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可不是在撩你》越十方

44、不知情

　　“是我召他来的。”看见宋格脸上露出询问的表情，宋棣出声回答他。

　　宋格没有说话，回望宋棣深究的眼，原本已经不想再咳嗽的他又觉得胸口隐约发闷，他笑了笑道:“好。让他进来吧。”

　　卫欢望着两人，有些不明所以，只是觉得心头好笑，皇室之中，自来母子不像母子，父子不像父子，兄弟不像兄弟，无谈情意，遑论亲情，但皇上和晋王殿下的关系却不比寻常亲兄弟差。

　　只是两人略微别扭一点。

　　扁凌推开了门，恭恭敬敬扼首走了进来，在皇宫里到底还是收敛了些，不似在颜奚朝跟前一样爱开玩笑。

　　“草民见过皇上——”扁凌方要撩开衣摆跪下，嘴上的话也刚说一半，宋格摆手打断了他。

　　“免了免了，过来给朕看看吧。”宋格换了个姿势，伸出了胳膊搭在案牍上，扁凌更不在乎那些虚礼。

　　他背着箱子走过去，做了一番准备，才妥妥当当坐下，抚上宋格的脉门。

　　这次的把脉比颜奚朝的快很多，几个眨眼功夫，扁凌便放开了手，收拾好东西，在三人的目光下走回殿中央，躬身道:“如果没有草民什么事，草民先告退了。”

　　卫欢一愣，哪有大夫看完病什么也不说就走的，冷不防开口问道:“皇上脉象如何你还未说。”

　　扁凌波澜不惊，依旧低着头回道:“草民不说，皇上与殿下也心知肚明，何必再要草民说一遍呢？”

　　“这……”卫欢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似乎三人所言之事，他并不知情，便看向旁边的宋棣。

　　却看到宋棣凝眉思考，眼中暗藏诸多情绪，开口问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扁凌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算是我师傅在也无济于事，吊命的药我有，但我不会给的。”扁凌转身面向宋格，深深鞠了一躬，拱手道:“皇上如今这样平静地与我等交谈，身体承受的巨大痛苦是我们想象不到的，前些日子给皇上的止疼药，现在已经没用了，是吗？”

　　宋格藏在袖子里的手正在隐隐发抖，但他脸上还是那个表情，一丝没变，宋棣猛然转过身看着宋格，喊了一声“皇兄”，语气中含着一点被隐瞒的愤怒。

　　“行了，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你退下吧，以后也不用来了。”宋格挥挥手。

　　“是。”扁凌退至宋棣旁边，没有马上就转身离开，而是在他身边低声说了句“王妃有好消息在等着殿下”才快步走出殿门。

　　宋棣心中一动，却也一时想不到颜奚朝会有什么好消息好告诉他，况且因为刚才扁凌的话，宋棣心中所想皆是宋格的病。

　　念及此，宋棣回过头看着卫欢，跟他道:“裴沈两家人都已收监，裴崇的事，交给练文狱裴慕和暗衙，裴沈谋逆案还有点小尾巴，我已经让方正去查了，剩下的事就等结果。”

　　宋棣自顾自地说完，又转过身面向宋格，却不看他，眼睛瞥向别处:“目前无甚大事，皇兄……这些事暂且都交给臣弟吧，有时间，去看看母后，也陪陪阿瑾。”

　　听到宋棣最后一句话，宋格有明显的愣怔，也不知是想到了谁，眸光黯淡了下来，他点点头，有些颓然的笑道:“你们先退下吧。”

　　卫欢本来还想要说什么，却看到宋棣告退后转身就出了殿门，又看向宋格病态疲惫的脸，张了张嘴，终是也拱手告退。

　　两人都走了，宋格才松懈下来一下靠在身后的软垫上，颤抖的手覆上双眼，开口大声喘着粗气，似乎这样才可以让自己没有没么痛苦。

　　“再等等……”他喃喃自语。

　　高童轻手轻脚地关上殿门，低首恭敬地走进来，宋格听到脚步声睁开了眼，又恢复了方才的神态，手悄悄伸到了袖子里。

　　高童走到案牍前，细声说道:“皇上，夜里凉了，早些到床上歇息吧。”

