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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外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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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几天,周夬、弋行、李老三人分成三路,仔细探查了这里的居民。
有几家人反应古怪,闪烁其词,需要着重调查。
“李老,您安心休息,今天我和弋行一起去。”周夬连忙扶着李老坐下,检查了一下他脸上的伤。
伤的不巧,在靠近右边臼齿的那块脸颊上。被石头尖砸出的口子皮肉外翻,到现在还浮肿着,吃饭说话牵一牵就疼。
周夬怕碎石子处理不干净,引发感染,特意跑到南山医院,谁知医生开给他们一瓶酒精两卷纱布,就打发他们走。
“又不是断胳膊断腿,用水冲冲就得了,非要浪费酒精,走,走走走!”
“什么医院啊!土匪窝子吧!”弋行上前就要理论,被李老拉住,“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走吧,咱回去自个儿弄,也不是什么大伤。”
索性弋行会点皮毛,硬着头皮给李老包扎好了。
李老身子骨比现在的小年轻硬朗,一夜下来人没发烧,伤口也没化脓,周夬总算放心了。
“我……”李老刚开口周夬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立马接话:“您老放心,我和弋行吃不了亏。”
弋行瞅瞅李老,有点坐立难安,试着问:“要不,我留下来保护李老,师父你一个人去吧。”
周夬发现弋行心情很差,急躁得活像被虱子蛰了的猫。
听到这话,李老差点跳起来,被周夬按住,“李老,您别急,我这就带弋行走。”
说罢,一把拽走弋行。
弋行不肯走,刚到旅店门口就偷偷摸摸张望一番,再小声说:“我觉得李老发现的那家人很有问题,万一我俩走了,他们要对李老灭口怎么办?”
“为什么要灭口?”
“他们昨天都把李老砸成这样了,止不定以为李老发觉了什么,杀人灭口啊!”
“旅店门口有探头。”
弋行一把搂过周夬脖子,附耳:“我偷偷进过监控室,电脑上根本没装监控系统,什么探头啊,就是用来吓人的。”
周夬推开他,嫌弃地擦掉耳廓上的水汽。
“不如我们占一卦,看看李老会不会有危险。”
“我一个人去。”周夬懒得理他。
弋行还是跟来了,就是警觉性太强,疑神疑鬼,比起别人,他看起来更可疑。
周夬决定和他好好谈谈,否则带他进去只会事倍功半。
“师父你别觉得我脑子有病,我就是,就是总觉得有人盯着我们。真的,你那天不是也发现个摄像头吗?我觉得现在,还有摄像头照着我们,就是我怎么也找不到。”弋行说两句就扭头看一下,显然精神极度紧绷。
周夬不能否定弋行的猜测,事实上他也有这种感觉,不过他不认为此人能一直不露行踪的窥视他们。
思忖片刻,“你留在外面,替我盯着。”这样就算有人跟踪,也无法靠近。
南山住宅区可分成四块,稻田边上住的都是杨家老少,茶园附近则是张家,还有山顶上那块是林家,剩下一块离张家不远,住的都是外来子弟。
杨家108号,在杨家末尾,一排排柏树将路隔开,屋前犁了几垄土,种着点青菜萝卜,屋后圈了一个鸡窝,咕咕叫。
没等周夬按门铃,门就打开了,里面冲出一个中年妇女,手上举把锅铲,乱挥乱动,“怎么着?昨天没吃够家伙又来讨打啊?”
“要编八卦到别处问,我这没有!”
“最恨你们这些胡写八道的人,别人家死了人你们还写得挺开心是吧?懂不懂什么叫尊重死者?”
周夬一句话未说对方就叽里呱啦骂了一通。
他忽然明白李老为什么会被石头砸到了,如果他没躲远点,门一开,这妇人的锅铲也得把他脸刮花。
“干嘛?”妇人见周夬不走,立马眼睛一瞪。
周夬勾勾唇角,露出一个谦和的笑:“杨大姐别动火,我们是杨光的朋友,听他说您烧的炖鸡最地道,非得打听着来尝个稀奇。”
妇人不信,一脸狐疑,别当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可是听说了,这几天两个小伙子和一个老家伙挨家挨户打听事,看打扮就知道城里来的。他们这没发展成风景区,过来玩的城里人很少,一来大家就都知道了,更别说这几人动作这么大。
周夬一愣,随即加深了几分笑意,与弋行一对眼:“怪不得大家都说杨大姐为人直爽。”
“到现在为止,只有杨大姐揭穿我们。”周夬顿了顿,示意弋行拿东西。
弋行犹豫一下,还是从墙根那走出来,掏出学生证,以及一本写了大半的论文。
“这玩意儿我看不懂,没读过小学。”妇人油盐不进,用锅铲挑开东西,“管你们是干嘛的,就是警察,我也就三个字,不知道!”
