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来谁染霜林醉》水墨清心

117、美梦成真

　　当桐油爆炸的那一刻，巨大的冲击波把林萧然掀出去老远，他的耳朵立刻就失去了听觉，巨大的火球瞬间包围了他，他紧紧地抓住了那大辽国师的手臂，防止他逃脱，就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皮肉焦糊味儿，不知是自己的，还是那国师的……或者二者都有……
　　伴着痛彻心扉的疼痛，他周身都着火了，肯定被烧焦了，他想……绝世风华、如玉容颜又如何？烈火无情，瞬间便化为焦土……不过没关系，反正要死了，这副皮囊也没用了，他这么安慰自己……思维逐渐模糊，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慢慢地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着身上的剧痛消失了，模糊中感到一片清凉，不那么疼了，随着而来的是一种舒适、温暖和惬意的感觉……听说人死之后，灵魂脱离了□□就是这种感觉，他想……这回真的要死了，终于解脱了，可以去天堂了（玉儿说过，好人死后进入天堂，而坏人死后会下地狱），毫无疑问，他是好人，肯定会进天堂的，不知道天堂是什么样子？不过马上就能看见了，他觉得很累……不管那么多了，先睡一觉再说，说不定醒来就在那里了，他的意识又飘荡进了虚空里……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闻到了一股久违的花香，还有那悦耳的鸟鸣声，让他觉得格外的温馨和熟悉，他心想，或许天堂到了，不知是什么样子？稍嫌费力地挣开了眼睛，阳光有些强烈，眼前出现一片光晕，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依稀看见个朦胧的人影，笼罩在美丽的晨光中，美得有些不真实……他想自己又在做梦了，不过是个美梦……又闭了闭眼睛，再努力挣开，模糊的视线开始逐渐清晰起来，终于看清了眼前的这个人……
　　忽然间，泪水开始顺着他的眼角不经意地滑落，他终于明白了天堂的意义，原来在这里能看到最想见到的人……在朦胧的晨光，一片淡金色的光影中，他看到了莫玉瑶那张完美无暇的脸，那张他十八年来魂牵梦绕的美丽容颜，不过他知道这不是真的，这只不过是上天对他前世做好人的补偿，他临死之前最想见的人就是莫玉瑶，桐油爆炸的那一刻，他最遗憾的就是没有见瑶儿最后一面，老天大概被他的一片痴心所感动，让他在死后能见到瑶儿的影像……依稀恍惚中，他茫然地伸出了手，想摸一摸瑶儿的脸庞，虽然心里明知道摸到的可能是一片虚空，一个幻影，但他无法克制内心的渴望，随着视力的慢慢恢复，他清晰看见瑶儿就那样无比深情地、微笑地看着他，一如昨日……容颜未改、美貌依旧……
　　林萧然这才发现，他就睡在百花谷大宅里瑶儿卧室的那张大床上，他的头正枕在瑶儿的腿上，这本是多年来他的美梦，只有在梦里才敢这么想，难道……这是梦？
　　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他的手慢慢地、一寸一寸地伸了过去……他轻轻地用手指，在光影虚空中描绘着瑶儿脸上的轮廓，悬空地划过她的眼睛、她的眉毛、她的鼻梁、她的嘴唇……不敢触碰到她，他害怕一碰眼前的这美好的画面就消失了，这美梦就破碎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期盼了多年的美梦，就让自己多做一会儿吧，但愿老天怜悯他，不要让这个梦太早地醒来才好，他这么想……
　　“姐姐，对不起……”他呢喃着。
　　“你我夫妻，有什么对不起的？”瑶儿说，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悦耳动听。
