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月未殇》蕉瑟黎

14、精灵

　　天色向晚，云层渐渐灰暗，阴影使云看起来十分厚重。今夜无月，几只不知名的低阶凶兽在林间走动，静候着黑暗慢慢吞没这里，而后将是一阵厮杀。
　　它们需要进食。
　　不知什么时候，倚在树下的蓝衣少年睡着了，他怀里抱着一只小凶兽，时不时动动鼻子，又动了动垂下的耳朵，脑袋往少年胸口上蹭几下，又伸出舌头舔了舔。
　　明明闭着眼但是一刻也安静不下来，但它没有叫唤，因为它不想吵醒少年。
　　许久，慕长殇睁开眼，眼神有些迷离，他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一个方向。
　　那是方才梦里那棵安神树的位置。
　　而今却只是一片漆黑，无半棵古树的影子，再也不同往昔。
　　他眼里透着浓浓的哀伤与无助，仿佛是个被人遗弃的孤儿，在此寻觅一丝一毫归宿的温暖。
　　小枭看见慕长殇伤心的样子，眼泪顿时盈满了整个眼眶，用毛茸茸的小爪子摸摸他的脸，安慰他，伏下脑袋，轻轻舔他的脖子。
　　慕长殇抚摸着小枭的脑袋，心想着小枭虽是紫崇的后代，但性格跟它完全不一样，小枭温柔得让人心疼。
　　也该收回思绪了，人不能永远活在从前。
　　慕长殇仰头，望见了满天星辰，想到了一些事。他将小枭举到肩膀上，轻触它鼻子，说道:“你太爷爷曾经指着天地许下宏愿，这天上有多少颗星辰，它就要有多少个子孙后代，你猜猜哪一个是你？”
　　小枭变得很兴奋，原来天上有颗星星是自己，歪着头，伸出爪子比划着，心很大的挑了颗最亮的说那是自己。
　　慕长殇看小枭的动作顿时失笑，宠爱的摸摸它脑袋，说道:“总算有点像你太爷爷了。”
　　他目前是把小枭当做宠物来养，他非常想知道紫崇待在祖地那会儿是不是也像小枭这般腼腆温顺。
　　要想知道真相就要看小枭不断进化之后性格会变成怎样，若是最后变得和紫崇一般，那就能够说明一切了。
　　后半夜慕长殇一直没有睡，他在这里布置了一个结界，阻止凶兽进入。与当年布下的结界位置分毫不差，现在他只是匆匆布置结界，来不及对这里做改动就要离开了，但他暗暗发誓。一定还会再来。

　　山间拂晓，小枭被射来的晨光惊醒了，爪子盖在眼睛上。慕长殇以为它是要起来了，于是理顺衣服要起身，但是小枭翻了个身，将他的衣角盖在自己脸上，四脚朝天又睡了。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一睁眼，发现自己趴在慕长殇背上。
　　它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
　　慕长殇捡了根树枝，树干挺粗，他试了试，能够支撑自己。他没有剑，只能用树枝代替。
　　他直接坐在了枝干上，御“枝”飞行，树枝的后面是一团细细的小枝，整体上看，活像扫把。
　　这样飞行方便多了，虽然没有骑着朱雀霸气，但总好过徒步走。其实，他有点后悔没有随身带着剑，要不也不会沦落到骑着树枝。
　　慕长殇飞在高空，向下望去，整个森林不见边际，像一幅缤纷的画，精致地呈现出每一个大大小小的场景。森林的翠绿和天空的蔚蓝相接，远方一片朦胧，颜色像被晕开一般，逐渐模糊。
　　他加快速度，底下山峦起伏，急速倒退，瀑布声近了又立马远去。
　　“嗷——”
　　慕长殇急刹车。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方才出神，都没有留意小枭，听道它的大叫声才意识到自己速度太快了，小枭可能受不了。
　　“嗷嗷。”
　　“什么？”
　　“嗷嗷！”
