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在游戏里的人》柚之木亡

6、外界（三）

　　周夬的徒弟叫弋行，人长得健硕魁梧，比周夬高一个头，就是性子有点软。

　　他也背个挂布袋子，袋子形状与周夬的不同，里面收着一柄传统弓，外加一支箭。原本筹策、符纸这类东西也放在里面，现在一概收走了。

　　他觉得师父这次格外严厉，一点也不宠他了。

　　长吁短叹，感慨万千过后，弋行颓废地问：“师父，我们今天要在外面过夜吗？”

　　夜晚的山林，闷热潮湿，蚊虫扎堆，他一刻都不想多呆。

　　周夬继续往前走，仿佛没听到任何抱怨。

　　啊！又是这样！师父都不理他！

　　这绝对是惩罚！绝对是惩罚！

　　从下午开始，他们穿越稻田，走遍茶园，到现在！亥时两刻！亥时两刻！进入果林！

　　要把果林的每寸土地也走过吗？师父到底在干嘛！把整个南山翻遍想找什么东西啊！

　　夜色愈发浓重，乌云遮月，星光暗淡，明日必然会下雨。

　　走遍了整个南山区，周夬倚在一棵果树上休息，弋行则直接爬上树杈偷了两个果子充饥。

　　周夬可以确定，这地方没有妖怪。

　　他眯了眯眼睛，想要掏出手机，又忍住，叹了口气。

　　明明不是妖，却把错误推给妖，真狠。

　　“回去了。”小腿处久违地开始发酸。

　　“啊？”

　　“回家。”周夬补充。

　　弋行很快反应过来，跳下树，挡住周夬：“师父，事情还没结呢！”

　　“你想我怎么结？”

　　弋行被反问住，他总觉得今天的师父有哪儿和以往不同了。

　　“不是妖怪作乱，都是人为。”

　　“我犯不着抢警察的工作。”

　　“可，张先生死了……”弋行心里内疚。

　　周夬用一种弋行从未见过的认真表情告诉他：“不是你的错。你被利用了。”

　　“被人利用了。”

　　“好好想想你占出的卦是什么，卦象是什么，记不得就去翻书。”

　　“师父，请您直说。”他很委屈，他的专业知识过硬，不可能记错。

　　“这个卦，凶在，他会因盲目经商失去家人。他会失去家人，不是他家人失去他。”

　　“可他死了不也算失去家人吗？而且，他以前的确失去过家人。”他不明白。

　　“你占的是他之后的运势，不应该用来解释以前发生的事。”周夬绕开弋行，缓缓朝山下行去。

　　弋行呆愣半晌，嘴巴慢慢张圆，像是悟了，紧跟上去。

　　“如果……张先生不是死于意外，那起交通事故有可能是人为的？还有，三年前那次的意外，如果也不是意外……”

　　“不止……还有其他人的意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弋行边走边害怕，忽地他想起什么，抓紧挂布袋子。

　　“师父……他不会想让我做替罪羔羊吧？”弋行欲哭无泪。

　　周夬猛然转身，目光锐利，“你行卦时用了自己的名字？”

　　“没，以前用的是真名，后来装成老人，就换了化名。”

　　周夬突然看到树间有东西在闪，警惕地走过去，发现一个微型无线摄像头。

　　“我可能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在这之前，你叫那个女孩过来一下。”

　　“这样下去……没有妖也要生出妖了。”他喃喃自语。

　　凌晨两点，急促的手机铃声把张岩清从睡梦中吵醒。她吓了一跳，只有陌生电话才是这种铃声。

　　谁这么晚会打她的电话？

　　张岩清不敢接电话，她怕听到不该听的声音。

　　可铃声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再这样下去表哥会被吵醒。

　　张岩清拿起手机，刚想关机，却鬼使神差按下了通话键。

　　“……”她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

　　“张岩清吗？这么晚打过来影响你休息了吧。我是周夬的徒弟。”

　　“呼……”张岩清大松了一口气，再喘几口，她的手心里全是汗，后背也湿了一片。

　　“喂？听得见吗？”

　　“听得见，等一下。”张岩清拍拍胸口，缓了几秒，才意识到“周夬的徒弟”是什么意思，急忙出声：“不好意思啊，我刚刚以为，呃，周大师还没走吧？今天真的抱歉，我表哥他也不是故意那样的，我也是……”她有点语无伦次。

　　“我今天有去找过周大师的，去了两次，他都不在，他还生气吗？”

　　“你别紧张，我师父还在江城。”

　　“我还是想请他再帮忙看看，能不能明天……”张岩清犹豫地问。

　　“如果方便，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

　　“啊？现在？”张岩清看了眼时间，不太确定，“明天不行吗？”

　　那边沉默了会儿，语气陡然强硬，“请你现在过来一趟。”

　　张岩清赶到时，已经快三点，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她越走越怕，吓了一身虚汗，坐到田垄上整个人还在发抖。

　　周夬递了包纸巾给她，等她恢复冷静。

　　但张岩清是个女孩子，半夜三更的，怎么样都害怕。

　　“周大师，有什么事您就说吧。”夏风不冷，却吹得她汗毛直竖。

　　“带我去看看你想让我看的地方。”周夬打算从这里切入。

　　张岩清咬咬牙，站起来，心头忽然有些冒火，这两个男人一点也不绅士，都不知道扶她一把。

　　可刚想完，弋行就有点脸红地问她，“要不我背你？”

　　“我看你可能走不动。”

　　“不用了，我能走。”张岩清立马摆手，也没那么害怕了，最起码这个徒弟挺接地气，不像周大师，高深莫测。

　　“我和你说说话吧，你看起来真的很害怕。”弋行挠挠头。

　　“其实，这里没有妖怪。真的，我师父说的。”弋行一转眼就把周夬出卖了。

　　周夬倒也没什么反应，任他说。

　　“那为什么还要去……”张岩清顿住，浑身僵硬：“你们看过那头牛尸了？”

　　“什么牛尸？”弋行回忆了一下，他们走了个遍也没发现牛尸啊。

　　“怎么可能，那头牛尸我今天，不，昨天早上去的时候还在。”

　　周夬也问：“你第一次发现那头牛尸是在什么时候？”

　　“就，就前两天，我发现之后，立刻去找您了。”张岩清搓搓手臂，都是鸡皮疙瘩。

　　“有拍照吗？”

　　“……没。”

　　“形容一下。”

　　“我……没细看。”张岩清败了，坦白：“那只是一头普通水牛，它不是妖怪，也不对……”

　　张岩清原原本本把事情始末和周夬说了一遍，说到最后自己都糊涂了。

　　周夬确信，那真是一只普通水牛，至于怎么死在田边，怎么消失，这个需要考察完才能有答案。

　　“就是这里？”周夬问出这句话后，张岩清有点恍惚。

　　没有那头牛，这里就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土地，她是怎么一下子找到位置的？

　　“告诉我，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和别的地方都不一样？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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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注释：
弋（yì）
——2017年3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