　　“我……我离开了大宅……一去十八年……让你饱受孤独寂寞之苦……”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没关系，我说过，只要你高兴，干什么都可以……包括……离开大宅……”
　　“姐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爱你！女神的爱就是这样简单，可能不同于凡人，不需要太多的理由！我对你好，只是因为……我爱你！”
　　“姐姐，你是女神？你是西王母？”虽然林萧然早就知道了，还是忍不住要问。
　　“我是……以前我不愿让你知道这个秘密……是怕你嫌我太老了，尽管这一世我只大你两岁，但我毕竟是西王母，虽是投胎转世，却没用丧失前世的记忆，你知道我为什么叫‘莫玉瑶’吗？”
　　“我知道……自从玉儿告诉我，你是西王母，我就猜到你为什么叫‘莫玉瑶’了……因为我十二岁初读《穆天子传》时，很爱慕你，就在那本书上批注了‘玉落瑶池莫相忘，今生独羡周穆王！’，所以你给自己起名叫‘莫玉瑶’，是在提醒我，你就是那个我从小到大都念念不忘的西王母……可惜我蠢笨愚钝，跟你成亲这么久，竟然从未没想到过。”林萧然叹息道，泪水顺着他的眼角不停地滑落，他浑然不觉，只是贪婪地看着瑶儿，目光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然后，就看见瑶儿伸出芊芊玉指为他拭去泪痕，温柔地道：“我的然儿回来了……真好……”
　　那为他拭泪的手指的触感是那般的真实，柔软而光滑，带着体温，绝不是幻觉，林萧然忍不住一把抓住了那只手，触感是一片真实……他的嘴里发出一阵含混的呜咽声，自己也不知道是哭声，还是笑声……他又伸出手摸了摸瑶儿的脸，触碰到了她柔嫩光滑的脸庞，这才明白原来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竟然活着回到大宅来了……
　　他翻身坐起来，把瑶儿紧紧地搂在了怀里，那触感是那么真实，一如昨日！瑶儿身上还是散发着淡淡的体香，那种专属于西王母的特有的百花香气……他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间，贪婪地嗅着她的味道，感受着她的柔软和温暖，他对她魂牵梦绕、念念不忘，整整思念了十八年，如今又能把她抱在怀里，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姐姐，我好想你……”他听见自己呢喃，如同呓语。
　　“我也想你……姐姐一直在等你……等了你十八年，现在你回来了，我真的很高兴！”瑶儿温柔地抱着他安抚着。
　　这时候，就听见一个女孩子的惊呼道：“你放开她！”
　　林萧然回头一看，就见一个年轻女子从门外了冲进来，把他从莫玉瑶的身上给‘扒拉’下来，他有些错愕，不认识，不知道她为何如此？
　　就听莫玉瑶温柔地介绍道：“这是我妹妹碧瑶，你走之后，我一个人寂寞，就接她来陪我……”
　　林萧然赶紧从床上下来，见个了礼，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还没摸清当前的状况，就见碧瑶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冲着莫玉瑶道：“姐姐，那个负心汉在外面玩儿够了？舍得回来了？那也不能害你呀，你身上有伤，他这么往死里抱你？”
　　“姐姐，你受伤了？伤哪儿了？快让我看看……”林萧然一听就急了，忙去拉莫玉瑶的手，谁知道被碧瑶劈手给挡开了，呵斥道：“手臂受伤了，两个手臂都受伤了，你看不见呀？”说着轻扶着莫玉瑶的手，拉开了她的衣袖……
　　林萧然才惊异地发现，莫玉瑶的两个小臂上都缠着厚厚的纱布，有些地方还隐约渗着血，他立刻心疼的不行：“姐姐，是谁伤了你？”说着就想扑过去看看，又被碧瑶给挡开了……
　　“我姐姐是西王母，谁敢伤她，谁又伤得了她，还不是为了救你！”碧瑶说着，眼圈就红了。
