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女青年》唐玉的粉

18、第十八章

　　“什么人？快住手！再不住手就开枪了！”被称作“连长”军官模样的人看见了斗在一起的乔述之和罗刹，当即下达了命令，前排士兵瞬间卧倒摆好了射击姿势。乔述之和罗刹并未理会，仍在酣斗。见此情形，连长鸣枪示意，枪声在山间格外清晰，斗在一起的这才分将开来。
　　乔述之喘着气立在一边，罗刹恨恨地怒视着这队阴兵。
　　尖锐沙哑的嗓音从罗刹的喉中发出来，再不是原先的悦耳婉转。“徐连长，我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难道你们今天要多管闲事吗？”
　　“以往你管你的小鬼我不管，可是你要伤害百姓我就不能袖手旁观。”徐连长持枪指着罗刹，语气坚定。
　　这时有士兵发现了柳异：“连长，草丛里有人伤得很重。”
　　“军医你去看看！”徐连长没有动，仍然和罗刹对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挎着一个大药箱来到柳异眼前。柳异看他衣衫褴褛，军装上到处是补丁。他替柳异检查了伤口，有些无奈地开口说：“姑娘，你是怎么受伤的？”
　　柳异朝罗刹偏了偏头：“那个恶鬼咬的。”
　　军医跑回徐连长旁边敬了个礼道：“报告连长，她的伤我不会治。罗刹咬伤了她，血根本止不住。”
　　柳异丧气地瘫倒在草丛里，她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难道是时候放弃了么，她自嘲地想着，万万没想到，自己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却在阴沟里翻了船。就在她哀叹命运之时，乔述之却在她正上方出现。他脸上的白鳞在黑夜里闪着光。乔述之把柳异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皱着眉从手背上拔下来好几片鳞片。一定很疼，柳异感觉到乔述之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乔述之用力攥紧了手掌，将那几片鳞片捏成了齑粉。乔述之仔细地将那些粉末敷在柳异的伤口上。说来也奇怪，刚才还血流不止的伤口竟然开始微微发热，血也止住了。
　　柳异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他是不是乔排长？”“对对对，我看着也像！”“是他！”士兵们开始议论纷纷。乔述之僵硬地转过身去，眨眼间脸上脖子上的鳞片都消失了。
　　“述之！真是你！”徐连长惊喜地喊出了他的名字，“你没死？”
　　乔述之低下头沉声道：“是，连长。”
　　“太好了！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有找到你的尸体，没想到你真还活着。”徐连长有些激动，乔述之沉默了。
　　柳异有些懵了，乔述之怎么会和当年的八路军有关系？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徐连长毫不犹豫，高声下了命令：“机枪手准备！消灭罗刹！”
　　“且慢。”罗刹此时竟不再暴躁，“徐连长，你们一个连为那些人抛头颅洒热血，可他们是怎么回报你们的？70年了，你们整个连在山里游荡了70年了，那些人任由你们抛尸荒野，早就把你们遗忘了！你说你们这么做值得吗？”
　　“也许，他们有他们的苦衷......日本鬼子还没被打败......”徐连长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队伍，面上露出少许迟疑的神色。
　　“哈哈哈，徐连长，你真该离开这山去外面看看！”罗刹狰狞地笑着，“你该去看看，外面那个崭新的国家！百姓安居乐业，富足快乐。再看看你们，一群孤魂野鬼，只有无尽的黑夜。你去看看这座崭新的城市，而你们呢，连骨头都烂光了！你们所谓的忠诚是多么可笑多么愚蠢！”
　　“述之，它说的是真的吗？”徐连长平静地问乔述之，“抗战结束了？”
　　乔述之无法言说，士兵们一片哗然。
　　“不是这样的！”程若妍从宋清波身边站了起来，脚步坚定地走到了徐连长面前。她的手掌不自觉地握了起来，肩膀微微颤抖：“八路军叔叔，你们是这座城市的英雄，你们从未被遗忘。我今年17岁，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告诉过我，我们的和平与幸福是你们用生命换来的，我们的国家，是无数你们这样的先烈用血肉铸成。我们的学校就在这山脚下，每年清明节不仅仅是我们学生，还有很多很多的市民自发发起纪念先烈的活动。给你们建烈士陵园的计划也从未被放弃过，只不过......”程若妍毕竟还小，不知道东山的过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只不过，有一种邪恶笼罩着整个东山，阻止着外界力量靠近东山。”柳异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语气有些虚弱，“这个邪恶蕴藏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二十年前，考察队无功而返，宋前辈因此失去了年幼的孩子。这种邪恶气焰嚣张，非人力所能控制，非人力所能消灭。”
