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四号茶楼》楼外钟

7、第 7 章

　　正如孟生猜测的那样，这位突然到访的鬼就是美林的丈夫。他几乎在进门后看到美林的刹那，泪如雨下。

　　“她和我说起过乔哲的故事，我一听就知道是她。”他都没来得及说自己叫什么，就开始跟孟生情绪激动讲着这话
　　。

　　这鬼伸出手想要碰一下面前的那颗珍珠，又颇为畏惧收回了自己了一点自己的手。

　　“她说她曾经爱过一个人，但是那个人被流言蜚语害死了。她知道乔哲是自杀的。”

　　孟生伸手示意这鬼坐下。

　　这鬼反应过来自己情绪已经有点激动了，尴尬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赶紧坐下。

　　他身上穿着的是一套制服。

　　是那个年代刚入工作的人，每个人都会有的制服。

　　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拿着手心抹掉了自己眼眶中快要溢出的泪水：“真是不好意思，我，叫我老程就好。我是美林的丈夫。”

　　孟生被这句话总算又逗笑了，原本略有不甘和不舍的心情也没了：“叫您老程，我的年纪可比您大上不少。”

　　“啊，也是。”老程搓了搓手，“那就叫我小程。”

　　孟生笑意更浓：“程先生。”

　　“哎，先生这个词太夸张了。”老程赶紧摆手，“我叫程华。”

　　“好的程华。”孟生总算是找到了称呼的方法，坐到自己的专属椅子上问程华，“随便聊一聊吧。”

　　“好好好。”程华点点头。

　　“我叫程华，是在我二十七岁那年娶了美林。我是个工程师。那时候只知道干活，是别人给我介绍的。”程华这样说着。

　　孟生发现程华面前还没有茶水，起身给程华去拿了茶杯和边上备着的茶水。

　　程华趁着这个时候，眼神总在往珍珠里的美林瞄。

　　等到孟生给他倒好了茶，他才恍然原来刚才孟生是给他倒茶来的，又局促想要表达自己的感谢。可惜这个老实人实在不太会表达，只好傻笑了两下道了声谢。

　　孟生打开了扇子晃了晃：“继续说吧。”

　　“美林在和我结婚前就跟我说过乔哲。她那时候说，乔哲没考上后，来找过她，没找到。她当时正好出去了。后来乔哲就死了。她说她觉得乔哲是以为她放弃了他。”程华想要喝口茶，结果被茶烫了一下。

　　鬼竟然还会觉得烫。

　　他惊讶得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茶。

　　“汤婆泡得茶。好喝么？”孟生问了句。

　　“哎，好喝。”程华其实刚才根本没尝出滋味来，只是傻傻笑笑说好喝。

　　孟生失笑。

　　“我找了美林好久啊。她和我说好了，我们谁先到下面就等着对方，再一起走的。”程华想到这个，眼内的情感几乎溢出，那是几十年所沉淀下来的情感，不仅仅是爱情，还有友情、亲情，或者说是羁绊。

　　美好的情感总是让孟生想要去守着点。

　　他将珍珠推到了程华的面前：“美林这些年都被困在里面。如果说你们想要一起走，你可以带走她，只是经过十殿阎王宫殿的时候，她会走得比你慢一点。你在第一殿和秦广王的手下判官说一声吧。”

　　“……是因为她伤了人么？”程华紧张起来，手拿着杯子，攥得紧紧得，声音略抬高，两眼盯着孟生，“可她不是故意的。”

　　“是。但终究，鬼要为在阳界的事情负责任的。”孟生看着珍珠里的美林。

　　当一个人功大于过的时候，秦广王会派判官接引超升。美林生前和程华一样确实功大于过，可惜了后来……怕是必须要在十个宫殿里走一遭了。

　　程华听了，心急得仿佛要上火了。

　　他嘴里喃喃说着不公平，向孟生投去颇为恳求的目光：“您有什么别的方法么？”

　　孟生看了看程华，又看了看珍珠。

　　他是真的挺喜欢这珍珠的。

　　她做错了，就是错了。她没有资格代替地府来判决别人的差错。但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分辨是非善恶，并加以判决的一只鬼……