弋行见妇人要关门,忽然喊道:“杨玉芳,四十七岁,丧偶,有一子。”
妇人转过身,怒容更甚。
“三岁那年丧父,十岁那年丧母,后被亲戚卖到人贩子手中……”弋行还没背完,妇人就冷静下来,怪异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到底是谁?”
“嘿,你觉得谁能知道这种事?”弋行挑眉。
“外面来的警察?”妇人头疼地揉揉眼睛,终于让开半个身子,把人请了进去。
端茶倒水一阵寒暄,切入正题。
“你认识张江江吗?”
妇人眉头一皱,点点头。
“你是怎么认识张江江的,能说说吗?”周夬认真观察妇人的每个表情。
她扭过头,视线穿过门缝落在田地上。
“那小子忒贼溜,来偷红薯脚上还套个塑料袋,怕人发觉鞋印太小猜到他头上。”
“你说谁能猜着他啊,这里前前后后那么多娃,猜完杨家小子也猜不到他张家头上。”
“你后来怎么发现的?”周夬引她往下。
她忽然笑起来,“我能怎么发现?蹲着点等他呗。”
“说到底还是小孩子,我从前门出去绕了一圈又从鸡窝那边进了屋,候着他。他以为我不在,就从树上滑下来了。还摔了一跤,不过没哭,套上塑料袋就来剪我的红薯。贼溜得很,就知道挑大个的剪。”
忽然,她的神色暗淡下来,“要知道他会被红薯噎死,我铁定举着扫把打跑他!”
“你当时没逮住他?”
“虽说我们跟张家井水不犯河水,但也用不着对个孩子找事。他也不偷别的,就偷点红薯。”
周夬走到门前,又看了眼田地,“你现在不种红薯了?”
“唉……三年没种了。”
“他以前常来吗?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个……三、四个月吧。”
“你觉得他为什么会来你家偷红薯?”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来我家偷,难不成你怀疑我前面说的都是假话?我告诉你,要不是看你是外面的警察我才懒得和你说!”她猛地跳起来冲到周夬面前,手指就快戳上他的鼻子。
周夬伸手挡开手指,错开一步,“你也觉得他不是意外死亡吧。”
妇人瞳孔微缩,默然。
“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告诉我。”
“唉……太晚了,都过去三年了,你们怎么找犯人?”她目光悲戚。
“你为什么会怀疑张江江是被人所害,这点,连他的家人都不曾怀疑。”
她摇摇头,不认同周夬的话,“他们怀疑过,大家都怀疑过,但找不到啊,什么证据也找不到,警察查了一段时间就直接结案了,还能怎么样!”
“你们现在来还有什么用?他家都已经……已经要没了!”
“张家!两个老人带个孙子!现在只剩下张老太一个了!连她家的老牛都走了!”妇人情绪太过激动,声音嘶哑。
周夬听到重要信息立刻追问:“她家的老牛是这段时间走的吗?”
妇人没想到周夬会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情绪断了,她不懂周夬为什么问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但还是点头,“对,刚走没多久。”
“谢谢你提供这么重要的信息。再占用你一会儿时间,请说说你与张江江的什么关系。”周夬诚恳道谢,不浪费时间继续询问。
“刚刚才说过,你还要我说什么?”
“说说你没告诉我们的。”
“我全告诉你们了!”
“那换个问题。”周夬不急,变着法子问:“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张江江?”
“这种问题根本无关紧要!”她腾地拿起一杯水,灌了个底朝天。
“对你来说无关紧要的问题恰恰对我们很重要。请你配合。”周夬语气生硬,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吭——”杯子重重砸在桌上,她疲惫至极,“我带过江江一段时间。”
“是我教他怎么吃红薯的,先吹温了,再小口小口,从来不会烫到噎到。”
“你们一定要找到凶手。”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