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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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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对一毫不正规的比赛而已,却有班上将近一半人数的同学聚在球场四周。
比赛还没开始,凌湍充当裁判,拿着球站在中圈,说明比赛规则:
“我来做裁判,张致提负责给高闻记分,杨辰负责给陆生记分。比赛时间二十分钟,得分最多者为胜。”然后想起什么似的,说:“你们中间要暂停休息吗?”
“不要,我还有事。早点结束,早点回家。”我干脆回答。
高闻也赞同。
我和高闻站在圈子里,伴随哨响,凌湍同时把球抛向半空。我们俩齐齐跳起争夺谁先抢到球。高闻迅速把球揽进怀里,朝我露出得意的笑,转身带球朝篮筐跑去。我一时不慎被他抢先得分。我正愤恨自己的失误,咬牙切齿望着站在篮筐下的高闻。
“加油,陆生!”
听到岑娜娜的声音,回头望了她一眼,看到米拉正看着我。我朝米拉挥挥手,让她放心。
“陆生加油!”
“高闻加油!”
听到大家的加油声,我们俩互不相让,原本是场玩闹的比局,最后变成谁都不愿输、彼此暗自较劲。
我们俩你争我夺,也不知道现在得分多少,只知道要赢。互相牵制,僵持不下。
我从高闻手中迅速抢断球,他单手挥下,企图截住我的球,可惜我早就料到他这招,趁他没有追上来,我果断跳起来举起篮球朝远处的篮筐投射。
球在空中抛出一道弧线,朝着篮筐飞去。我落在三分线外,球场内有几秒钟的安静,所有人的视线跟随那颗橘色圆球一起落进篮筐里。
观众和我一起屏息,视线追随飞过半空的球穿过篮筐,落到地上弹了几下,慢慢滚到球场边。
万籁俱寂时,听到莫岚的尖叫:“哇啊~陆生好帅~!三分球诶~!”
我仍没有从刚才的紧张中回过神。
张致提和杨辰聚在凌湍面前,三个人似乎在互相讨论最后得分。
等待的这段时间,高闻走过来,手搭在我肩膀上:“你小子不赖嘛,看来我小看你了。”
他依然是得意不羁的样子,望着天空里的月亮。夕阳还没消失,月亮迫不及待出现在东边。
“陆生,你好帅哦!”莫岚凑过来,对我说。我环顾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大家都聚在身边,拍着我的肩,发出钦佩之声。“最后来一个三分绝杀,你真是太绝了!”
岑娜娜给我一瓶水:“给你。”
“谢谢。”正渴得不行,我毫不客气接过瓶子,一饮而尽。
“陆生你真的太厉害了!”允庭儿挽着米拉走过来。
我被夸奖得不好意思,挠着头:“还好还好。”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精彩的比赛!”
“以后还会有机会。”我骄傲地说,看着米拉,“怎么样?”
“很厉害!”米拉露出笑容,看到她眼睛里我的模样。
康苗苗拿出一瓶矿泉水:“这是刚才我们去食堂买的。”
“谢谢。”我迟疑接过水。
凌湍和两位记分员商量好后,走到我和高闻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布:“由双方记分员提供的分数是:高闻46分,陆生53分,陆生赢。”
“恭喜你了,陆生。”杨辰说。
“没想到居然差这么多。”我发愣道。
高闻用力打我后脑勺,我回头望着他,莫名其妙:“干嘛?”
“你小子发什么愣,下次校赛我们可要第一!”
陈老师在体育场吹哨集合,听到哨声,同学们慢慢往那边移动。
我依然站在那里,目送大家去体育场。
“陆生太帅了~我是你的第一个粉丝哦~待会儿要记得给我签名!”莫岚兴高采烈说完,追上已经走远的康苗苗。
岑娜娜陪在我身边,怀里抱着篮球:“去集合吧。”
夕阳一点一滴将天边染红,用炽烈的红色勾勒出教学楼刚硬笔直的线条,把盛夏的风染成炎热。
○
远处教学楼里的下课铃响起,一天的课程结束,体育场边剩下我和米拉、康苗苗、杨辰一起收拾体育用具,把它们放到推车里拖到器械室。其他同学则三三两两回教室收拾东西回家。
我把刚才康苗苗买的还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米拉,米拉摇摇手,说:“谢谢,不用了,我不渴。”
回教学楼的路上,米拉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她边走边看花坛里的太阳花,又看看远处天空里的夕阳,孤独的影子跟在她身后。
“那瓶水,是她买的。”康苗苗小声说。
“诶?”