　　“我是有一个方法。”孟生说了，“将功赎罪。”

　　“什么方法？”程华立刻问。

　　“只要你们能说服汤婆，从此留她在茶楼工作。今后为了地府做一些实在的事情。等到还清了她欠下的那就可以走了。”孟生这样说着。

　　程华听后没有立刻答应。

　　他看了会儿自己的美林：“……我，我能帮她还一点么？”

　　“这要去和汤婆说。”孟生笑了笑。

　　程华去找汤婆了，他走离房间还一步三回头，似乎想要多看美林几眼，可惜美林闭着双眼全然无法感知。

　　孟生等程华出去了，往后一倒，倚靠在自己的椅子上。他打开扇子摇晃着，摇着摇着就又将扇子收了起来，开始用手指旋转把玩。死后造下的孽，在死后弥补这份罪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方法是可行的。

　　孽镜台如同一台人工智能电脑一般，它的运行方式方法直白易懂。

　　茶楼看起来要更热闹了。

　　这样想着，他轻笑了一下。

　　一个小时过去，程华折返。

　　他这一回走进来，比先前更加局促，除去局促外还带着一股子兴奋。脸上的欢喜显而易见。汤婆乐呵呵站在门口和孟生说着：“留下吧，茶楼总是鬼多才热闹。”

　　孟生朝着程华一笑：“那么程华，欢迎加入茶楼，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什么任务？”程华积极得有点小急切，孟生话音才落他就开始问。

　　问完发现自己太急了，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腼腆笑了笑。

　　这还真是一点不像活了几十年步入死亡还在地府寻觅许久自己爱人的鬼。

　　孟生将自己桌上刚写下的一个人名和生辰八字交给了程华：“新鬼刚来地府都爱去望乡台。你帮我找到这个鬼。”

　　望乡台上到处都是鬼，在这万千鬼中同名同姓的众多，保不准还真有同一个生辰八字的。程华上前接过了孟生手中的纸片，脸上显出了一丝苦恼。

　　汤婆体谅得和程华说着：“经常寻觅的鬼会对寻找鬼有一种直觉，如果那鬼在望乡台的话，你很快就会找到的。”

　　这个很快是多快呢？

　　程华不太相信自己，他犹豫望向了孟生。

　　孟生拿着扇子敲击了两下自己的手心，顿时想出了一个方法：“让君佑一起去。”

　　汤婆点点头：“也好。”

　　孟生给程华介绍：“楼下台上那位就是徐君佑，你下去后跟他说后，你们一起去。”

　　汤婆撩开了帘布，示意程华一起出去：“走吧，我带你下去。”

　　程华趁着这个时候看了一眼美林，随后就跟着汤婆离开，从茶楼的三楼往下走，一直走到了一楼。汤婆站在台子边上，徐君佑便立刻察觉停下了自己的演奏，用疑惑的表情看向汤婆。

　　汤婆朝着徐君佑招了招手。

　　徐君佑带着困惑从台下走下来。

　　边上喝茶的鬼听见音乐声停了，都奇怪的看向这个方向，不知道茶楼今天搞什么名堂。汤婆见所有鬼都看向了自己，便和众鬼说道：“茶楼这两天要新增两位新成员，我身边这位叫程华，还有一位下回再为大伙儿介绍。今天君佑要带程华去熟悉工作，等下改成孟生下来说点闲话。”

　　那群鬼很给汤婆面子，齐刷刷鼓起了掌来。

　　还有鬼开玩笑着让汤婆不如上去表演个节目。

　　孟生摇着自己扇子晃荡下来：“哟，谁让我们汤婆表演节目的？这是不想喝茶了，还是想被汤婆下回在茶里下点毒？”

　　众鬼哄笑。

　　孟生瞥见了先前那位从地狱里出来的吴子航所坐的位置。他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

　　“好了，今个我便随便讲个故事，就讲我刚来地府那时候的事情。”孟生走上台。

　　徐君佑看着孟生走上去，又将视线转到了程华身上：“走。”说完，他就带头先一步朝着茶楼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