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樱潇逝》墨缃

3、（三）

　　清晨震阳王府

　　二皇子炎溱曜靠在卧房的门前，拨弄着手里的白色丝巾，丝巾上绣着四叶草，也自深绿却有残缺的部分，大小不太一致，但丝巾的主人看这条丝巾像看待一件无价之宝。他小心翼翼的抚摸着丝巾上的刺绣，眼神变得异常深邃而温柔。
　　十年前，在释樱山庄，雨后的草坪，带有露珠的清香，少女蹲在地上翻弄着小草，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露水染湿了她的指尖，散发着亮盈盈的光泽，少年靠在一棵樱花树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释亦含拔起一棵小草，兴奋地向少年招收呼唤：“曜，我摘到一棵四叶草。“她笑起来很可爱，左边的脸颊出现一个小酒窝。
　　少年经济各走到她身边，接过四叶草，仔细的瞧着：“看不出来它有多特别，只不过多了一片叶子。”
　　“才不是呢！”少女嘟起嘴，极力辩解：“听颖儿师姐说过，这种四片叶子的草很稀有，摘到它的人会得到幸运，如果有什么心愿，就可以拿它来许愿。”
　　“哦，你有什么心愿来找我就行了，一棵小草能做什么用，我可以帮你实现愿望。”少年很不理解眼前这个毫不现实的女孩。
　　少女喃喃着：“把愿望告诉你了，你就一定会帮我实现吗？”随后，她抬头望着他，眼神充满期待。
　　“那当然，还有我做不到的事吗？”少年的口气中带有年少的轻狂。
　　“可是，我不要告诉你”少女一脸稚气对着他轻笑。
　　少年有些着急，他皱了皱眉：“不行，快说，我要知道。”少女不作声，一溜烟跑了，他们相互追逐着，两种稚气的笑声漫天的樱花瓣间飘荡。
　　炎溱曜手中的丝巾，这是释亦含在他六岁生日那天送他的，那是她第一次刺绣，修得不太好看，但从密密麻麻有几处重叠的绿线来看，她一定花费了很多心思来绣的。他接过丝巾时，不住的夸奖她：“没想到我们的小丫头还会刺绣！很漂亮的叶子，以后哪个男子娶了你，会幸福死的。”，
　　她惊愕的抬头：“我不要，我只想把我的刺绣送给你，才不给其他人呢！”她的眼泪在眼珠里打转。
　　他本想夸奖她，却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这个小姑娘，使得他一时间手足无措，只得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好好，我说错了，那你以后就给我绣，我会把你绣好的丝巾一直在身边，经常想起你。这样行吗？”
　　少女啜泣着，抬头望向他：“真的？”
　　“当然”他斩钉截铁的回答，少女停止了哭泣，露出了无比明媚的笑容，他吁了一口气，惊讶于她的脸色变得如此之快。
　　只不过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炎溱曜小心翼翼的将丝巾收起，自从昨天余颖儿对他说了那些话，他就一直担心余颖儿会作出伤害释亦含的事，于是他站直了身体，表情恢复了以往的淡然：“来人，备车，我要去释樱山庄。”