　　“你让我再快点？”
　　“嗷！”
　　原来小枭是嫌自己速度太慢了！看来是自己低估了它。慕长殇加速，“扫把”呼啸而过，只给仰望的凶兽们留下一个模糊的残影。
　　“扫把”从阳光万里飞到了满天星辰，横渡了黑暗森林，也算光荣无比，它即将结束自己的使命。
　　远方一片灯火通明，各色的光交织，一座城堡矗立在地平线上，燃着火炬。远远看去，虽然很小，但却庄严，在黑暗森林里显得异常明亮。
　　那是精灵族的领地，也是黑暗森林的末端，被重兵把守。
　　慕长殇激动万分，七万年没见到过人族了。
　　除了冰洞里的老头，再除了已经不是人族的北藻。
　　他那放光的眼睛像是七万年没开荤的凶兽。
　　“刷”
　　慕长殇掠过，底下的精灵士兵一阵骚动。
　　“那是什么？鸟吗？”
　　“好像是一只巨鸟。”
　　“那么大，不会是凶兽吧？”
　　“不好！是凶兽闯入领地了！”
　　下一秒，有士兵飞上天空查看，天上却是空空荡荡，一点鸟的影子也没有。
　　慕长殇一进精灵族地界没多久就落到了地面，没办法，精灵五感异常敏锐，他还不想太招摇。
　　方才守卫在边界的士兵已经一路通知上去，说有一只鸟形凶兽飞了进来，现在这片地方的精灵士兵都在找凶兽。
　　慕长殇替小枭隐藏了气息，只要不被精灵亲眼看到，就不会暴露。
　　慕长殇就这么一路东躲西藏，想自己找到那座城堡。从前他曾经来过这里一次，不过当时跟男人走的是不同的路，他想现在也能够摸索着找到城堡的路。
　　不过很遗憾，他迷路了。
　　他低估了精灵族的能力，他们能够用法术控制树木自由滑动，并且让入侵者无所察觉。慕长殇虽然知道这些树木在悄悄地变换，但他觉得自己能够应付。
　　他开始察觉到不对劲了，他自始至终都在一个区域里，虽然周围的树木等参照物都没有重复，但他有种直觉自己根本就在原地。
　　他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请帖？”慕长殇按着太阳穴，仔细回忆，当时男人好像是带着精灵族的请帖，然后指着一条对自己说，只有那一条路才能够通到精灵族的圣城，进入了圣城才能够找到城堡。
　　那一条路会变化。
　　他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当初走的是哪条路。
　　慕长殇彻底泄了气，抱着小枭坐在地上等待精灵士兵赶来抓自己。
　　也真是奇怪，自己躲他们时感觉处处都有他们，现在不躲了，反而遇不到他们了。不过他也相当有耐心，一边帮小枭梳理毛发，一边这么等着。
　　“他们在这里！发现异族！”
　　终于来了个绿发的小精灵，身材娇小，只有正常人类的一半高，尖耳朵，梳了两条小辫子，背上的透明双翼震动，飞在半空中，手里握着一根黑色长矛，看样子很激动。
　　“什么异族，我们不都是人族？”慕长殇不满道。
　　“人类？你抱着的可是凶兽睚眦？”
　　一群绿发精灵赶来，皆是手持长矛或□□，气势汹汹。这一下子闯进来两个异族，是他们的失职。
　　“是。”慕长殇回答。
　　“凶兽未经同意，擅闯精灵族领地，按照惯例是要被废去修为的。”
　　“这是我的坐骑，小枭。”
　　“嗷。”小枭很配合的叫了一声。
　　“那么人类，擅闯我族领地的责任，就应该全在你身上了。”精灵士兵很不客气。
　　慕长殇很从容，笑道：“我是来找你们的王上的。”
　　“可有王上的请帖？”
　　“没有。”
　　“那我们不能放你进城。”
　　“怎样才能进城？”
　　“没有请帖，外族人不可能进城！”
　　“那我若是要硬闯呢？”
　　“那么，我们只能带你去王上面前听候发落。”
　　“嘿嘿......”慕长殇不怀好意的笑道，“那么委屈各位了。”
　　“嗯？”