　　“这都是胡说八道，花言巧语！”罗刹怒不可遏地扑向程若妍，却被她身前的一道黄光弹出了几米。罗刹挣扎地站了起来，循循善诱道：“徐连长，你和我合作，帮我杀了他们！我保证，你们一个连都能马上投胎！”
　　徐连长回头，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士兵们：“兄弟们，你们想投胎吗？”
　　“我不想！”“我也不想！”“不！”士兵们坚定地喊道，一个比一个响。
　　“你们，你们都蠢得无药可救！”罗刹气急败坏地朝士兵们冲过来，瞬间枪声四起，罗刹身上腾起了沙土，可是子弹并没有阻止它的脚步。
　　柳宣不知何时趁罗刹不注意捡回了辉月刀，大力将刀掷给了柳异：“姐姐，你的刀！”柳异接到了刀，却被强大的惯性击退了好几步。她浑身无力，拿着刀的手指都在颤抖。
　　柳异轻轻拂过刀刃，低声对辉月刀说：“宝贝，你待会听乔述之的话。”辉月刀闪了一闪，柳异把刀递给了乔述之：“乔述之，你还有力气吧。”
　　乔述之点点头，接过了刀。
　　“扎它眼睛。”柳异在乔述之耳边低声嘱咐。
　　乔述之了然，跑向徐连长，对他耳语了几声。徐连长立刻下令停火，抬手就是一枪，子弹直接飞入罗刹的眼窝，端的是一个“快、准、狠”！罗刹惨叫一声，发狂地冲了过来，所到之处弥漫着一阵腥风恶臭。士兵们渐渐后退，乔述之却助跑了几步朝罗刹而去。快到罗刹跟前时，乔述之避开了罗刹的猛扑，借势跃起在罗刹手臂上一蹬，径直把辉月刀插进了罗刹完好的那只眼睛里。罗刹爆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吼，乔述之落到一旁，辉月刀刃闪过一道黑光，罗刹消失无踪，刀跳动了几下归于平静。
　　柳异的一颗心重新在胸腔里跳动。
　　小鬼们重新从地里冒了出来，个个欣喜若狂。山间突然间有了生气一般，吹过了一缕清新的风。惨白的大辫子姑娘和魁梧的青年抱在一起喜极而泣。阿岚想扑进程若妍怀里，却被护身符推开很远。程若妍一把扯断了护身符，把它丢在了一边，把阿岚搂在怀里。柳宣在旁边看着，终于露出了笑容。
　　“姐姐，天快亮了，我也该走了，再见。”阿岚露出了甜笑，说完便消失了。
　　程若妍茫然四顾，突然身体一颤：她走向柳宣，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柳宣愣住了，像被点了穴似的不能动弹。程若妍一激灵，醒了过来：“阿岚，你这个小鬼玩我！”她四处呼唤，阿岚这次真的走了。小鬼们也渐渐消失。
　　“连长你放心，明天我就上山来处理你们的尸骨。”乔述之对徐连长敬了个军礼。
　　“不急，不急。”徐连长还了个军礼。
　　山间腾起了早雾，他带领着队伍在山林间消失。
　　天边渐渐地明亮起来。宋清波也睁开了眼睛：眼前不再是阴气森森的东山了。
　　程若妍急忙问她：“宋阿姨你没事吧？”
　　“还好。”宋清波咳了几声，扶着程若妍站了起来。
　　他们开始下山。程若妍和柳宣扶着宋清波在前面，乔述之背着柳异在后面。
　　“你来东山是怕我和宋前辈把徐连长他们收了吧？”柳异在乔述之耳边问他。乔述之“嗯”了一声，他听赵廉说柳异在查东山的事就跑来了，徐连长是原因之一。
　　柳异问他：“以前为什么不来见他们？”
　　“在外面游荡了很多年，回来没几年，而且不想让他们看到我那样子。”乔述之低声说。
　　“你身上那些是龙鳞吧？”柳异几乎肯定地说，“龙鳞能拔阴毒驱邪祟，而且刚才和上次一样，电闪雷鸣的，不是说龙能呼风唤雨吗？”
　　乔述之没有否认，莫名有一种悲伤的气氛弥漫开来。
　　柳异故意岔开了话题：“每次遇到你我都要倒霉，而且一次比一次惨。”
　　“好像是我每次都在救你吧。”乔述之带着点取笑，扯了扯嘴角。
　　“还真是，我以前从来没遇见过这么厉害的鬼。”柳异坦诚相告，此时仍心有余悸。
　　“这罗刹究竟是个什么鬼？”乔述之侧了侧头问柳异。
　　“罗刹，按佛家的学说是从印度传来的守护神之一。它的寿命长的可怕，已经无法追溯，到了现代也非常少见了。刚才我的辉月刀吞噬它的时候它竟然还能挣扎，简直不敢想象。怪不得它在东山为非作歹这么多年。”柳异伏在乔述之背上，细细解释道。
　　“它没有克星吗？”乔述之问。
　　“如果一定要说克星的话，那就是阳光了。不过我猜测它披着美人皮时能暴露在阳光下，只是法力远不如在晚上。二十年前宋前辈能逃脱，我想就是白天的缘故。她请的神是昴日鸡，歪打正着救了一群人。请其他神未必是罗刹的对手。”柳异分析道。
　　“你知道得挺多啊。”乔述之感叹着，柳异看不见他的表情，想必带着赞许。
　　“术业有专攻而已，过奖过奖。”柳异故作谦虚，其实心里得意得很。
　　乔述之闷闷地问：“你那个前辈那么惨，你还想走这条路吗？”
　　“当然，而且我相信我能保护好我想保护的人。”柳异毫不犹疑。
　　“那你自己呢？就不怕有一天......”乔述之说到一半不说了，剩下半句柳异能猜到。
　　“不怕。”柳异此时的表情，充满着肃杀感。在见过了那些勇敢的灵魂之后，她比以往更加坚定了。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一个月后，东山烈士陵园和东山公墓开始动工。动工那天，天上下起了濛濛细雨，为着远古的殉道者，为着死去而不灭的信仰，为了荒山上嶙峋的白骨，也为着坚守的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