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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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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定了定神,抓起桌上的方镜照了照,脸上的泥虽然被眼泪冲出道道沟纹,但还不照样是黑乎乎,脏兮兮的一大片?连我自己都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那么,容止危应该也没看出我是谁吧?也许仍然还可以瞒混的过去。
虽然知道这是事关生死的时刻,绝对不能抱有侥幸心理,但毕竟是好不容易混进来的,我真的不想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如果我现在逃走,性命自是无碍,却又如何再找到如今这么好的接近他的机会?
我咬了咬牙,豁出去了!不管他能否看的出来,我都得试上一试,哪怕死在这里,也就罢了。
我将脸洗干净了,戴上人皮面具,心里千遍万遍的祈祷他千万不要看出什么破绽,鼓起勇气,大无畏的走出了房门。
当我再次走进寝宫的时候,容止危正靠在桌前。我心虚了看了他一眼,他正在长榻上打坐,闭着眼睛,平静的神态跟平常看上去完全没有什么两样,姿势比平常还端正。我心中暗自念佛,走了过去,叫道:“教主。”
“恩。”容止危头也不抬,双目闭上,睫毛便显得更长了,“你今天偷偷溜出去了吧。”
罪证便在他手中,我压根没法反驳,只得低垂着脑袋,应道:“是。”
其实都溜出去那么多天了。
“这里的仆役不能随便出去,不能在江湖随便走动,更不能不经过我的允许就擅自做主,这规矩你是知道的吧。”
“是,属下知道。”
“知道还犯。”容止危抬起头来,俨然的看了我一眼,“我要惩罚你。”
“属下甘领责罚。”我心虚的说。只要他不认出我便好,左右不过是受点皮肉之苦,这点惩罚我哪儿会在乎。
容止危又闭上眼睛,开口道:
“我的寝宫暂缺一个打下手的。你便留在此处,不得允许不准擅自离开一步,不得召唤也不准随便走动。如何?”
我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心想不准离开也不准走动,这不就是罚站?跟坐在潜心阁里作罚又有何区别。看来各大教派的责罚都是大抵如此,实在是缺乏想象力。能留在寝宫,是下手的最好机会,只是若被困在这里,我还怎么去参加武林大会?转念一想便释然,腿长在我自己身上,他也不可能时时留在寝宫,要溜要跑还不是由着我。于是心里又安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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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我斟茶。”
“是。”我答应着,殷勤的把一大早就泡好的茶端了过来。
“凉了。”
“属下这就去换。”我又赶紧跑出去倒热茶。
一连四天,我都老老实实的呆在寝宫之内,往往隔不了一炷香的工夫就会被叫过去好几次。容止危竟是足不出户,天天在寝宫呆着,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明明茶倒来了,他却又偏偏不喝,仍然靠在长榻之上,双手捏成剑诀,脚却随意的搭着,也不知是在练功还是在干嘛。要是以往我肯定早就不耐烦了,现在心中有图谋,自是小心翼翼,格外恭顺的站在一边。
“我累了。”一顿饭的功夫之后,他放下双手,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抬眼看了看我。我心不在焉,压根没听见他在说什么,目光呆滞的看着香炉上腾起的轻烟,垂手站着不动。
他伸出好看的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懒懒的倚靠长榻,闭上眼睛慢慢开口:“我的腰酸。”
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殷勤的拿起床榻上的枕头,垫在他的腰后,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他一眼。一对上他的视线,我又紧张的赶紧低下头去。
“还是酸。”他伸手又揉了揉腰。
我擦了擦额上了汗,又拿过一个枕头。
“头发乱了。给我梳好。”
他是故意挑刺。这些天来我不仅是仆役下人,还是贴身丫鬟,总领太监,奶妈园丁,大大小小的破事做了不计其数。但我甘以为之,很快就把寝宫的结构摸得烂熟于心,床榻家具的位置,陈设摆件的数量,椅榻到门口的距离,甚至细到地面有那几块砖是松动的,我都小心记住,规划了数十种刺杀手法和逃跑路线,以便临场随机应变。
我控制了一下情绪,我从桌上拿了梳子,走到床前,握起他的一把头发,小心的梳了起来。
长长的头发握在手中,柔滑的像流水一样,梳子轻轻穿过,毫无滞碍。我忽然想到了苏澈,他的头发也是这样柔滑,小时候我常常欺负苏澈,最爱揪他的头发,好几次都把他扯哭了。到了十五岁该束发的时候,苏澈便将头发束了起来,我也很少扯过他的头发了。
这样想着想着,竟渐渐入神。当年孩童时和他一同甜蜜亲热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我魂不守舍的微一用力,扯了扯手中的头发。
一扯之下,我才幡然惊醒,抬眼向桌上的铜镜望去。铜镜中映出一张绝美的脸庞,一双眼睛正怔怔的凝视着镜中的我,额心的小小火焰在模糊的镜中,仿佛在燃烧一般。
我急忙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他低声说:“你还是不敢看我。”
我咬了咬牙,不说话,心虚的看了一眼镜子,他仍在望着镜中的我。
他问道:你以前见过我吗?