　　宋格轻轻抬头，问他:“今日太子如何？”

　　“回皇上，太子……不曾出东宫。”高童回答，只是语气有些犹豫。

　　“明日，”宋格缓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将太子与安阳叫来进晚膳吧。”

　　“是。”

　　——

　　卫欢在宫城门口才追上宋棣，他出来的时候，宋棣早就隐没在暗夜的黑幕里，他加快了脚步才寻得那抹身影，在宫里又不好大喊大叫，只得再加快脚步。

　　“你……你怎么走得这么急？”虽然宫城门距离皇上议事的地方并不远，这一路追追赶赶还是让他有些气喘吁吁。

　　宫城戍守的将领自然认得两人，眼睛都没眨地继续站岗，却竖起耳朵听大统领在那里抱怨，“害得我好追，莫不是故意的吧，还是没从帝京的风言风语里走出来？嗯，殿下？”

　　宋棣转过身看着卫欢抖开袖子擦脸，满脸的怨念，于殿中心里郁结的那些阴霾慢慢地消散，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向前走，说道:“没有，本王只是想事情出神，忘了后面还有你。”

　　卫欢一听，心里更不得劲了，连忙跟上，语气不甚友好:“我知道，殿下从没把我放在心上，几年的交情，说是拿出来做文章就做文章，非得要满城风雨之后才告诉我。”

　　“早些时候说，晚些时候说，结果都是一样的。”宋棣声音突然有些清冷，听不出喜怒，但语气跟方才不太一样了。

　　卫欢双眸中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隐隐有些担忧，但马上上前换上惯有的笑调侃道:“我看殿下这么着急走，是念着府里的小娇娥吧。”

　　宋棣身形一顿，突然想起殿中扁凌跟他的耳语，抬脚一踏，已是用轻功飞出去，转眼间没了身影。

　　留下卫欢一个人目瞪口呆，看着宋棣消失的方向，怒啐一口:“果真是心中没我！”但唇角却缓缓勾出一抹笑，放下了心中那块石头。

　　休持已有归处。

　　卫欢摇了摇头，转过身向相反方向走去。

　　晋王府里，颜奚朝下巴搁在双臂上，看着蜡烛灯芯，眼睛缓缓闭上又睁开，刚刚洗过散发着清香的青丝从肩头滑了下来。

　　她起身揉了揉胳膊，问玉绣:“殿下还未回来吗？”

　　玉绣赶紧过来扶着她，摇头回道:“殿下说了让王妃先休息，现在王妃身子金贵着呢，还是别等殿下了。”

　　颜奚朝是有些困了，想着反正这事也不急，没必要今天就告诉他，明天告诉他也是有惊喜的，便跟几个丫鬟说道:“我怀孕的事情你们都不许说，我得是第一个告诉他的。”

　　几个丫头自是知道颜奚朝口中的“他”是谁，连连点头，笑意满面。

　　正说着，那边门开了，宋棣走进来随手关上了门，看到颜奚朝站在那里，就问她:“怎么还没睡？”

　　颜奚朝有些猝不及防，没想到正要睡下宋棣就回来了，忙走过去接过他脱下来的外袍道:“方才不困，想着等等夫君，现在刚要睡，夫君便回来了。”

　　听见颜奚朝一口一个夫君，宋棣很受用，抬手摸了摸颜奚朝的脸颊，温柔道:“那你先睡下，我去沐浴。”

　　颜奚朝恍惚地点了点头，目送宋棣去了隔壁，想起刚才他突如其来的温柔，犹如春风拂面，转眼就把自己想要说的话忘在脑后。

　　转身看到几个丫头在那里挤眉弄眼，这才想起来自己竟是忘了关键的，刚想转身追上宋棣，心却没由来的一阵抽痛。

　　颜奚朝呼吸一滞，扶着旁边的桌子，眼前昏暗一片，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胸口处像是压了几十斤的大石，心脏也如滚过荆棘丛一般。

　　意识逐渐消散的时候，她听到耳边隐隐有一女子声音在呼救:“救救他！”

　　“救救他！快去救救他！”

