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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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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到了夏末。
史思明复叛,但一直按兵不动。大唐的朝廷似乎也不准备先下手为强,何况他们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驻扎在邺城的安庆绪。两个多月来,朔方军与狼牙军小规模作战多次,胜负持平。苍云统帅长孙忘情也赶来协助郭子仪,长孙忘情命皇甫濯在东都洛阳随时待命,若史思明有所动作,皇甫濯可领苍云军随时作战。
东都洛阳城内,皇甫濯领五千苍云军枕戈待旦,日夜操练,等待山雨到来。
这两个月,皇甫濯已无闲暇来到南亦远的宅邸喝茶小憩。皇甫濯不来,南亦远却可以去找他。南亦远来得频繁了,有时一待就是三四天,后来皇甫濯索性在他不大的卧房内又辟了间房给南亦远留宿,南亦远自从半个月前搬来皇甫濯的府邸,就再也没回去过自己的家。
楚姨说李唐的将士们救了她的命,也跟着南亦远来道皇甫濯的宅邸,要给苍云将士们做饭吃。南亦远的家里只有三个人,两个人都到了皇甫濯的府邸里了,剩下的朔漠也就被南亦远带了过来。
南亦远注意到,朔漠沏茶的心思淡了,倒是对战场作战有了些兴趣。每当南亦远要与皇甫濯去演武场时,朔漠便会跟着他们一起。烈日下,朔漠满头大汗,目光却紧紧地定在校场上正在操练的苍云军身上。
皇甫濯对南亦远笑道南亦远教错朔漠了,该教朔漠些行军打仗的之事。南亦远面色微沉,淡淡地说道:“他不该上战场。”不过,这事随着他们回到皇甫濯宅邸吃到楚姨准备好的香喷喷的饭菜后,便被抛诸脑后了。
这一日,南亦远与皇甫濯从校场回来,两人口渴,遂一起冲进了厨房要舀水喝。楚姨恰巧出去,几道佳肴已经烧好放在了桌上。皇甫濯闻着香味,伸手捻起一块鸡肉,递到南亦远嘴边。
南亦远想躲,皇甫濯又将鸡肉往他嘴边递了递:“尝尝味道如何。”
南亦远佯装瞪了一眼皇甫濯,又是无奈地笑道:“你不是最爱吃楚姨做的菜么?还要试味道?”说完,南亦远咬住鸡肉,嚼了几下咽下了肚。
皇甫濯又捻了一块鸡肉,一口吞下,他舔了下舌头,意犹未尽地说道:“知道吗,平时在饭桌上吃东西,就没这么吃自在,合口味。我并非说楚姨饭菜不好吃,只是吃饭有时也需要些感觉。”
南亦远被皇甫濯逗乐了:“什么感觉?”
皇甫濯拧眉认真地想了一下,而后神秘兮兮地说道:“这感觉嘛我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来,还需你仔细品味。”
南亦远翻了个白眼,皇甫濯这是拿他打趣呢。
“这感觉啊,就是将军你偷吃,还带着我们先生,而先生心甘情愿陪着你一起偷吃。”楚姨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笑呵呵地看着站在厨房里一脸窘迫的两人,故意板起了脸来,“将军和先生洗过手没?”
南亦远和皇甫濯一齐将手背在身后,两个近三十的人此刻就像是顽童一般。楚姨早拿他们二人无法,只得笑着摇头叹气:“快去洗手吃饭,朔漠你也别藏着了,一起来吃。”楚姨转头,对着藏在厨房外的孩子唤道。
朔漠不情不愿地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脸色不太好看,皇甫濯和南亦远皆未注意到。
吃完晚饭,皇甫濯与南亦远一同回屋。自从两人住在皇甫濯的宅邸后,南亦远与皇甫濯一直形影不离。
月上中天,这是他们二人每日独处的时间。
皇甫濯会在屋内的矮几上放上大唐疆域图和一些兵书,南亦远挨着皇甫濯盘膝而坐,他有时会静静地用银杏油擦拭琴弦,有时会捡起一本皇甫濯看完的兵书翻阅,在皇甫濯思索的时候,南亦远从不打扰皇甫濯。
今夜,皇甫濯却没什么心思研习作战兵法。窗外,还残留夏蝉最后几阵鸣叫,院中的花木中,闪过几缕莹莹光芒。皇甫濯心头一动,他站起身来,向南亦远伸出了手来。
“发生何事?”南亦远抬头望着一脸期待看着自己的人。
“跟我来,去院子里走走。”皇甫濯没等南亦远伸手,当即将南亦远从地上拉起,二话不说就带着南亦远走出了屋子。
皇甫濯的府邸原是一座富商的宅邸,战乱后,富商去江南避难,这座宅子便荒了。后来,东都收复,所有闲置的大宅子都被朝廷收用,作为将士们休憩场所,皇甫濯便也得了一座宅子。现在这座宅邸依然能看出从前宅子主人花心思布置的景致,不过也只余了一些罢了,皇甫濯一住进这座宅邸,就将能搬得动的东西全挪走了,要么送给洛阳城的百姓,要么捐给了朝廷。只有东院的一座假山石无法搬动,或许是皇甫濯年幼时在长歌门受了些赵老先生的熏陶,终究没把假山石这一处的花木给移走。夏末的风仍旧带着暑意,未走几步,南亦远就觉得衣衫上渗出了汗来。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南亦远话音刚落,皇甫濯便带他在假山石前停了下来。
几缕蓝绿色的光芒在假山石后幽幽闪烁,似是神留下的精灵,徘徊在一处不显眼的山石处。
“是流萤……”南亦远伸手穿过幽幽光芒,微微握住了在暗夜中飞动的精灵。年少时,他总喜欢与皇甫濯在夏日的夜晚踏一叶扁舟去长歌门的玉林岛捉流萤,然后将捉到的流萤装入纱网做成的布袋里,挂在房内。幽幽光芒在暗中显得神秘而旖旎,两个孩童并排躺在床上,望着那幽幽光芒,笑谈着未来。那时他们谁也不曾想到,两人会分开这么久。
皇甫濯与南亦远一样,用手在虚空中拖着飞舞的流萤。他与南亦远都不再是年幼的孩童,他们知晓流萤生命短暂,这光芒是他们燃烧的生命。皇甫濯记得当年南亦远第二日发现捉来的流萤全部死去的时候,一向倔强的孩子紧紧地咬住了嘴唇,眼泪悬在眼眶边,最终泪水还是滑过了脸颊。
幽幽光芒中,南亦远微微笑了起来,他望着在手心中飞动的流萤,对皇甫濯说:“谢谢你,皇甫。”
皇甫濯将南亦远揽在了怀里,他抱着南亦远,亦是笑着说:“真想一直和你这样待在一起哪也不去。”
岁月静好,终不过是乱世中的一场梦罢了。
第二日,皇甫濯一直等着的军令终于抵达了洛阳。
苍云军整装待发,向着他们未知的宿命昂首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