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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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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霖回来那天,正好是周日,他一回到宿舍,就看见徐祎站在门口,原本心情就不错的他顿时乐上几分。
许知霖笑意浅浅地问道:“小师弟,你在等我?”
“没有。”徐祎摇头。
“你站在门口不是为了欢迎我吗?”许知霖又问,他就不信,他出去比赛这几天,徐祎没有惦记他。
“不是。”徐祎再次打破许知霖的幻想。
“那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吹西北风吗?”
徐祎指着放在门口的一双拖鞋:“我刚搞好卫生,开门通会儿风,顺便提醒你把拖鞋换了再进去,不要把地板踩脏。”
“……”许知霖一时语塞,不情不愿地换上拖鞋。
许知霖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对可爱的考拉玩偶,随手把其中一只扔到徐祎床上。
徐祎把这只考拉规规矩矩地放在一旁的沙发上。
“哎,不是这么放的。”许知霖伸出手把放在沙发上的考拉捞回来。
徐祎不解:“不是像这样,摆成一排吗?”
“当然不是。”许知霖又翻出在墨尔本拿到的四块奖牌,全挂到考拉的脖子上。
徐祎:“……”
“你在美国拿到的那块金牌呢?”许知霖问,他知道,徐祎习惯把新拿到的奖牌细细擦拭几遍,再小心翼翼地放起来,宛若珍宝。
“在这儿。”徐祎把那枚金牌从锦盒里拿出来,这是他进入一队后拿到的第一块金牌,虽然含金量不大,但意义重大。
许知霖接过金牌,挂在了另外一只考拉的脖子上,再把两只考拉一起放在沙发上。沙发上已经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玩偶,它们的脖子上无一例外地挂满奖牌。
“师兄,要是它们的脖子被挂断了怎么办?”徐祎看着那一排玩偶,很为它们的脖子担忧。
“你把它们补好。”许知霖想象着徐祎手拿针线,膝上放着一堆玩偶的样子。
“不要。”徐祎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里都是厚薄不一的茧,这样一双粗糙的手,又怎能做得好针线活?
许知霖拿到奖牌,是摆出来欣赏的;徐祎拿到奖牌,是放起来珍藏的。
许知霖认为很有必要给小师弟好好科普一下奖牌的正确打开方式,所以摆出这种阵势,好好的宿舍被他布置成玩偶展示厅,让人哭笑不得。
北京的三月伴随着丝丝细雨而来,春日的和风带来了新芽的萌发,阳春三月,国家队继续派出年轻队员外出比赛。
许知霖在墨尔本站的比赛结束后,又被派去参加在卡塔尔举行的世界杯多哈站比赛,这次派出的队员和墨尔本站派出的队员基本一样,只是男队的参赛队员有微调。
单项决赛第二天,两位评论员坐在直播间内,滔滔不绝地讲解着现场正在进行的女子平衡木比赛,从他们充满卡塔尔风情口音的英语中,要费点力气才能听出他们是在夸中国队的小花、第二次参加世界杯的李诗涵的动作多么漂亮,韵律多么美,艺术感多么好,表现力多么强……
李诗涵在墨尔本站和多哈站的比赛中,凭借相对稳定的发挥和迷人的笑容,成功地吸引了大批观众的注意,她的裁判缘不错,最后打出来的完成分远比同场的其他选手高,评论员在讲解李诗涵的成套时用的最多的词就是“beautiful”。
