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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铠本想李绾坐马车出门,毕竟那些夫人小姐出门,都是要坐马车的,骑马啥的实在有些惊世骇俗,即使凉州民风开放,但也没有夫人小姐骑马出行之类的。
不过李绾都换了男装,才不想坐马车出门。从小他父王就给他请了师傅教习了骑射武艺,只是平日因为女子身份的限制,能用到的机会不多。上一世他处处谨慎,甚少做这些容易暴露自己的事,如今重活一世,他倒更恣意,只想按照自己本心来。
窦铠本不太乐意,可是被李绾一双黑漆漆的眼神看着,很快就败下阵来。
李绾瞧他这么容易妥协,也没真想让他在外难堪,便换了个身份,装作是一个来投靠他的远房表弟。
前段时间大喜李绾都是盖着红盖头,这姑臧城里的人本来就没几个见到过他长啥样,再说他父王说他肖母,表弟和他长得像,压根没毛病。
虽然李绾对姑臧城还是蛮熟的,但他从上一世过来也隔了十来年了,而且现在又有窦铠在身边,再来逛这姑臧城,自是感觉不一般,看啥都充满了新奇和感怀。
不知道是不是如今年纪又倒回去的原因,他倒真有些少年心性起来,看见街边的各种吃食、玩意之类的,都十分好奇。
不过他们两个乍一出现,就吸引了很多围观百姓的目光,里面男女老少都有,许多出来逛的大姑娘也一点都不害羞地盯着他们瞧。
李绾戳了戳窦铠胳膊,带着几分坏笑道,“看不出来,你在姑臧城还这么受欢迎。”
窦铠面不改色,“他们是瞧你长得俊呢。”
李绾冷哼一声,也不理他。
两人在城中逛了一圈,用了午饭后便去了宝来阁。宝来阁是李绾命家奴买下的铺面,用来经营一些古董器物的,除此之外,他命人盘下来的店铺还不在少数,但是宝来阁离得近,交通也方便,再加上环境不错,此番出来很重要的目的也是为了召集家奴打算。
到了宝来阁,李绾歪歪头瞧着窦铠,“你要不要自己去逛逛?我在这呆的时间会比较长,你没事干会有些乏味。”
“只要你不见外,好不容易的休沐,我就想待在你身边。”
李绾瞧这人面不改色地说着情话,心道自己从前为啥就会以为他是个木讷的呢?他左思右想,觉着会不会是自己上一世和现在心境完全不一样了,他初到窦府时,对谁都很防备,尤其是窦铠,既要担心他会不会发现或揭露自己的男儿身,又因为自己明明是男子却要嫁给他,对他有几分迁怒,初时基本上从来都没什么好声气。
再加上他在家里被宠惯了,又是金娇玉贵的,自带着几分傲气,对窦铠天然带着几分隔离,倒觉着是这人木讷了。如今再活一遭,发现竟然并非如此。
李绾自己琢磨自己的去了,也没对窦铠的话作出反应,窦铠便当他默认,只闷不吭声的跟在他身边。
如果是上一世,这个时候李绾很可能的确对窦铠会有些防备,毕竟这些都是他的家底,可是对于一个连性命乃至所有都能交付予他的人,如今李绾真是一点防备也无。
窦铠自是个灵敏的,感受到李绾对他的坦诚和不戒备,所以也没真见外。
李绾手下的众掌事早已到了宝来阁候着,两人到了招呼众人在雅间坐下,李绾便让几个当先的掌事说说他们了解的情况。
几位掌事都是人精,对李绾也是再忠心不过,他们瞧了瞧李绾身侧的窦铠,都纷纷撇开了眼神当没事人。李绾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一点也不避讳窦铠,他们便也没有什么置喙的余地。
这次李绾出来,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交待手下的一个大掌事,从现在起就要做好准备,往西而去寻找金脉。
这是李绾重生过来早已酝酿许久的想法。
李绾父王原先是太子,而且并非因自身过错被贬黜,仅是为保母后与胞弟,才自请免了太子之位,好为王皇后和其所生的皇子让道。而且李绾父王任太子期间颇得人心,并无什么不良行迹,从而在被免除太子之位后,分封的东海国基本上是后玄王朝最为富庶的封地,而东海国为人称道的,除了千里沃野以及圣人教化之地外,还有世人不太所知的金脉。