　　释樱山庄门前，下人们看见二皇子来了，连忙恭迎，转身欲通报庄主。炎溱曜阻止了他：“我是来找你们家小姐的，不必惊动其他人了。”说完，径身走进山庄。

　　释亦含房间内，丫鬟们正在整理房间，释亦含的贴身丫鬟何汐见二王爷来了，连忙恭敬的行礼，随后解释道：“王爷，小姐去街上买一些胭脂，水粉，可能会花些时间才回来。”
　　炎溱曜叹息，无奈的摇摇头，“到底还是女儿家啊！”语气充满宠溺。
　　何汐含笑：“那么二王爷不如去厅堂等候，我去通报庄主接见。”
　　炎溱曜挥手：“不必同胞庄主了，我在这里等她就好。”
　　见炎溱曜如此坚决的态度，何汐就不多说什么了，和别的丫鬟一同收拾好房间就离开了，炎溱曜坐在释亦含房内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梳妆台上满是姑娘家用的发钗，挂链，耳环……最左边有一个桃木盒子，盒子上有雕刻精美的图案，他有些好奇，于是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把小弯刀，是他送她的，作为定情信物。他轻扶小弯刀上的图案，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此时，们被推开了，一位青衣女子走进来，步履轻盈，眼神紧锁于他的面部。
　　炎溱曜霎时猛地站起：“是你“经过作晚的事，炎溱曜对面前的余颖儿，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只有怜惜之情，他对她多了一分歉意，也多了一些防备之心。
　　余颖儿对他如此的反应感到有些失落：“难道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不是，只是……”炎溱曜突然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解释，气氛显得分外尴尬，余颖儿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他觉得自己不该再呆在这种氛围中了，于是起身：“既然亦含不在，那么我去厅堂等候她吧。”随后向外走。
　　余颖儿突然开口：“你到底爱她什么？你可知，你不在的这几个月里，她和你弟弟溱寒王经常待在一起，关系非比寻常，像她这样朝三暮四的女人，把你们兄弟玩弄与鼓掌之间，值得你这样珍惜吗？”
　　炎溱曜双手握拳，身体微颤，右手的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他努力压制心中的怒火，咬牙切齿低吼：“你好大的胆子，今天如果你不是女儿家，我不会对你客气，我不允许你对他有丝毫的侮辱，如你再犯，你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还安然站在这里。”他像一头发怒的豹子，随时都可能攻击别人。
　　余颖儿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从小到大，他一直待人温和，而今天他是为了别的女人对她发这么大的火，想到这里，她的情绪更加激动，嘶哑地喊道：“为什么？你连余光都不肯留给我？一直以来，你丝毫不在意我的感受，难道她比我更爱你吗？”
　　炎溱曜眼神眯起，俯身，抬起她的下巴，用冰冷的口吻淡淡的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永远比不上她。”
　　余颖儿身体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面部僵硬无比，感觉心像被挖空一样，幽幽说着：“曜，你不能这样，不能和她在一起，她是你的仇人啊！”
　　“你真是不可救药。”炎溱曜面容再无一丝动容，他对她之前的怜惜之情现已荡然无存了。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见了她，你自会明白。”余颖儿深切注视着他。
　　炎溱曜皱了皱眉：“好，我看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样。”他之所以答应她的要求，是因为他想彻底了解清楚这个女人的底细，以免她做出让释亦含受伤害的事，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余颖儿带他来到山庄最里层的花园，这个花园很偏僻，很不起眼，他甚至从未发现这里还有花园，但这里仍有两颗樱树，这两颗樱树成了花园里最艳丽的植物。拐角处有一间破旧的房屋建筑，房屋的窗台上布满厚厚的尘土，屋檐下有很多蜘蛛网。余颖儿打开房子的门，顿时，尘土飞扬，令炎溱曜轻咳了两声。房内昏暗无比，有一张旧桌子，破损的茶杯，还有地上倒翻着的椅子，炎溱曜踏进房内，忽然看见有一位中年女子头发蓬乱，衣衫破旧，但她衣服上有很多精细的刺绣还隐约可见，她靠墙坐在脏乱的木床上。自他进来那一刻起，眼神就死死盯住他，之后就没再看他。她用自己的后脑勺一下一下的撞击墙壁。他的心脏不知怎的猛然抽出了一下，他捂住胸口附近，连忙走了出来。
　　“她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炎溱曜惊异的问颖儿。
　　“她的样子很凄惨吧，如果我告诉你，他是你亲娘，你会相信吗？”
　　“你……你说什么！你疯了吗？”炎溱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变的有些语无伦次。
　　余颖儿拖住他的胳膊，硬是将他拉进房间里那个女人面前，她指着那女人：“你看看她，她的眼神和你多么相似啊！”
　　炎溱曜头脑一震，的确，这个女人虽然已经彻底疯掉，如此凌乱狼狈，但她的目光却如火炬一般炙热，眉宇间透漏着娇魅。他极力掩饰自己的震惊与恐惧，怒吼道：“余颖儿，你真是个胡言乱语的疯女人！”
　　余颖儿不理会他的愤怒，表情淡然，反问他：“你有没有想过，释思城为什么要留这样一个女人在他的山庄？”
　　炎溱曜紧咬着嘴唇，面无血色，双手握拳。
　　余颖儿见他没有说话，继续说道：“他是愧疚。”余颖儿讲身体转向坐在床上的女人，叹了口气：“十七年前，她是多么娇美，多么风光的佘四娘，她怎会想到她会落得如此凄凉。”
　　炎溱曜一把抓住余颖儿的胳膊大喊：“快告诉我，她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十七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余颖儿眼神暗淡下来：“我说过了，她是你亲娘，十七年前，她产下你，当时，玉妃也即将临产，她为了巩固自己在后宫的地位，一心想要皇子，可不幸她产下的是女儿。于是她派人来请求你的亲爹释思城和她换子，让你充当她儿子。我惊讶的是庄主居然答应了她，把你和她女儿交换。后来我才得知，他一直深爱着玉妃。当时我才不到五岁，无意间听到这件事，我当时怕极了，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隐瞒着，才活到今天。如果不是你带我如此冷漠，我会死守这个秘密一辈子。后来我才得知，他一直深爱着玉妃。你娘得知庄主将你和玉妃女儿交换，便和他争吵，哭闹。庄主一怒之下将她关起来，后来当他在去看你娘的时候，你娘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然而在你一岁时，玉妃又产下一名皇子，也就是你弟弟，溱寒王。而释亦含才是溱寒王的亲姐姐，玉妃之所以赞成你和释亦含在一起，是她心中已盘算好，等将来你迎娶了释亦含，玉妃就名正言顺的成了释亦含的母妃。好自私，好精明的女人。”