　　感觉到有人扶住了她，似乎也听见了她听到的话，在她耳边问:“救谁？”

　　那个女声又来:“救他！救救他！”

　　“澈哥哥！”

　　颜奚朝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她望见十里云烟，又有荒漠戈壁，场景切换地快且杂，晃地她头疼。

　　她好像跑到了一座城墙上，耳边有厮杀声，而城下，密密麻麻的军人身披铠甲手握兵器，似乎想要攻下这座城，而她旁边，不停地涌上人奋力抵抗，将爬上城墙的敌军斩于刀下。

　　然而颜奚朝隐约觉得自己这方快输了，耳边突然响起了轰炸声，她似乎举起了什么，口中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军人！死战死国！也绝不苟且！今日，城在我在，城亡我亡！”

　　很多人高声附和:“城在我在！城亡我亡！”

　　颜奚朝觉得满腔中都洒满了热血，心中激燃，却不知哪里射来的箭正中自己。

　　这样总该醒了吧，颜奚朝心想，却听到平底炸开一声呐喊。

　　“澈哥哥！”颜奚朝惊叫着坐了起来，盯着被子，良久缓过神来，这才感觉全身都有一种酸痛感。

　　“你怎么样？”

　　颜奚朝听见声音转过头，看到的是宋棣布满血丝夹杂复杂情绪的双眸，有些奇怪道:“夫君沐浴好了吗？”

　　宋棣一怔，旁边的玉绣上前，同样神情复杂，回答她:“王妃已是昏迷了三天三夜了！”

　　什么？三天三夜？但是她的确感觉自己只是睡了一小觉，然后趁机做了一个小梦而已。

　　“我怎么了？怎么会昏迷这么久？”颜奚朝刚醒来，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揉了揉脑袋出声问道。

　　玉绣跟茵锦对视了一眼，宋棣坐在一旁默不作声，还是小纨嘴快，看着宋棣一言不发，有些着急道:“王妃忘记了吗？三天前您突然神色大变，捂着胸口大哭，叫喊着让我们救救将……”

　　“小纨！”宋棣突然高声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中有着一丝怒气，颜奚朝从没见过这样的宋棣，而且被他的高声吓了一跳，瑟瑟地看过来。

　　“怎么了夫君……”

　　宋棣看了眼颜奚朝，似乎想从她眼眸中找寻什么，半晌叹了一口气，向后头挥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众人担心地看了颜奚朝一眼，道声“是”便纷纷退下了。

　　颜奚朝摸不着头脑，却想着小纨刚说到一半的话，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宋棣，小声道:“我真的有大哭大叫吗？”

　　宋棣看着她，不回答她的话，反问道:“你是不是做了噩梦？”

　　颜奚朝听宋棣问出这句话，点了点头，又想起梦中那恢宏壮烈的战争场面，还有梦中开头那个人间仙境的地方，便开心道:“不过也不太像噩梦，虽然最后很痛，但是过程很过瘾——”

　　宋棣似乎在忍耐什么，皱眉再次打断了她，想了想口，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朝向旁边一笑，颜奚朝瞧着那笑里的嘲讽不要太明显了。

　　宋棣有些怪啊。

　　“嫁给我，你可心有不甘？”

　　唉？啥？这这这思路跳地也太快了，为什么宋棣一脸你伤了我，你伤我好深的神情？颜奚朝心思翻转，脸上却作茫然，摇头道:“并未有呀。”

　　虽然成亲不足两月，但是孩子都有了呢！

　　想起了正经事！颜奚朝抓住宋棣的手兴奋道:“况且我们——”

　　“你先休息吧，本王还有事。”宋棣扒开颜奚朝的手面无表情道，起身不做停留，出了房门。

　　这已经是宋棣第三次打断人说话了，而且在自己面前突然称起了“本王”？颜奚朝嘟起嘴，没有叫住他，她总觉得现在不应该期待从宋棣口中得到什么。

　　这个人，死心眼，而且特别傲娇好面子，况且那几个丫头应该知道怎么回事……

　　“玉绣！茵锦！小纨！你们进来！我有话问你们！”颜奚朝伸长脖子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