“在你打球的时候,米拉说‘他出那么多汗,打完球一定会渴’,所以叫允庭儿陪她一起去食堂买水。可是她不好意思给你,所以我就抢过来给你献殷勤咯~”
她一边观察米拉有没有听见,一边偷偷告诉我。
杨辰说:“你会不会想多了?”
“什么想多了?”康苗苗反问。
“你不就是想要表达那个意思吗?”
两个人继续你来我往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康苗苗急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告诉陆生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你们俩够了,越扯越扯不清。”我打断他们。
回到教室拿书包才知道要大扫除。
所有人不顾李老师在场,全部露出泄气的表情。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这个大家庭的一员,接下来的三年都要在这里一起学习,大家相处的这个教室当然也要打扫干净。”
刚刚打完球,全身都没力气,我伸出手趴在桌上,脸侧向左边。
米拉已经起身去拿抹布了,高闻也去拿扫帚准备扫地。
“你还瘫在这干嘛,还不去打扫。”岑娜娜凶巴巴吼我。
“岑娜娜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康苗苗拿着两块抹布,站在我身后。吓了我一跳。“陆生刚刚打完球,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嘛吼他!”
“诶?”我愣住,岑娜娜吼我的确是很不爽,不过没想到康苗苗会帮我说话。
“你这什么态度!我叫他去打扫,关你什么事?”眼看康苗苗要和她吵起来,允庭儿和我各劝一个:“苗苗,我们去打水吧,走吧。”
康苗苗气得把抹布扔给我,转身走开:“真是无理取闹!”
“岑娜娜,我们去擦窗户。”我捡起抹布塞到岑娜娜手里。好男不和女斗,念在初中同学的份上,我不和她计较。
我拿着抹布走到窗边,米拉已经开始擦了。
“岑娜娜,你和蓝铭林一起去擦课桌。”李老师似乎很信任岑娜娜,给她安排工作。
“你好积极。”我目送岑娜娜一脸不愿意离开,回头对米拉说。
她面无表情,说:“我只是想早点回家。”
“你爸妈等你回家吃饭吗?”
“不是。我只是不想待在这里。”
我惊讶得忘记擦玻璃,呆呆看着她。
“为什么不想待这里?”明知道这可能是个不能跨越的坑,我还是鼓起勇气问。
米拉看着我,不说话,继续努力把玻璃擦干净。
一瞬间感到我和她之间的空气被冻结,寻思着找个轻松的话题打破冰点,莫岚拿着拖把走过来,说:“麻烦让让,我要拖地。”
看着她肥圆的身子被白色衬衫箍紧,总觉得她随时会有窒息的危险。
“莫岚,你还好吗?”
“我当然还好。为什么这么说?”
“我看你衣服很紧的样子,确定还能呼吸?”
“喂陆生,不要看我是你的粉丝,你就可以人身攻击。”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好心关心而已。”
“莫岚,为什么你会选这所学校?”米拉随口问道。
“当然是这所学校的校服了!”她似乎很期待别人问来这所学校的原因,兴奋得抱着拖把转了个圈,白色衬衫下面的棕绿格子短裙呼啦飞起来。她停止旋转,裙子也垂下来。“和其他学校传统的运动风校服不一样,很日系,很可爱,穿上它就觉得自己是少女漫画里的主角~”
“原来是这样。”米拉一副已经全部了解的样子,笑着说:“我也是。”
“是不是!”终于找到同好,莫岚握住米拉双手,“以后咱们可以讨论漫画了!”
米拉用力点头,满脸是笑。我从来没见她笑得如此灿烂。
“我先拖地,待会儿聊。”莫岚朝我们招招手,去拖其他地方。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校服这事。”
发现只剩我和米拉,一时觉得尴尬的气氛又围绕在我们头顶。我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之前你说你喜欢《加菲猫》,我从来没看过。”
“没关系。”米拉淡淡说,转身要去洗抹布。我跟在她身后,反问:“没关系?”