　　“为什么？”其实林萧然问的时候已经知道了，陌如玉跟他说过，西王母的血能起死回生，多半是他被大火烧成重伤，瑶儿为了救他，就用刀划伤手臂，放血给他疗伤！
　　“还不是为了你，你回来的时候都被烧焦了，我姐姐用她的血救了你，你昏迷了三个多月，她每天放血为你疗伤，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百多刀，都划烂了……”碧瑶的眼泪掉了下来……
　　林萧然心疼的无以复加，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他被碧瑶拦着，不能靠近瑶儿，又看出来碧瑶对他心生芥蒂，觉得他负心抛弃瑶儿十八年，心中愧疚，于是在床前跪了下来，求道：“姐姐，然儿知错了，求姐姐不要生然儿的气，要打要罚全凭姐姐，只求姐姐保重身体，别气坏了身子！”
　　那碧瑶见他跪了，低了头、认了错，也不好再发作，又见莫玉瑶冲她使了个眼色，知道姐姐不想让林萧然难堪，只能跺跺脚，悻悻地出去了……
　　莫玉瑶赶紧伸手来扶林萧然，脸上满是心疼和关切的神色，哄道：“然儿，快起来，你身上的伤刚好，还要慢慢调养，地上凉，别冻着了……”
　　林萧然心中温暖，他把瑶儿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姐姐，你疼吗？”
　　“不疼，伤口很浅，大部分都好了，最近割伤的，过几天就愈合了，你不用担心……”瑶儿安慰道。
　　林萧然轻轻地抬起莫玉瑶的小臂，仔细地看了看，果然如瑶儿所说，才放心了，于是继续跪在地上认错道：“姐姐，然儿知错了，求姐姐原谅，姐姐若是不原谅然儿，然儿就一直跪着，跪到姐姐肯原谅为止！”他这么说的时候，脸已经开始发烫了，脑海了拂过完颜雨嫣的影子，他发现自己也学坏了，跟着嫣儿学会耍赖了……
　　莫玉瑶听了果然更加心疼了，急忙伸手来拉他，手臂上又有伤，使不上劲儿，就只能哄道：“然儿，你我夫妻，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当初你年纪还小，自然不会甘心跟我在百花谷碌碌无为地呆一辈子，出去游历一番，历练历练，也是人之常情，我一直都是理解你的！”
　　“可是……我……我在外地呆的太久了……还……”
　　“对了，你一去十八年，是不是……有了很多奇遇？”莫玉瑶有些好奇地问。
　　“我……在外面……娶了几个女人……”林萧然这次打定了注意，既然老天怜悯，让他能重见瑶儿，他一定实话实说，绝不瞒她，无论姐姐怎么惩罚他，他都心甘情愿。
　　“哦？那……你娶了几个呀？”
　　“我……我娶了四个……如果梦里的那个不算的话……我就娶了三个……”
　　“娶了三四个……倒是不少，她们给你生孩子了吗？”
　　“生了……婷儿为我生了个儿子，还有一个在腹中，凝儿的孩子也在腹中，不知道是男是女……”林萧然这么说的时候，舌头有些打结，他似乎也觉着自己太花心了，背着姐姐娶了这么多的女人，不过他不后悔，如果岁月可以重来，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娶她们，就是不知道姐姐听了会怎么想，他有些惴惴不安地看了看莫玉瑶的脸色。
　　“哦……这样啊……”瑶儿说话的时候语调有些奇怪，让林萧然心里有些打鼓，只能厚着脸皮，跪在地上继续求道：“姐姐，不要生然儿的气了，好不好？”
　　“我倒是不生气，只是觉得自己好吃亏啊……”莫玉瑶长叹了一口气道。
　　“吃亏？”林萧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以前……那个陌如玉是怎么‘编排’我来着？……哦……我想起来了，她说我养了很多‘面首’，对吧？”
　　“是……”
　　“而你又相信了，才会弃我而去的，对吧？”
　　“是……但是，然儿现在知道错了，但凭姐姐责罚，要打要骂然儿都心甘情愿地领了，只求姐姐原谅然儿当初年幼无知，辜负了姐姐的深情厚谊！”林萧然确实心甘情愿地认错。
