚白，已是破晓时分，晨风吹拂着他的衣角，吹动着他的鹅黄色的长衫，勾勒出他身上挺拔的轮廓，侧面看去，他的容颜更是如刀刻一般俊美无暇，然后林萧然冲她笑了，笑的她一阵眩晕，那笑容是那么的动人心弦，甚至有些凄美、有些决绝……她听到林萧然说：“玉儿，我找到问题的关键了，我也知道如何破解答案了……”
　　然后她就看见那鹅黄色的身影纵身一跃，跳下了万丈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