“没看过没关系。”米拉说。
我见她不愿再说话,也不好再多说。只觉得女生真是让人捉摸不透的生物,白天还有说有笑,这会儿却冷若冰霜。
擦完玻璃,高闻叫我和他一起倒垃圾,我拿起袋子,出门前看到米拉正帮蓝铭林打扫黑板。
○
大扫除结束后,同学们背上书包,带着疲惫而又开心终于放学的心情离开教室。
“你要陪我去吃披萨,我可是馋了一天。”岑娜娜紧跟着我不放。
我厌烦地说:“已经很晚了,我还没给我爷爷打电话会晚回去,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等我。”
“可是……”
“我要回去了,今天累了。”我把书包甩到肩上,快步离开。
我不知道岑娜娜当时的表情如何,也没有多余的心情去思考她的感受。我又累又饿,只想快点回去吃饭,洗澡,睡觉。哦!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功课!
可恶,还有那么多功课!我心烦意乱,坐在不锈钢凳子上。
去爷爷家要搭150路公交车,车子停在公交站牌前,我心里骂司机把车开那么远,大步走过去,正好看到上车投币的米拉。她坐在下车门对面的独立座椅上,我走过去,站在旁边:“米拉!”
她一直看着窗外,听到我叫她,抬起头,浅笑:“你也搭这趟车?”
“去我爷爷家。”我正要坐在她前面的空位,后面上来一位打扮时髦的大妈不管不顾坐下。她是“老弱病残”,我无奈地自我安慰。
车过了两站,乘客开始多起来,我张开双手抓住米拉的椅子和她前面椅子的后背,将她与其他人隔开。
而她一直看着窗外,夜风灌进来,将她额前的刘海吹散。
“今天扫除的时候,你好像心情不太好,没事吧?”看着她被风吹眯着眼,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似的铺在眼睑上。
“我没事。”她抬头看我,不知是不是车内灯光的缘故,她的脸颊红红的。
“真的吗?我还以为我说错了什么……”
“你没说错什么。”她朝我笑,嘴角露出一个梨涡。
“你笑起来有梨涡诶。很少有人会有。”我惊讶地指出来。
她不好意思垂下眼,眼光扫向外面五彩斑斓的霓虹:“从小就有,不过我不喜欢笑,所以很少有人发现。”
“你笑起来挺好看,应该多笑笑。”
“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而且笑多了会有皱纹,我才不要。”
女孩真是奇怪,总是去想一些不该烦恼的事。
我安慰她:“怎么会,‘笑一笑,十年少’不就说笑多了反而更年轻嘛。”
“那是骗人的。”语调虽然轻柔,以至于在嘈杂的车厢内我差点没听清她说的话。我一时语塞,“不管怎么样,我们应该开心才是。我老爸说,我们这一代是最轻松的一代,各种有趣好玩的都有,想要什么父母都会给。除了被考试、课业烦恼,就没什么可以影响我们的心情。”
“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和你想的一样。”
我再一次被她的话堵回去。
“其他人的经历和我们的不一样。你的经历是这样,不代表其他人也是这样。你被考试、课业烦恼,不代表其他人也被考试、课业烦恼。”米拉望着正在等红绿灯的车辆,淡淡说,“他们有他们无法笑出来的原因,是我们所不知道的。”
她到底想要说什么,还是她不笑的原因就在话外玄机里,不得而知。米拉在我前两站下车,我帮她让开一条道,陪着她站在下车门边:“不管怎么样,‘人活着一定要开心’,我妈是这样说的。”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活得开心。”她低着头,望着车门外的一辆黑色轿车的红色车灯。
车一到站,她快步走出去,在车门合上的刹那,她朝我露出一个笑脸,我这才发现她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梨涡。我还是第一次遇到笑起来很清甜的人,那感觉好似挥去层层灰尘,透过玻璃看到一棵生长在干净环境中的雪梨树而获得治愈。红色车灯照在她眼里,满是温柔而寂寞的光。
看到她站在公交车站台阶上的那一刻,忽然觉得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她就和她的背影一样孤独,寂寞。这个世界也不属于她。似乎她与这个世界平行生活着,互不干涉,互不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