　　说话的那位精灵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慕长殇夺去了长矛，后背被长矛柄重重一击，人横飞出去。
　　“动手！”其他士兵喊道。
　　慕长殇抬手，向上一拂，嘴里轻念：“锁。”
　　落到地上的精灵双脚被地下冒出的冰牢牢锁住了脚。冰来自地下的泉水，穿过厚重的土层将他们的脚绊住，且冰本身及其坚硬，料他们挣脱不开。
　　那些双脚不能动弹的精灵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但是慕长殇没有攻击他们，他把注意力放在天上飞的精灵士兵们，数量不少，还有源源不断赶来支援的士兵们。
　　不能说他们很弱，只是这些士兵大都处在地阶，天阶的少之又少，也都在三重天以下，要知道天阶时期每一重天差距都是巨大的。
　　慕长殇对付他们不算困难，但也不轻松。因为他们数量众多，自己的剑又不在身边，而且他还要保护小枭。
　　他一直在使用寒气，没有用剑法，怎么说都是同为人族，要是自己随便拿个树枝挥舞，岂不是太丢人类面子了。
　　慕舒没想过要伤害他们，毕竟精灵族还是相对友好的种族，只是想借他们，成全自己要见到王上的目的。
　　“停！”
　　等到差不多时，慕长殇打了个停止的手势，示意战斗终止。
　　精灵士兵们皆是一愣，他们也察觉到慕长殇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
　　“我都这么硬闯了，该带我去面见你们的王上，接受惩罚了吧？”
　　精灵士兵们又是一愣，这人难不成就要接受惩罚才向他们动手的？
　　“好......”他们不明所以的点点头，“那......我们要用索魂线将你的魂魄系上。”
　　“索魂线？那是什么？”慕长殇从未听说过精灵族有索魂线这种武器。
　　“只要在你的手腕上打个结就可以了，惩罚完毕会帮你解开。”有人掏出了根金色的细绳，作势要给他系上。
　　慕长殇急忙躲开，听上去挺恐怖的，不论修为高低，都怕灵魂受创，谁知道系了这根线之后自己会怎样。因此他坚决拒绝系索魂线。
　　“你们可以换一个，没有的话我自己来。”
　　慕长殇说完自己变了根金色绳子，自觉的系在手腕上，还打了个死结，另一头递给那个手里拿着锁魂线的精灵。
　　“这......”
　　显然，精灵们都被慕长殇的做法惊讶到了，急忙摇头。
　　“不行吗？”
　　“这索魂线对灵魂没有伤害，只是为了防止你再出手伤人。”
　　“真的没有伤害？”
　　精灵郑重的点点头。
　　“好吧，那就给我的坐骑系上吧，你们尽管放心，我是不会丢下它的。”说完，他毫不犹豫的把小枭的爪子举到那人面前。
　　精灵将信将疑，他不能确定小枭究竟是不是他的坐骑，他怀疑小枭是被他从兽窝里抢来的。
　　“快点！”慕长殇一声喊，音波中夹杂些许灵力，用以攻击敌人的精神。
　　精灵士兵吓了一跳，精神瞬间有些恍惚。“噢......”忙着应话，却对刚才发生的事有些模糊。
　　“跟我们来吧。”
　　为首的精灵士兵牵着两根金色细线，带着他们向圣城飞去。
　　一边的树木向两边退去，一条不算太窄的道路出现在眼前。
　　慕长殇没有刻意去记住这条路，因为等到下回自己再来时，这路又会变得不同。
　　在前引路的士兵飞在半空中，不断摇晃脑袋，时不时回头看慕长殇。他记忆清晰了，开始对慕长殇不放心了，一路防着他。
　　不过慕长殇一路上很是平静，就这么乖乖的跟着他走。
　　不一会儿就到了圣城，在城门下，小枭惊讶的长大了嘴巴，竟然学着人类的样子“哇”感叹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