　　“不过……只听说像武则天那种年老色衰的老女人才养‘面首’，似我这样的，若要养‘面首’，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些‘面首’？当初陌如玉胡乱编排我，你怎么不问问我，就轻信了呢？”莫玉瑶叹息道。
　　“我……然儿当年蠢笨愚钝，不明白这个道理，值夜的时候又看见那些人没出来，就……”林萧然羞愧地低下了头。
　　“哦……原来是这样啊……想我莫玉瑶，本是西王母，多少男人想见我一面都难，如今却要跟三四个女人共享一个丈夫，岂不是很吃亏？”莫玉瑶像是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林萧然自知理亏，也不敢答话。
　　“要不？我也养几个‘面首’玩玩儿？找几个美男常伴左右，应该也不难，好坏我也长得不错，何况跟我在一起还能长生不老，青春永驻……这样才算公平，你说呢？”莫玉瑶笑着问他。
　　听了这些话，林萧然觉得心里很疼，却又无言以对，果然自作孽不可活，姐姐若真的不要他了，找了别的男宠，他确实无话可说，谁让他当年不懂得珍惜，招呼也不打就逃走了呢？如今不但一去十八年，还在外面娶妻生子，实在对不起姐姐，瑶儿要这么做确实情有可原，他也无话可说，就是心里疼的不行，又无言以对！
　　莫玉瑶本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让林萧然别太内疚，哄他站起来，谁知道才说了几句话，就见他脸憋的通红，眼帘垂了下去，长长的眼睫毛盖住了眼眸，然后里面开始雾气蒸腾，大滴的眼泪开始无声地滑落，原来男人流泪更加让人心疼，她急忙把他搂在怀里哄道：“我逗你玩儿的，谁说我要找‘面首’了？我的然儿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其他人我才看不上呢？”
　　“是姐姐刚才说要找‘面首’的？”林萧然觉得自己的脸皮越来越厚了，这耍赖的功夫应该比嫣儿都强了，他红着脸分辨道。
　　“我收回刚才的话！我说着玩儿的……我这辈子只要然儿一个人，其他人谁也不要！”莫玉瑶立刻保证道。
　　“反正，姐姐这辈子是甩不掉我了，别忘了我们有协约的！”林萧然噙着眼泪道。
　　“协约？什么协约？”莫玉瑶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是姐姐的奴隶，签过‘卖身契’的，我是姐姐一辈子的奴隶，所以你永远都赖不了，永远都不可能不要我！谁让你当初要买我呢？我不管，姐姐既然买了，就要对我负责！就要管我吃、管我穿、管我一辈子……反正我这辈子赖上你了，下辈子也赖着你……反正你再也甩不掉我了！”林萧然说这些话的时候，忽然体会到了嫣儿的乐趣，原来找到一个可以耍赖的人是这么幸福。
　　“好……好……姐姐我毕竟是西王母，还有些积蓄，能养得起你，也不怕你赖着我！”莫玉瑶温柔地搂着他笑道。
　　等林萧然去沐浴更衣的时候，就见碧瑶老大不高兴地走了进来，对莫玉瑶埋怨道：“姐姐，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宝贝，看他刚才那个样子？都老大不小的了，还跟您撒娇？”
　　“臭丫头，你刚才偷听墙角了？”莫玉瑶笑骂道。
　　“我是怕他再给您灌迷魂汤，就听了会儿，谁知他这么……”
　　“你个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这叫‘闺房情趣’，我的然儿十六岁住在这大宅里的时候，并不懂这些，肯定是出去后，跟哪位妹妹学的，既然他喜欢，我这个姐姐就陪他玩玩儿，有何不可？”
　　“为什么？”
　　“因为我说过，只要他高兴，做什么都行……”莫玉瑶用玉手轻扶着雪白的额头，幸福地说道。
　　百花谷内春光明媚，一切都一如往昔、那般的绚烂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