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陪伴，我全都记得》拾阅

12、百年不遇的运动会

　　高二时的班主任叫温健，是个生物老师。甚是温和，胖胖的，稍微有点儿矮，一双小眼睛藏在大眼镜片后面。笑起来一脸无害。
　　他自己坦言已经三四年没当过班主任了，我总隐隐感觉，他在一众班主任中最没有威慑力。
　　所以，当广播里传来要举行秋季运动会的时候，整个楼层里就我们班呼声最大，温班是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没日没夜专心苦读的我们。
　　不过，等真正安静下来的时候，还是被循声过来的教导主任训了一顿……
　　因为要负责运动会的报名，温健随手指定班级里的活跃分子曾屿哲当了体育委员。
　　一下课，一堆人就呼啦啦的围在他身边，我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了。
　　放学后，报名表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名字，而且一扫而过，报的都比较集中。
　　我伸头。
　　很多人报的中小型运动项目，但像铅球，标枪，3000米这样的项目基本上是空白的。
　　“哎呦喂，这些都没报的吗！”曾屿哲皱着眉，用笔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报名表空白处。
　　我暗笑，他也有没辙的时候。
　　“不行的话，小爷我就再报个3000米。”
　　“就你啊！前面你还报了好几项，跑完那些你还有劲儿吗！”我终于忍不住怼了他一句。
　　“小瞧我！”
　　然后就见他一笔一划的在3000米的框中填上了三个大字。
　　教室已经空了，昏暗的灯光，照着他紧抿的面容，光影明暗交错，让我有一瞬间的失神。
　　那一瞬间，我没来由地相信，他就是无所不能！

　　运动会百年一遇。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们学校基本不太爱举行运动会，这次也是为了应付检查才决定召开运动会的，但这足够让我激动好几天，终于可以暂时从课堂里解放了。
　　到开运动会的那天，我们班的人基本上都背了一书包的零食，而不是作业。
　　虽然各科老师已经发了n张卷子，但好像没太有人放在心上。
　　已经是秋天，但白天还是有些热，高一和高二级部围了操场一圈，整个操场就像一锅煮沸的开水，噗噗地冒泡，场面嘈杂混乱。
　　远处操场外是仪仗队在排演，运动员登记处又围了好多人，操场边上是学生会和督察队的，操场里面，学生黑压压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在运动器材上，泛着亮光。
　　主席台上的大喇叭不停地重复：请各班级到指定位置坐好……
　　可我们班的人大多都去参加开幕式了，所以基本上只有一排排的歪七扭八的凳子和书包堆在地上，杂乱不堪。
　　我对这种事挺无感的，不太会跟别人答腔，又闲得无聊。所以就趁开幕前混乱，跑去文科班找诸葛和田恬，想看看她们已经被马克思主义熏陶成什么样了。
　　但我没想到在半路上碰到了嘉华。
　　她好像更瘦了。眉宇间透着疲惫，脸色看起来也不怎么好，蹲在台阶上，像极了那次文理分科时的无助。
　　正想着要不要过去，肩膀忽然一重。转身，是陆然。
　　他满天大汗，手里拿着两瓶水。
　　“我来吧！你快回去坐好，这周围好多督察队的，在维持秩序呢，小心被抓到啊！”陆然朝我笑了笑，然后向嘉华跑去。
　　我有点儿怅然若失，明明她难受成那样，我却没有任何办法，这样想了想，也就没了去文科班的兴致。
　　回去的时候，女生好像都很兴奋，萧冉这个小胖妞连零食都不吃了，在凳子上坐得笔直。
　　“林郁，快来，为曾屿哲加油啊！”听她们这么一嚷嚷，我才想起来，今天第一场有他的比赛，好像是400米……
　　不过说起来，曾屿哲的女人缘不是一般的好。
　　我们班的女生都对他很有好感，我估计是脸的问题，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赢得女同胞的青睐。要说性格，他绝对不是什么谦谦君子。
　　随着开幕式的结束，我们班的人基本上都到齐了。
　　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那儿，看，曾屿哲在那儿呢。”我们班有人看到了曾体委，然后有几个女生就小跑着去终点线那眼巴巴的等着了。
　　我撇撇嘴，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火辣辣的大太阳，目光有些呆滞。
　　好后悔没带本书过来，热死了都，感觉头顶上都可以上火锅了。
　　移了移眼的功夫，就看见陆然急匆匆的跑过了我们班，无奈我叫不住他，只好目送他回到三班队伍里。
　　不过我真的很佩服三班，他们顶着大太阳，一个个弯腰驼背的在凳子上做卷子，对运动会毫不在意。如同老僧入定。
　　不去出家可惜了！
　　不过，此三班非彼三班了！
　　“啪”随着一声枪响，我被迫拉回视线，就看见曾屿哲嗖的从眼前窜了过去。从一个黑影变成了一个黑点。
　　不一会广播里出了结果，这货居然跑了第一。
　　我咋舌，不是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吗，可这句话在曾屿哲身上完全体现不出来啊。
　　远远地他被一群人簇拥着回来，我拽了拽旁边梁路的校服，“哎，他是不是待会儿要跑1000米啊！”
　　“嗯，”梁路推了推眼镜，“我记得报单上是这么写的。”梁路是我们班的学委，性格沉稳，我觉得只要他肯定的事，八九不离十。
　　刚说完话，曾屿哲就回来了，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头上蒙着校服。
　　“小爷我回来了。”他闷头闷脑的来了一句，我一笑，这货莫不是累傻了。
　　“曾屿哲，你1000米可以悠着点儿哈！毕竟还有最后的3000米”，我“体贴”的说。
　　“等着吧，”他斜睨了我一眼，“小爷我一定会让你刮目相看的！”曾屿哲喝了一大口水，把脸蒙进了蓝白校服外套里，不再说话。
　　我自讨没趣，很显然，这个话题已经不幸夭折。

　　我坐在凳子上看着操场上密密麻麻的人，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头皮晒得发麻，后脖颈热汗淋漓，活像一只烤鸭被烤得流油。
　　“请各班参加3000米比赛项目的选手到运动员报名登记处报到，重复一遍，请……”
　　这么快就到3000米了？我惊讶间，回头，曾屿哲已经站了起来，不过好像脸色不太好，我离着近，才看到他头上汗珠密布，站着身形晃动，有些勉强地往起点走。
　　我皱眉，莫不是中暑了？不知道怎么的，头脑一发热，我伸手抓住了正往起点处走的曾屿哲。周围簇拥着他的人莫名，一下子全都回头看着我俩。
　　我囧然，突然问不出来了，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你……好好跑啊，别让……”
　　“废话，小爷我是谁。”他缓了口气，然后朝我挤眉弄眼，逗得周围的同学哈哈大笑。我勉强咧咧嘴，坐回原位，目送着他们离去。
　　此刻正是下午四点半，阳光并不那么刺眼，却恰好落在我的眼角。我眯着眼睛看着那个穿着宽大蓝白短袖晃晃荡荡走在跑道上渐渐没入光影的人，一时间有些自私地想把它画下来，永远存留在我的记忆里。