据李绾所知,除了西域之境外,整个后玄王朝的金脉,东海国便占了十之四五,即使其中大半被朝廷所掌握,但是还有许多朝廷也无法触及之处,而李绾父王暗中便掌有数条金脉。
上一世李绾初嫁到凉州时,因为年纪太小、心智也不太成熟,对这些都不太了解,后来随着深陷朝政争斗风波,他父王又将家底多数交与了他,才逐渐知道得更多。
但他知道,整个西域之境的金脉更为丰富,和整个后玄王朝相较起来也不相上下,而且他如今离西域更近,朝廷对西域的掌控也并不是很强,在西域找到金脉开采既能达到他的目的,又不引起朝廷的忌惮和注意。
所幸他父王与他陪嫁的匠人中,不乏善于探金采金之人。
窦铠旁观了这一切不免心惊。他本以为就算李绾来盘理自己手下的产业,左不过是些田产、商铺之类的,如今的富贵人家的家底也多数都是如此。
当然,李绾对这些也多有打算,但窦铠没想到这人竟然将主意达到了探金采金之中。遑不论到底在西域找不找得到金脉——毕竟,西域地广人稀,一路暗藏的诡谲风险多有传闻,但就探金采金这一事,便是如大海行舟,稍有不慎便会倾船而覆。
只因探金采金实乃为当权者所忌惮的一件事。
富贵动人心,更别说是这黄灿灿的真金了,一条上好的金脉能带滔天富贵都不为过,而在后玄国中,采金其中的门路太深。
一般金脉的掌控者,其关系人脉都十分深广,能打点各方阎王小鬼,又能向朝廷表忠诚,而李绾父王,身份虽然尊贵,但因其前太子身份,却十分微妙,绝对是被王皇后和太子忌惮的存在。
如今东海国虽然金脉丰富,但是李绾父王也不过占了小头,当今天子出于对儿子的亏欠,赐予他世代富贵是不在意的,但是如果这富贵太过,甚至危及皇权,那不管是哪一个皇帝,都会费尽心思把他们一族除掉。
这也是当初李绾父王忌惮的所在,所以处处行事小心,但是如今李绾却是再明白不过,不管他们再如何谨小慎微,他父子三人,在新帝继位后都无法保存,甚至因此会祸及窦家。因而,他想做的,便是在有限的时间内,用尽一切办法积蓄能量,让新帝动不了他们。
即使重活一世,这仍是一件艰巨的任务,毕竟与新帝为敌,便可以说是与整个天下的势力作对。但他不背水一战,便只有死路一条,他堵上所有,无所畏惧。
李绾交待完大掌事后,瞥了眼窦铠,瞧出他故作面不改色,实则幽深的眼神早已出卖了他不宁的心绪。
他心下微沉,微微勾起嘴角道,“如今你我夫妻同为一体,上了我这条船,窦郎就甭想下来了。”
窦铠沉吟半晌,才坚定道,“为夫自站在娘子身后,一往而无悔。”
李绾心下一悸,自知道这呆子话说出来,便是没有反悔的余地。他眼神黏在这人身上,竟然一下也撕不开,他不明白这一世,这一人明明与他在一起的时日也不多,为何竟能将所有交付与他,不仅仅是他自己,甚至是他背后的整个窦家,这样一份沉重的诚意,压得他心底有些发沉。
这样的一个人,上一世他为何竟会不信任他,他觉得那时的自己不禁太傻了。
但他知道自己接过也是一份无比沉重的信任的重担,不管是他父王和胞弟,还是整个窦家,都是他要保存的存在,如果他无法做到,这只大船上的所有人将会随他全部覆灭。
不战,即亡。
他像加持了这许多人的信念一般,充满了一战的勇气和力量。
两人从宝来阁出来,还剩下许多时间,便弃了马,随意在姑臧城转转。
姑臧城有一条河穿城而过,这条河名叫姑臧河。
如今河两边绿柳茵茵,偶有小船流经,野鸭水鸟飞过,让这粗犷的姑臧城难得显出几分不经意的温柔。
这也是李绾熟悉的景,又添有身边人,不禁觉得这样的日子竟十分安好。
河边也十分热闹,各种摆摊的、卖吃食的还有沿街卖艺和杂耍的,不仅有汉人,还有各式胡人,显出一派和乐繁华之象。
可以说,凉州在窦家的治理之下安乐太平,不仅胡人摄于窦家军的威名不敢轻易来犯,又因窦家的开明,兼容并蓄,不仅胡人可以来此通商,许多流浪的胡人也会被接纳,而这姑臧城,这些年来变成了西域第一城。
两人随意走着,看着四周的热闹之景,突然一个墙角挂着幡子,一个不修边幅蹲在街口的老道喊道,“这位小郎君,贫道有一卦要送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