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仙》一澜春水汾河湾

5、第五章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去，宁为玉回到家中，整整一天都在外奔波，已经是筋疲力尽了，他进了房间连衣服都来不及脱去，整个人直接扑到了床上，阖起双眼就准备入睡。仲堃仪从画中走了出来，他掌了盏灯放在了宁为玉的床头。
　　“这么晚回来，还没来得及用晚膳吧？”仲堃仪放下了灯就顺势坐在了他床边。
　　“不吃了...今天太累了，院子里的药材也懒得打理了，把灯灭了，你也早点睡吧~”宁为玉闭着眼在床上打了个滚，摸索着拍了拍仲堃仪放在床上的手。
　　“好...”仲堃仪扯回了被人压着的手，顺势拉了一侧的被禄替人盖好。
　　夜深露重，那一片薄云随着微风的吹动渐渐遮住了那本就不是很明亮的月光，仲堃仪坐在院子里，抬头望着那被遮住了一半的月亮“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其实只是你命不该在那时候亡罢了，不过早三天离开相府...罢了...”仲堃仪感到一丝寒意正在慢慢的往自己身体里渗透，果然天还冷着...还是早些睡吧...
　　三日后，上元节，这三日，仲堃仪几乎是数着时辰在过日子，仲堃仪那日回来后的第二天就给他带回来了一个兔子灯笼，说是看着乖巧可爱就买了来，虽然说那几日还未到节日的时候，但是街上已经是人来人往的了，就说这医馆的后门通向的街道也时不时传来小贩叫卖的声音，很是热闹。
　　到了上元佳节，外出赏灯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傍晚时分，宁为玉回到后院就见到仲堃仪坐在廊下，面前摆着一个前几日买的兔子灯笼，天还不算特别暗，微弱的烛光从灯笼里泛出来，却很快就融入了黄昏的夕阳之中，看的也不是那么清晰...
　　“天色尚早，此时点了灯笼，到晚上就要换了蜡烛再出门了...”宁为玉拿起放在地上的兔子灯，吹灭了蜡烛...
　　“出去？可是...我不能离开那画太远啊...”仲堃仪回头看了一眼那挂在屋里的画...
　　“这有什么...找个画筒，我一路背着不就好了么，上元佳节，一年一次，难得的热闹，你晚上一直呆在那画中也闷得慌...不如去赏灯游湖猜字谜，换个新鲜玩法嘛...”仲堃仪抬起头看着宁为玉手里的灯笼...
　　“今天没病人了？”
　　“没了...”
　　“晚上...有花灯会？”
　　“是呀...热闹着呢！”
　　仲堃仪眼眸扫了一眼院落“那就出去吧...赏灯游湖猜字谜...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入夜，那厝桥上已经是人满为患了...檐下都拉了线挂满了灯笼，各种灯谜也都悬在灯笼下面等着过路的人随手翻来解谜...
　　“堃仪？过来猜个灯谜？这应该是你拿手的呀！”宁为玉使了个眼神，抬手翻来一个灯谜读到“池边叶影动寒蟾？”
　　“嗯？”仲堃仪回过神来的时候，灯谜已经递到了他的面前。
　　“猜一个...猜到哪里，咱们就去哪里...不过要是我运气好，咱们后半夜可以在茶社里渡过...”
　　“池边，叶影，动寒蟾...你的茶社肯定是去不了的了...不如去游湖吧...”仲堃仪轻笑出了声，回头望了一眼...
　　厝桥远处，整个湖面都被河灯所占据了，河灯连成了一片顺着水流飘往远方，直到消失在那圆月之下，仲堃仪和宁为玉登上了湖畔停留的小画舫，往湖中心驶去。
　　“还...从没见过这么多河灯呢...”仲堃仪脱了鞋子坐在船尾，像个小孩子一样用双脚去拍打那还凉的透心的湖水。
　　“赶快上来，受了凉就不好了！”宁为玉背着画筒站在他身后，看着那如繁星闪烁的湖面和远处那一轮皎洁的皓月，再配上那时不时传来的水花声，好像从没哪个上元节有今日这般有趣又不缺乏静怡。
　　“宁大夫...咱们来数花灯好不好？”仲堃仪突然停了下来，从船尾站了起来，赤着脚转身望着离自己不过几步之遥的宁为玉问道。
　　“数花灯？那得有个规矩，不然不是白白浪费这良辰美景？”
　　“那就谁先数到九十九个就算赢？”仲堃仪背过手去说到。
　　“好啊！那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输了？那我就让鬼差抓了去地府！如果你输了！你得背着我回家！”他笑的就像那春日的繁花，明媚而不妖艳。
　　“好！就依着你！那一起数？”宁为玉倒是正儿八经的蹲在船尾开始数了起来...
　　仲堃仪却站在船尾望着那月亮淡淡的说到“今晚，月亮真圆...”其实，就在宁为玉不知道的情况下，这艘船的船尾已经多了两个人了，只是他看不见罢了...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仲堃仪慢慢移步到了船尾的边沿，深吸了一口气...他身两侧的两个鬼差很有耐心，只是时不时的提醒着他时辰快到了，呵，也不算有耐心了吧...躲了十几年，盼了十几年，到头来自己还是不想再躲了...
　　“九十八！九十八！堃仪你数到九十九没啊！”宁为玉猛的站起来回头却看见仲堃仪站在船头，微风轻拂过他扣于耳后的发丝，带起了几根青丝浮了起来...
　　“你赢了啊...十几年前的你，也赢了...上元夜，既是我的生辰，亦是我的死期，那日相府通天的火光，红焰灼天，我便信了三日前你愤然离开相府是明智之举...不过你也不会记得了...我只不过是一缕残魄，终究是要归了那忘川河的...”仲堃仪已经半个身子悬在了船外了。
　　“回来啊！你...回来啊...”宁为玉跑过去想拉住仲堃仪的手，可是...为什么拉不住...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形，为什么触碰到的只是那冷的湖水，分明那双手就在眼前啊！
　　好冷，冰冷，没有温度，不像那温热的水杯，不像那厚重的被禄...眼前是黑色的...仲堃仪躺在一片扁舟之上，只有嗅觉和听觉能起得了作用，他听见那个两个鬼差在说着些什么，他闻到了...是药香？
　　“诶...今个儿这忘川边的味道怎么变了？”
　　“哎，这忘川河边的味道还不是日日都不同，你第一次渡，以后就习惯了...”
　　“那您是过来人，你给我讲讲，今天这个味是个什么味呗~”
　　“这...这不就是药味么！切~少见多怪的...”
　　仲堃仪躺在那里，口不能言，心中却知道...
　　这味道...
　　是马钱子
　　味苦，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