　　炎溱曜身子颤抖着，跌跌撞撞的大步走出房间，到了樱树前，他终于支撑不住，全身无力的瘫坐在樱树下面，痛苦的扶住樱树的树干，强烈的阳光次的他眼睛酸痛。余颖儿一直跟随着他，看他身体如此颤抖，连忙深受搀扶他的臂膀。炎溱曜却将她推开，有气无力的说道：“你有什么目的，直说吧。”
　　“曜，你知道的，我只想要你，我是真心喜欢你，喜欢你喜欢的发疯，你就让我和你在一起，跟随着你吧。”余颖儿看着此时的他，异常的心疼。
　　“我凭什么要答应你，我对你的感情，只有厌恶。”他眯起眼睛。
　　余颖儿被他的话刺痛着，却依旧镇定：“你可知，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不小心传到皇上耳朵里，欺君之罪，是要斩首的。释思城必死无疑，玉妃那个恶毒的女人虽死不足惜，但株连九族，释樱山庄上下所有人都会治罪，你是罪犯的儿子，自然也难逃一死。”
　　炎溱曜仍旧面无表情，冷冷得说到“别忘了，你也是释樱山庄的弟子，也会被治罪。”
　　余颖儿冷笑：“我害怕死吗？这些年背负这个秘密，你知道有多沉重吗？既然我不能陪伴着你，伺候你，那么活着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死去，至少有你陪我一起死。可是你就这样死了，不觉得可惜吗？你和我不同，你有太多牵挂，你有你心爱的女子，有你亲爹娘，还有权位，你舍得抛弃这些吗？”炎溱曜政争的看着她，他不是害怕她说话的内容，而是惊讶于这个外表单纯，清丽的女子内心如此阴暗，这么多年，他却一直没有发现。
　　炎溱曜目光淡然，眼神越发冰冷：“亲爹？呵，你说的是那个把自己的儿子拱手送人，将自己的妻子逼疯的心狠手辣的亲爹？他早该死去了。还有我一直以来尊敬爱戴的母妃，原来是我的仇人，是她一手制造了这一切的悲剧，她心肠狠毒，甘为权势利用所有人。还有我的父皇，我一直为他效命，可当他知道我不是他儿子时，他必定会毫不犹豫的下令杀了我。还有你说的权位，我从未觉得拥有权位，我会得到一丝快活和满足，相反，权位是我卷入无尽的政治斗争，它令我爱的人向我下跪，它令所有人见到我都阿谀奉承，假意微笑，权位让一个少年连表情都变得处心积虑。还有我的娘亲，当我得知她才是我亲娘时，它已经是个疯子，与其让她这么受折磨，倒不如和我一同死去干脆。这一切是多么滑稽，而我活在这个世上，可怜又可悲，我死有何惧呢？”
　　余颖儿听了他的话，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满脸恐惧和惊慌，它没有想到，这个少年比她更厌倦这个世界，她原本说那些话只是想刺激他，让他接受她，而现在，真的要一起死去吗？她死死咬住嘴唇，她好不甘心。
　　炎溱曜冷笑，眼神冰冷有待有一丝嘲讽：“刚才你还不是说什么死而无撼吗？告诉你，我恨别人来威胁我，你真是自作聪明。不过，既然你说你恨爱我，那我就答应你的要求，让你做我的女人。”
　　她猛地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慢吞吞的说道：“此……此话当真？”
　　炎溱曜写了她一眼，冷声道：“急什么，我还没说完。我有两个条件，一，我不会给你任何名分。二，你要住我报仇。”
　　余颖儿沉默半晌，坚定地回答：“好，我答应你。”
　　炎溱曜嘴角轻轻勾起，像是在笑，然而面部却不带任何表情，余颖儿沉默地看着他，这个少年已被仇恨侵蚀了整个心灵，边的冷漠无比，与平日的他判若两人。他眼神散发着强烈的仇恨，变得无比寒冷，令余颖儿凉到心底。不过，她已成为他的女人，至少她的目的达到了，她只想和他在一起，永远陪伴着他，即使它只是利用他，她也觉得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