在男子项目上,许知霖受到的关注丝毫不比李诗涵少。单杠决赛中,他以预赛第一的成绩在倒数第二个出场。
许知霖在杠上完成动作时如行云流水,但下法出现了失误,由于落地时重心不稳,他的右脚向前迈了一大步才站稳,却依然凭借6.7的难度和8.366的完成分轻松夺冠。
在颁奖仪式的准备过程中,场内的大屏幕上回放着许知霖的夺冠成套:向前大回环360度,直体特卡切夫转体180度,分腿特卡切夫转体180度,中穿,并腿马凯洛夫接直体特卡切夫,中穿180度,直体前空翻转体360度,斯塔尔德跳转540度,直体后空翻两周转体1080度下。
在男子单杠的比赛中,动作组别一共分为四组——第一组:有或没有转体的垂直摆动;第二组:飞行动作;第三组:近杠动作及阿德勒(中穿前上)动作;第四组:下法。
许知霖的成套动作包含了四个组别,按照完成一个组别的动作加0.5分的原则,一共是两分,再加上他完成了两个C组、三个D组、三个E组和两个F组的动作(其中一个是下法),一共是4.5分,加上0.2的飞行接飞行的链接加分,成套难度为6.7,全场最高。
而在所有比赛中,除跳马外,其余五个项目的动作难度价值从A组开始,H组封顶,分值从0.1到0.8,一旦确定一套中9个(青少年7个)最难动作价值动作加下法动作,裁判必须确定同一动作组不超过5个动作。许知霖组别二的动作刚好做了五个,全部有效。
许知霖单杠夺冠后,他的这套难度6.7的动作在外网上疯传,短短几天,播放量就达到几百万,评论全是夸赞他的——
“这是我今年看到的难度最高的单杠成套”。
“虽然下法有小小的遗憾,但杠上十分完美”。
“他的身体线条真好,长得高,动作很飘逸”。
“他好帅,而且看上去好年轻”。
“是中国队的新人吗”。
“希望能在蒙特利尔世锦赛看到他”。
“我希望他能成为世界冠军,他的表现太棒了”。
“目前看,他的强项是双杠和单杠?全能不知道怎么样”。
“他是去年全国锦标赛的全能冠军,因为年龄不够,所以没法参加奥运会”。
“别人的十七岁”。
“这也太厉害了”。
“中国队的未来之星,赞”。
“我特别期待今年的世锦赛”。
……
体操单项世锦赛将于十月在加拿大蒙特利尔举行,距离世锦赛还有近七个月,一切未可知,但热情的体操迷已经看好许知霖在世锦赛上争金夺银了。
许知霖身高将近一米八,在国内以往的男运动员中,身高接近一米七的已经算很高了,而许知霖进入国家队后,直接拉高了男队的平均海拔。
他带着鲜花与掌声回到国内,全力备战全锦赛。
回京那天是周一,许知霖把行李放回宿舍,便回体操馆训练,他的单杠下法需要再加强。
跳马场边,气压极低。
方文一声不吭地站着,脸上看不出喜怒,徐祎坐在一旁的海绵垫上,眉头紧锁,双眼死死盯着跳马前的海绵坑。
许知霖猜想,可能是徐祎的动作没练好?似乎不对,方文性格温和,从不大声训斥队员,就算动作做得再不好,他也会耐心指导,直到队员完全掌握。
现在这种情况很少见,许知霖一时搞不清状况。
“方导。”许知霖壮着胆子叫方文。
“回来了。”方文的语气像往日那样平和,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徐祎还是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既没有开口挽留方文,也没有起身准备训练。
“小师弟。”许知霖坐到徐祎身旁,打算问问是怎么回事。
“师兄……”徐祎的神情有些沮丧。
“怎么了?是动作没练好吗?”许知霖关心道,“着急了?”