我心中一惊:“属下受佣于教主,以前自是常常见过。”
他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便不再开口。
傍晚的寝宫一如既往的沉静,尘清宝鼎,烛底萦香梅影淡,更垂帘幕护窗纱。到了二更天,突然间狂风四起,一道闪电划破夜晚,响起了轰隆隆的雷鸣。很快,急促的雨点便化为了瓢泼大雨。不知为何,今夜突然变天了。我听着窗外的乱雨之声,仿佛此时的心境。
里间传来他的声音:“来人。”
我点上蜡烛,端着走了进去:“教主,什么事?”
“我睡不着。”容止危躺在床上,揉了揉眼睛,声音哑哑的。
“忽有夜雨,惊扰了教主。属下这就去关窗。”我在寝宫内绕了一圈,将窗户一扇扇关上,心念互动,留了几扇并不关严。雨急风烈,这样一圈下来,袖口和上半身衣服已然湿了一片。
他坐起身来,对着烛光发愣。淡淡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侧脸的线条漂亮的就像雕塑一样,“你过来。”
我向前走了几步,紧挨着他的床沿:“教主还有什么吩咐?”
“我有话问你。”
我平静的看着他:“什么?”
“你为什么会加入天重门,为什么来这里做仆役?”
“属下自幼家中贫穷,兄弟姊妹众多,父母养不起,便将我送人寄养。”随口撒谎原本就是我的强项,连腹稿都不用打,“我大了以后,又会两下子功夫,想出来闯闯,在江湖上转了一年多,听说天重门是最厉害的门派,便一心加入了进来。他们见我武功不错,但不怎么熟悉教中事务,便跟我说先从仆役做起比较适合,于是我就来了。”
“那么,你可曾听过过去关于我的传闻?”容止危说。
“属下听过。”我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模模糊糊的不敢想是什么。
“那么,你也应该明白在我寝宫当差的意义了。还愿意跟随我吗?”
“属下当然愿意。”
他微微一笑,朦胧烛光下那笑容美的让人一阵目眩。他微微翘起嘴唇,吹了一口气。我还没弄明白他此举是什么意思,只觉眼前一黑,蜡烛熄灭了。
四下一片黑暗,如同深沉的梦魇。
黑暗只觉他握住了我的手腕,轻轻一带,便将我拉到了床上,然后张开双臂,把我搂进了怀里。
一切太过突然,饶是我算计种种,竟不曾预想这种情况。真是该死。
“教、教主!”我吓了一跳,大力挣扎,“你要做什么?”
他在我耳边轻轻的说:“做仆役自然是要侍寝的,你进来之前难道不知道吗?”
我心一阵紧缩,那一夜被□□的羞辱和撕裂的痛苦又清清楚楚的浮现出来,一瞬间,痛恨和复仇之情汹涌而来。武林大会数日之后就将开始,等到那时我就没机会了。
眼下一片漆黑,我和他相距不过分毫,哪里还有这样好的机会,哪里还容得我再多思索?已经筹划预演了这么多天,没想到机会就在眼前,那么就趁现在……杀了他!!
想到这里,我微微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抵抗。我闭紧了眼睛,现在需要做的,是让眼睛先适应这一片黑暗。
他从后面抱住了我,手拉下了我的衣领。我感觉他炽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脸侧。但我的心里却是一片澄净,窗外纷纷扰扰的雨声仿佛也消失了。我冷静的仿佛身在一片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