“嗯,新动作,快一个月了,还是没什么进步。”徐祎很纳闷,明明他刚开始学的时候,还觉得挺简单、挺容易学会的,结果现在……
“方导怎么说?”许知霖问。
“我想练,方导让我缓缓再练。”徐祎说,方文想让他缓一段时间再练,但他非要坚持,两人没有达成一致意见,就出现了许知霖刚才看到的情景。
“……”许知霖认为,方文和徐祎,各有各的道理。
“师兄,你说我要不要继续练?”徐祎在纠结,他究竟是听方文的?还是按自己的意愿来?他只是不想半途而废。
“你想练吗?”许知霖问,“想清楚再说。”
徐祎沉默许久,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吗?”许知霖又问。
许知霖想不明白,方文的教法灵活多样,以徐祎的能力,为什么突然会练成这个样子,就算他不能在垫子上站稳,在海绵坑里站住应该也是可以的。
“知道,也不知道。”徐祎答得模棱两可。
“你做一次。”许知霖指了指助跑道,“我看看。”
徐祎在手上擦了些镁粉,助跑上马。
“前手翻直体前空翻转体900度”这个动作,是在“前手翻直体前空翻转体720度”的基础上多转180度,两者的区别在于,前者是面朝马落地,后者是背朝马落地。
徐祎以前练过前直540,而且一度非常熟练,前直540是面朝马落地的,因此对徐祎来说,不存在落地方向不同,以致他无法适应的困难。
许知霖观察着徐祎的动作,无论是第一腾空,还是第二腾空,徐祎的高度和远度都足够,问题出在落地前那180度转体,徐祎没办法转正,搞不好会头先着地。
“可能是你的腿太长,所以没办法转正。”就算是热心帮助小师弟,许知霖也忍不住调侃一句,徐祎现在身高一米六几,还有继续往上长的可能。
“师兄。”徐祎顿了顿,没有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取笑我”说出来。
许知霖走到跳马旁,说:“你去练吧,我看能不能帮你调整姿势。”
方文平时是怎么教许知霖的,许知霖都记得,虽说他不是教练,陪徐祎训练未必能出效果,但他心里有把尺子,量着分寸,帮忙看动作还是可以的。
徐祎助跑上马,当他快要落地时,许知霖伸手虚扶了一把,但徐祎的转体度数不足,没能完全把身体转过来,还好他落在海绵坑里,不然会有崴脚的风险。
“转速能不能再快点儿?”许知霖问,“感觉慢了,方导应该早看出来了。”
“我每次做的时候,觉得自己能转过来,结果每次都差一点。”徐祎说,他都按方文说的去做了,但没见到效果,心里自然着急。
许知霖说:“你现在把方导跟你说过的要点再过一遍,心平气和些,喘个气再做。”
“静不了!”徐祎急道,都练了这么久了,毫无进展。
看样子,徐祎是朝方导发过一轮脾气了,许知霖心道,他倒不介意徐祎语气冲,不过若是换了旁人,他才懒得搭理。
“听话。”许知霖温柔地说,“你既不听方导的话,我让你想了要领再练你又不愿意,那你想干什么?光发脾气就能练好了?”
许知霖说的每句话都把握着一个度,和和气气的,徐祎想恼也无处可恼。
当然,方文的语气也不差,只不过一个是教练,一个是师兄,徐祎认识许知霖的时间比方文长,许知霖的话,他多少能听进去些。
“来,坐这儿。”许知霖扶着徐祎的双肩,让他坐下,“你慢慢想,不要着急,没有人催你。等我练会儿单杠,再回来陪你练。”
“好。”对着这么温柔的师兄,徐祎的火气霎时熄灭了不少,他坐在一旁,认真地回忆方文说过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徐祎思考的时间有点久,等下课了,馆里的队员和教练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跟许知霖说,他想现在练一练。
“可以。”许知霖说,“你想练多晚我都陪你。”
“谢谢师兄。”徐祎在许知霖面前又变回了乖师弟。
许知霖陪着徐祎慢慢练了半个小时,到最后只剩下他们二人。
“哟许知霖,刚比完赛就回来训练,练到这么晚,真是积极。”一道突兀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馆里,阴阳怪气的。
许知霖看了来者一眼,原来是周远教练组的何彦晖,他身旁还站着一个男队员。
许知霖没有搭理何彦晖,而是轻声对徐祎说:“小师弟,我们再练会儿。”
“啧啧,许知霖,可以啊,挺有教练范儿的嘛,怎么?不打算拿奥运冠军,打算当金牌教练?”何彦晖故意说得大声,他一直都很讨厌许知霖,他就是喜欢看到许知霖听到他的话却不反驳的样子。
“切,装模作样。”见许知霖没理会,何彦晖仍说个不停,“你真以为自己是教练?拿了几个世界杯冠军就把自己当世界冠军了?”
另一个男队员听了何彦晖的话,轻笑了两声:“可不是吗?世界杯冠军,又不能上墙。”
两人一贬一损,等何彦晖拿了落下的手机,便离馆了。
许知霖压根没有被这点小事影响,他对徐祎说:“再练几个,我们就去吃饭。”
“好的师兄。”徐祎应道,这个何彦晖,也太莫名其妙了,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